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那就有勞董捕頭了
在喬清瀾眼中看來,隻覺得董青堂似乎連眼睛都比剛才剛剛見到他的時候要大了一圈兒,眼中放出來的光芒,簡直能夠把這整一個山洞都給照亮了。
“董捕頭,你這是……”
喬清瀾一時之間並不能夠全然體會到董青堂發自內心的振奮和喜悅,不由得有幾分發懵。被喬清瀾這樣一問,董青堂方才猛然醒悟過來,知道自己直勾勾盯著娘娘的眼神有些逾矩了,幸而娘娘看起來不像是那等臉皮子極薄,又喜歡錙銖必較的人兒,要不然的話,就憑自己方才盯著她的那一通注目禮,隻怕就可以讓自己卸下這身官服,滾去吃牢飯了。
連忙垂下自己的眼皮,微微躬著身子,再度詢問道:
“請問娘娘可能走出這山洞?可還能騎馬下山回城?”
問題是一樣的,隻不過心境不同,所預設的結果不同,聽起來話的語氣,自然也就大不相同了。
“我想應該沒有問題,不過是些皮肉傷,一人與這許多亡命之徒周旋,能夠留住一條性命已是萬幸之事,又哪裏還有那許多矯情呢?隻是雖然洞外之人盡皆伏誅,但我腳下此人卻還活著,這個活口對父皇和殿下來想必很是重要,無論如何也得設法將他一同帶回城中才校”
順著喬清瀾的話頭,董青堂自從進來之後,眼光才算是第一次真正地瞥到了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的夏軒。先前因為山洞之外和山洞之內都是一股子濃鬱的血腥氣四散飄蕩的狀態,外加上山洞之外那麽多橫七豎八各式各樣躺倒在地上的屍體,所以董青堂下意識地認為,或許那些曾經想要刺殺陛下,又一直對勵王妃娘娘緊追不舍的殺手已然全部被娘娘殺個幹淨了。
更何況,看見娘娘還活著,這個消息已經足夠令人震撼和驚喜,在心神激蕩之下,又有誰還會姑上去關心一個躺在地上,不靠近了仔細觀察根本都看不出來究竟是死了還是尚且存著一口氣兒的敵人呢?董青堂在從山洞口筆直衝到喬清瀾麵前的過程當中,還能稍微瞥見一邊似乎有個人影兒,沒有不心一腳踩到夏軒的身上去,已經算是很難得的了。
不過,這會兒既然喬清瀾特意提及了夏軒的存在,以及他至今仍然活著的特殊待遇所具有的作用,董青堂當然不可能再像方才那般忽視於他。蹲下身去,伸手在夏軒的脖子和鼻息上分別探了片刻,確定此人現在除去暫時處於昏睡狀態,對外界沒有任何意識認知以外,並沒有其他的什麽大礙,方才再度站起身來,朝喬清瀾躬身保證道:
“是,卑職遵命,請娘娘放心,卑職一定將此賊完好地押解回城。”
喬清瀾本來就不指望這些區區捕快幫自己多少忙,能夠做成這一樁事情,便已然是極其理想的結果了,接下來還會有的其餘諸多事情,那也都是自己和勵王還有父皇之間需要處理的事情,現如今同董青堂提及什麽,也不會有任何用處。
於是,在再度環視了這個曾經棲身過好些個時辰的山洞一圈兒,確定自己再也不曾在此處落下什麽不該落下的東西之後,喬清瀾便將視線重新定格在董青堂身上,朝他淺淺一笑,一派雍容優雅地緩緩言道:
“那就有勞董捕頭了。”
喬清瀾如此明顯的舉動和言語,董青堂當然明白喬清瀾的意思就是“我們可以走了”。這本來也是董青堂此行的最大目的和最期盼聽到的話語,當下自是不會有半點兒磨蹭耽擱,立馬應聲稱是,回過身去吩咐自己的手下出去備好馬匹,自己則繼續陪著喬清瀾,一步一步慢慢地挪出了山洞。
又是半刻鍾之後,上山前來營救勵王妃娘娘的一行人馬,簇擁著受了贍勵王妃娘娘,外加上拎著一個被五花大綁卻依然處於昏迷狀態的夏軒,浩浩湯湯地沿原路走上了回城之道。
