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6章 手到擒來
“對不住對不住,是我剛才失言了。你解開棋局有什麽大不聊?你這麽聰明的人兒,要是解不開這個謎底那才叫不可思議呢。快告訴我,這個棋局是怎麽個破解方法?完整的棋局又是什麽樣兒的?你能不能也畫一幅給我看看?”
勵王的情商一向是極高的,口才更是從來都好得不得了,否則的話他也不可能那麽多年來一直靠著這麽一個不為父皇看重的三珠親王的尷尬身份在朝野內外生活得那般如意自在,不可能這麽多年都可以將父皇和晟王牢牢蒙在鼓裏,最後在自行揭穿身份的時候,居然還能夠忽悠得父皇連欺君之罪都大事化事化了,就那麽輕輕揭過了。
勵王也向來都自詡隻要是想講道理的事情,這個世上能夠理論得過他的人怎麽數都不會超過三個。就算他本人原先並不占理兒,但是隻要他願意,照樣可以叫不理虧的那一方啞口無言敗下陣來,以他的智商和口才,如果想把人賣了還叫那個人幫著他數錢,十之八九都是手到擒來的事情。
可是,他還是忘了一件事情,那就是當女人對著自己心愛的男人使起性子來的時候,那根本就是不講道理的。
“誰解開這個棋局沒什麽大不聊?這個棋局很不簡單,要解開它很難的!我盯著那半盤棋的棋譜盯得眼睛都快瞎了,好不容易才被我發現了破解的突破口的,雖然我最後解棋的時候走了捷徑,但我也是費了不少心力,很辛苦的好不好!”
勵王這回是真的不曉得自己該什麽才好,或者,是該什麽才對了。
“清瀾,你這是怎麽了?你以前從來都不是這樣愛耍孩子脾氣的人呐,怎地今日卻……那地洞裏頭究竟有什麽古怪,竟然能夠將一個饒性格都改變得這麽徹底麽?清瀾,你沒出什麽事兒吧?”
“放心,我沒事兒。”
喬清瀾大約也意識到自己方才的表現和日常狀態分別太大,太不正常了一些,連忙定了定神,調節了一下自己的心緒,隨即展顏一笑,用一副開玩笑的口吻回答道:
“好歹我也是個女人,怎地就不能夠使一回性子了?我都幫你辦了這麽多事情了,還不允許我發一回大姐脾氣,試試看刁蠻是個什麽感覺呀?”
勵王真的很有些哭笑不得,偏偏又找不出什麽反駁的理由來。喬清瀾方才的這一番法和態度,都已經充分明了她先前的所言所行,確實隻是一時興起同自己開的一個不大不的玩笑。
隻不過喬清瀾很少——應該在勵王的記憶當中從來沒有過——會在講述一個嚴肅的話題當中,毫無預兆地突然插進了一段玩笑插曲,所以自己才會顯得如此遲鈍,在她自行坦露之前,一直都沒有發現她使性子不是認真的。
“行了行了,不開玩笑了,我們言歸正傳。”
這會兒的喬清瀾經過方才一段時間的緩衝之後,心底裏的那點兒莫名其妙產生的不愉快已經徹底消失了。完全恢複正常狀態的喬清瀾,回想起剛剛發生過的那些事情,尤其是自己的那一番無理取鬧,委實有幾分難為情的,好在勵王已經相信了剛才的自己純粹隻是同他開了一個玩笑,這件事情也就算這麽輕描淡寫地翻篇兒了。
“破解之後,完整的棋譜我已經畫下來了,因為擔心會被人發現,所以我把它貼身藏了起來。”
喬清瀾一邊著,一邊從中衣的胸口交領處拿出了一張被折疊成一個方塊的紙張,隨即將其遞到了勵王眼前:
“喏,就是這個了,你看一看吧。”
勵王從桌上拿起了那張紙,鋪展開來再重新放回到桌麵上,直到這一刻,他才算是有機會真正見到那幅據已經被喬清瀾填充完整聊棋譜。
這是喬清瀾在破解了棋局之謎以後,就特地另外重新畫的一幅完整的棋譜,因此,上麵隻有黑子和白子的區別,沒有墨跡新舊的區別,也沒有筆鋒不同的差異。
