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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完結章

-  終章

  六月中旬的某個正午,溫玉吃過飯,回臥室床上規規矩矩地坐好,等著裴澤給他點眼藥。


  裴澤洗完碗,取出放在冰箱冷藏室裏的眼藥水,看著盤坐在床鋪中間的溫玉,仰頭瞪大眼睛的模樣有些好笑。


  “眼角還脹嗎?”裴澤食指點在他眼下,問,“有沒有發澀?”


  溫玉使勁擠擠眼皮,藥水沾濕睫毛,瞳孔亮亮的:“感覺好多了。”


  “跟蘇延請個短假吧。”裴澤幫他捋平整枕頭,拉過薄被,“多休息兩天,等複查完再回去上班,剛恢複視力盡量避免閃光燈。”


  溫玉老實地滑進被窩,左臂彎曲枕在腦後,側躺下來望著裴澤的臉:“主編讓我七月初複工。”


  裴澤移過去手指點點他鼻尖兒:“好,午睡吧,我陪著你。”


  “嗯。”溫玉笑著應道。


  聽見落沉的呼吸聲,裴澤才肯把目光從溫玉身上挪開,轉而朝向明晃晃的窗外,下意識去望對樓的那扇窗戶。


  霍嵐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


  裴澤漠不關心這人的去向,隻是這段時間偶爾會想起霍嵐最後一次在醫院見到溫玉時的狀態,看上去並不像是來探病的,而是在做告別。


  拉近視線,窗簾浮動在眼前,裴澤想,霍嵐消失得悄無聲息,大概是真的離開了這裏,去了他們不知道的地方。


  “咚咚”,不輕不重地敲門聲響起,裴澤回神放下溫玉的手,起身走向客廳。


  “您好。”打開門,EMS快遞員身穿深綠色的工作服,扶正帽簷兒笑容燦爛,“請問是溫玉先生家嗎?”


  裴澤垂眸瞄一眼他手中厚厚的文件袋,點點頭:“是。”


  快遞員畢恭畢敬地說:“這是您的快遞,請在收件人處簽字,麻煩了。”


  接過對方遞來的碳素筆,裴澤剛要壓下筆尖,右手忽地停頓,他瞥見寄件人一欄清清楚楚地寫著一個眼熟的名字,霍嵐。


  掩上屋門,裴澤隔著文件袋摸了摸裏麵的東西,根據紙袋凸起的形狀判斷,應該是個筆記本。


  思來想去,心情複雜地看著臥室緊閉的門,裴澤還是決定將封條撕開,先替溫玉檢查本子裏的內容。


  一小時過去,翻至最後一頁,裴澤盯著六月四號霍嵐的筆跡,不同於之前每一天詳細的記錄,這個日期下的內容僅有一行簡短的文字。


  [希望一切可以重來,祝你幸福。]

  有些事,隻有經曆才能徹底醒悟,過程中的損失往往不可估量,尤其關乎感情。裴澤合上霍嵐的日記本,有一點不得不承認,對於自己不在溫玉身邊的這一年時光,他確實想要感謝霍嵐的照顧。


  但恐怕沒有這個機會了。


  恍惚時,一張照片順著蓋合的本子展露一角,裴澤將它抽出來翻到正麵,是大學畢業典禮那天,溫玉與霍嵐手捧鮮花,一起衝鏡頭比“耶”的合影。


  照片中的霍嵐臉上沒戴口罩,笑得異常開心。


  夜晚臨睡前,溫玉仍保持閱讀的習慣,裴澤坐在窗邊的沙發椅裏陪著他,順便處理顧準因投資虧損決定變賣公司遇到的幾個難題。


  兩人恢複以往規律的作息,十一點半準時刷牙洗漱,裴澤捧著筆電彎腰去拔牆上的電源時,不經意掃了眼窗外,怔愣一瞬,詫異地凝視著對樓的窗戶。


  霍嵐的屋子亮起了燈,沒多久,一個陌生女人出現在窗前,朝樓下幫她搬家具的朋友們揮揮手,目送他們離開,而後將窗簾拉嚴。


  溫玉頭頂搭著毛巾,見裴澤立在窗邊一動不動,湊過去撓一把他腰間的癢癢肉,小聲問:“在看什麽?”