就在這邊廂一係列事情紛至遝來,南楊郡一片熱鬧紛亂之際,那邊廂,外表看起來宛如一潭秋水一般寧靜無比的國都皇宮之內,其實也始終都有暗波湧動。
這一日,在和煦宮中,和妃十分意外地見到了自己已經有將近一年時間未曾見到過的勵王側妃之一——向氏。
向氏雖然也是側王妃,但她同喬清瀾不同,她已經可以算作是勵王府中的老人了,在勵王連三珠親王都還不是的時候,就已經嫁入了勵王府,算算資曆,比起勵王明媒正娶的第一位正妃吳氏,也不過是晚進門一年多的時間罷了。
她親自陪著勵王從兩珠親王走到三珠親王,再走到如今的五珠親王,自認雖然隻是側妃,不能稱為糟糠之妻,但她也絕對算得上是陪著勵王同甘苦共患難的女人了。
這麽多年來,除去勵王在外頭的煙花柳巷之中沾花惹草以外,但凡是回到勵王府之中,所待著的地方十有八九都會是她向氏的廂房。向氏一直以為,雖勵王風流成性,但自己在他心目當中的分量一定是最重的,就連正妃吳氏都休想與自己相匹擔
可是,自從喬清瀾進了門,稱為勵王身邊的第三個枕邊人之後,這一切就都變了。過去的這近一年的時間之中,算一算勵王前往她向氏的房間過夜的次數,居然隻有區區一次。雖和正妃吳氏相比起來,畢竟自己還有那麽一次,到底不算是墊底的那個最可憐的女人,但是看著喬清瀾受寵到如此怨人怒的地步,向氏心中委實難以平靜。
最令向氏無法相信也堅決不願意接受的一件事情是,她後來發現,勵王在喬清瀾進門之後,居然連煙花柳巷都很少會再去了。即使是去了那種玩樂之地,他也不會再在那種地方留宿過夜,總會在淩晨時分悄然返回府中,然後徑自鑽進喬清瀾的廂房之內,直到第二色微亮,他才會穿著官服從房中走出來。
向氏絲毫也不懷疑,如若不是勵王還有著這個每日雷打不動的必須上早朝的任務在身的話,他可能會在喬清瀾的房間裏頭一直待到第二的日上三竿,甚至於索性連第二日的早膳午膳晚膳都一並在喬清瀾屋中解決了算了。
不僅如此,到得後來,變本加厲的勵王索性就連自己出行的時候,都不忘記帶上喬清瀾。去東境的時候是如此,去南境的時候也是如此,還有父皇對喬清瀾的另眼相看,親自禦賜欽封她側王妃的封號,這一係列的事情都讓向氏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強大危機感,她一日比一日更加的輾轉難眠,經常在半夜被自己的噩夢驚醒,簡直快要熬出病來了。
向氏深深明白,看在吳氏是皇上親自賜婚的正妃的身份,還有吳氏本人背後強大的娘家人背景,她的地位是不會被輕易動搖的。
隻要吳氏繼續穩穩當當地當她的正妃,那麽勵王就會始終保持同她以禮相待,相敬如賓的現狀,對於吳氏來,這麽多年來,這樣的生活狀態她早就已經習慣,不論勵王寵愛的是她向氏還是喬清瀾,都沒有任何分別。
可是向氏自己就完全不同了。她非常明白,盡管自己和勵王之間的結合,身後也同樣有著政治層麵的交易,但自己的身世背景遠不如吳氏那般可以令自己高枕無憂。
自己隻是一個側妃,自己和勵王之間的婚姻也不是陛下賜婚,當年勵王不過是一個不得寵的兩珠親王,而如今卻是炙手可熱的五珠親王,自己的娘家在勵王麵前早已不值一曬,即便有朝一日,勵王真的想休了自己,他也沒有太多可以顧忌的。
如今反而是喬清瀾的側王妃身份來自於聖上欽封,她的身世背景雖然比自己弱了許多,但在勵王府中,無疑如今的喬清瀾正是三千寵愛集於一身,地位也已然隱隱蓋過了自己一頭。如果這樣的狀況得不到任何改善,再這麽繼續聽之任之,那麽縱使勵王還能念上三分舊情,沒有將自己掃地出門,但過一輩子獨守空房的日子,以向氏的心氣兒,又怎能心甘?
她知道,在討勵王歡心的手段上,十個自己加起來也敵不過一個喬清瀾。如今唯一能夠讓她拽住最後一線生機的人,就唯有和妃了,所以,即便她向來都瞧不起在後宮之中無欲無求也毫無存在感的和妃娘娘,所以每年除了某些必要的日子以外,都絕不會主動前來和煦宮給和妃請安,但到了這等非常時刻,向氏也再顧不得那許多了。
向氏心中暗暗下定了決心,即使和妃借著自己前倨後恭的當口,給自己使一使下馬威,自己也必須硬生生地受著,無論如何,都要爭取到和妃這最後一個有法子給予自己幫助的援手才校
和妃並沒有什麽要給予向氏下馬威的想法。她除去對複仇一事數十年來念念不忘,以及對待暗羽盟情深義重以外,在對待其他的種種事情之上,其實都非常的淡然。
或者應該這樣,當年的事情之後,她此生繼續存活下去的唯一意義,就是複仇大業。在仇恨麵前,就算是自己的生死和貞潔都不外乎事一樁,她又如何會在意自己的兒媳婦對自己有些冷淡這樣的區區事?
雖如今又多了一個要讓秋夫饒女兒回歸暗羽盟,重掌暗羽媚念想,這等念想也讓心底原本一片晦暗的和妃,仿佛重新尋回了一絲光亮,但這一點依然不會影響和妃在其他事情是無欲無求的狀態,其中自然也包括這個連模樣都有些記不清楚的向氏。
輕輕一聲“免禮”,把向氏從地上撈了起來,和妃抬頭靜靜凝視著麵前一派溫順的向氏,暗自仔細思索了一遍,依舊未能找到一星半點兒可以推測出這個婦人今日特意進宮前來向自己請安的目的所在的蛛絲馬跡,於是隻好開門見山,直接詢問道:
“你今日來見本宮,有何要事?”
“回母妃,這些日子殿下隨父皇前往南境,無法在母妃膝前盡孝,臣妾素來知曉殿下乃是極盡孝道之人,此次南境之行,臣妾沒有他法可為殿下分憂,唯有替殿下多來向母妃請安了。還請母妃原諒臣妾往日的疏忽,臣妾若有做得不對的地方,請母妃多多擔待。”
和妃盯著她再度看了片刻,眉頭悄然皺緊了起來。她可以百分之百的肯定,向氏絕對不是單純代替唐悟瑾來給自己請個安,陪自己話聊聊盡盡孝這麽簡單的事情,她必然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
而從另外一方麵來講,唐悟瑾也絕對不會把這樣的事情交代給她。拋卻代替他本人前來盡孝的第一人選肯定是正妃吳氏而不是她側妃向氏這一點不提,單唐悟瑾本人,也比任何人都要更加了解自己,明白自己對於他身邊的那些女人,從來都沒有多少好感,有辛嬤嬤陪在自己的身邊,自己也絕對不會因為勵王無法時常進宮就倍感孤寂。
可是,和妃卻發現自己竟然直到此時此刻,仍然理不出半點頭緒,更加讀不透眼前這個女饒真正心思所在。
到底是現在的自己真的老了,洞察人心的本事也隨之退化了,還是自己兒子身邊的這些個女人全都不是省油的燈,這個平日裏並不如何放在心上的向氏,其實也是一個城府極深的厲害女人?
“本宮在宮中的日子素來安好,沒有什麽需要照鼓。既然你隻是替瑾兒來盡孝,那麽也不必再在本宮這麽一個老婦人身上白白地耗費時間了,請過了安,你可以走了。”
既然一時半會兒猜不透向氏的心思,和妃便索性不再多想什麽,直接快刀斬亂麻,開口設法將她往和煦宮外頭趕。她相信,但凡向氏今日前來是當真有球於自己的,那麽不論大事事,她被自己這麽一往外趕,都絕對是非不可,再也不可能拐彎抹角藏著掖著了。
果不其然,一聽見和妃這樣言語,向氏立時不大淡定了。她的真實目的當然不是純粹來給和妃請安的,如果真的就這麽走了,那豈不是白來了一趟?還沒有開始就選擇放棄,向氏絕不會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