  裴澤放下筆電,轉身幫溫玉擦拭還在滴水的發梢:“你知道霍嵐去哪兒了嗎?”


  溫玉回憶道:“他隻跟我提過,他要去一個很遠的地方開始新的生活。”


  熄滅燈光,月夜沉寂,溫玉困倦地揉揉眼睛,靠著裴澤肩膀迷迷糊糊地嘟囔:“明天陪我去崇安寺燒盞香火吧,好久沒去了。”


  “好。”裴澤側頭親親溫玉發頂,“睡吧,晚安。”


  清晨吃過早飯,溫玉窩在沙發上抱著早已收拾好的背包,邊摁著遙控器換台看新聞,邊等著裴澤給他點眼藥。冰冰涼涼的藥水蘊在眼眶裏,眼珠在閉合的眼皮下來回滾動,溫玉倚著沙發背,蹬掉拖鞋懶散地把腳搭在裴澤膝頭。


  銜接著抗洪救災的新聞,畫麵轉回直播間,主持人清亮的嗓音從電視機裏傳來:“下麵為您播報一則簡訊。”


  裴澤擰合眼藥水瓶蓋,循聲望向屏幕。


  “上周有居民在鶴望山腳下發現一具麵目全非的屍體,經指紋對比與DNA檢測結果顯示,賓州警方已於今日淩晨確定死者身份名為……”


  “呲”的一聲,電視屏幕轉瞬變成黑色,溫玉扔掉遙控器,用力眨巴眨巴眼睛,緩慢睜開,目光在屋內睃巡一圈後,落到裴澤身上:“我好啦,咱們走吧。”


  裴澤好似沒聽見溫玉說的話,仍保持著先前的姿勢,表情晦暗不明。


  “哎。”溫玉抬起臂肘杵杵裴澤胳膊,張開五指在他臉前晃晃,“愣什麽神呢?”


  裴澤皺眉緩神幾秒,呆滯地搖搖腦袋:“沒什麽。”


  溫玉要求:“你幫我背包。”


  裴澤應下:“先去門口換鞋,我回屋拿個東西。”


  邁出單元樓,幹淨的湛藍色一望無垠,陽光無阻礙地灑向地麵,視野裏到處都是金燦燦的。溫玉坐在副駕駛上哼著歌,心情和天氣一樣晴朗,他解鎖手機拍下幾張雲朵的照片,發到朋友圈,配了個小太陽的圖案。


  崇安寺地處市郊,車程較遠,好在今天是工作日,路況暢通。寺院內遊客稀少,溫玉和裴澤欣賞著道路兩側入夏的景色,慢悠悠地往主殿移動。


  買一捆磚紅色的佛香,一盞佛燈,裴澤幫溫玉點燃,兩人對著菩薩連拜三下,然後將佛香插/進蒲團前的香爐裏,佛燈供在右側的木架上。


  繞到殿後,入眼是一棵生長茂盛的唐槐,總有人傳,用紅絲帶承載願望,係到被稱作“神樹”的枝幹上,便能心想事成。溫玉躍躍欲試地跑去佛具店買來兩條帶子,向店主借一根圓珠筆,屈腰蹲在槐樹旁邊的木桌前,工工整整地寫下心願。


  完成後,溫玉仰頭尋找合適的位置,發現接近樹梢的地方沒什麽人係,他衝裴澤招招手:“過來讓我騎高高。”


  裴澤輕巧地舉起溫玉,托著他的腿,溫玉坐在裴澤肩膀上挺直腰板,將第一條絲帶環繞枝幹一圈,嘴裏念叨著:“請神樹保佑我們健康平安,活得久一點。”


  正要打結時,起風了,最外側的一條帶子忽然鬆了扣,被風卷向空中。溫玉趕忙伸手去抓,指尖隻堪堪碰到尾端,他眼睜睜盯著那根絲帶飄到高聳的圍牆外,最終消失不見。


  溫玉原本隻打算係兩個扣,想了想,還是謹慎地打了三個結。


  “第二個願望。”溫玉繼續自言自語地嘟囔,但他並沒有把寫在這條帶子上的內容念出口。


  紅絲帶迎風飄搖,縈著一層柔和的暖光,上麵隻有簡單的五個字:霍嵐,要開心。


  滿足地扶著裴澤肩背踩回地麵,溫玉拍拍手,對著淋在陽光下的心願,雙掌合十小聲說了句:“拜托了。”


  悄悄與裴澤十指緊扣,溫玉拉著他從側麵一條僻靜的小徑往出口處走,經過道旁花叢中間的長椅時,裴澤停下腳步:“小玉。”


  溫玉轉頭看向他,眼裏笑盈盈的:“怎麽了?”


  裴澤的語氣很平靜:“我有話對你說。”


  滿臉疑惑地被裴澤牽到長椅前坐下,溫玉見他低頭往包裏翻找東西,沒等幾秒,裴澤拿出一個厚厚的本子,鄭重地放進溫玉手中。


  溫玉舉起來朝他晃了晃,好奇地問:“這是什麽?”


  裴澤沉默片刻:“是霍嵐留給你的東西。”


  “啊?”溫玉驚訝地翻開封頁,迅速過一遍裏麵的內容,“……日記?”


  “嗯。”裴澤習慣性去摸兜裏的煙,想起還在寺廟,於是作罷,“好好保存。”


  “你怎麽拿到的?”溫玉珍惜地合上封皮,他要找個安靜的時間認認真真地看完。


  裴澤如實回答:“昨天郵寄到家裏的,當時你在午睡,就沒叫醒你。”


  溫玉仔細打量這個本子的做工和質地,蹭蹭沾在表麵的灰塵,小心翼翼地放回包裏。轉念一想覺得不對勁,他用眼尾瞧著裴澤,壞笑地挑了挑眉:“你是不是糾結了一晚上?”


  “是給我呢,還是不給我,自己又暗暗吃醋呢吧?”利索地背起包,溫玉玩鬧著撞了下裴澤肩頭,“隔天才老實交代,不準備私扣了?那我倒是挺好奇的,是什麽原因讓你突然改變了主意?”


  裴澤看著溫玉天真爛漫的笑容,沒有作聲。


  溫玉很是意外:“真不介意?”


  裴澤道:“不會。”


  沿著坡道筆直往下,是一段長長的台階,兩側盛開著潔白的玉簪花,溫玉朝裴澤伸出手:“我們回家吧。”


  一邊邁步一邊在心裏琢磨著菜譜,溫玉問:“中午想吃什麽?”


  “隻要是你做的。”裴澤說,“都好。”


  離近崇安寺大門,台階下方的路牙邊站著一位賣楊梅的老奶奶,佝僂著背捶了捶腰,看樣子是準備收攤了,正費勁地去拎擺在地上的木籃。


  老人家腳底一個不穩,手臂朝外側傾斜,半筐楊梅撒了一地,裴澤見狀趕忙疾走兩步,蹲下來幫她一顆顆拾回籃筐。


  驕陽漫在裴澤後背,流逝的時光於眼前一幀幀回放,悲與喜都成過往,溫玉立在台階上,他們會有比此時此刻更加明亮的一生。


  幫老奶奶把籃子掛上臂彎,盯著她一點點走遠,聽見溫玉在喊自己的名字,當裴澤轉過身時,溫玉忽然跳起腳,迎著陽光張開雙臂,輕穩地落進裴澤懷中。


  作者有話要說:

  —終卷《永晝》·完—


  感謝閱讀,感謝包容。


  感謝所有來看本文的小天使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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