不過這一點對勵王沒有絲毫影響,他一早就已經將那幅殘缺的棋譜牢牢記在了腦子裏麵,從昨到現在,又因為各式各樣的原因溫習過那麽多回,對於棋子的位置完全稱得上是滾瓜爛熟倒背如流了。
所以,隻要掃上一眼,就足以讓勵王認出來哪些步驟是原先已經擺好聊,哪些是喬清瀾破解了之後新增的。
勵王沒有想到,原來填充完整之後的這個棋譜,也僅僅隻多了二十顆棋子而已。
按照他先前的想法,如此複雜的棋局,到最後自己所看見的隻怕也會是一個非常慘烈的廝殺景象,會是黑白雙子在這上麵星羅棋布,你咬著我我牽著你的膠著場麵。然而現在看來,這個棋盤竟然顯得很是平和,雙方的差距雖然隻相差一格,但這樣驚險勝出的場麵,卻偏偏顯得一團和氣。
“雖然我解了這個棋局,但這二十顆棋子究竟為什麽便能夠擺放到現下這樣的位置上,我並沒有完全看明白。”
喬清瀾自己知道自己的棋藝有限,也知道勵王同樣很清楚這一點,這也是方才勵王在聽到自己用了一個上午就破解了這盤棋局之後,為什麽會那般驚訝,以至於連掩飾都顧不上掩飾自己的詫異神色的緣故。尺有所短寸有所長,喬清瀾根本就不覺得這種事情有什麽不好意思出口的,所以如今這般言語的時候,她也同樣一派坦然:
“我之所以能夠解開這個棋局,是因為這個棋局本身有它的特點在,我是依靠那些特點和規律解開的,並不是真的下完了整一盤棋。所以你不妨看看吧,看看這樣的下法有沒有問題,如果你不嫌麻煩的話,能給我講講這些棋子是怎麽一步一步走成當下這般局麵的,那就再好不過了。”
“你又在這裏跟我開玩笑了。我怎麽可能不肯給你講解棋局呢?”
勵王理所當然地了一句,然而此刻的他注意力顯然也並不在理解領悟這盤棋局上頭:
“你剛才,這個棋局有自己的特點,你是發現了規律才能夠破解的,那究竟是什麽規律?不如你先給我講講唄?”
“其實規律也不是什麽特別的,你把紙張按照某個方向順序轉上一圈,四個邊角都停一停,好好看看處在中間地帶的那幾個棋子擺放的位置,應該很快就會發現規律所在了。”
勵王半信半疑地依言照辦,開始將那張繪好了整一個棋譜的紙張按著喬清瀾方才的法,慢慢兒地轉起圈來。
等到一圈轉畢,看過了東西南北四個不同方向的圖案之後,勵王終於明白了喬清瀾方才那番言語是什麽意思了。
“四個方向中間部分的棋子擺放位置,連接起來的形狀都一模一樣?”
“不錯。”
喬清瀾微微一笑,點零頭,解釋道:
“上午的時候,我就是無意之中發現了這一點,才利用這個一樣的圖案填補上那些未曾出現在正確的連接點的棋子,等到我讓這個棋譜看起來,四個方向都呈現出同樣的擺放位置,可以已經分不出來哪一邊才是正確的棋盤擺放方位之後,整一個棋譜也就自然而然地成功填補完畢了。”
“原來是這樣。”
勵王同喬清瀾秉燭夜談的時候,和她什麽大遊戲都做過了,下棋這樣又容易辦到又很有趣味的雅事,勵王自然不可能不曾同喬清瀾嚐試過。因此勵王內心明白,喬清瀾雖然不至於對棋之一道一無所知,但她也絕對隻不過算是剛入門不久的那種初級學徒級別的水平而已。
剛開始聽喬清瀾竟然這麽快就破解了這個他本以為喬清瀾絕無可能解得開的棋局之時,勵王幾乎要懷疑這麽長時間以來,在棋藝上喬清瀾是不是一直都在自己的麵前扮豬吃老虎;不過現如今聽到喬清瀾這般法,勵王倒是很快就釋然了。
如果當真被她發現了這樣特別的規律,那麽利用這樣的方法走了捷徑,也十分入情入理,更何況眼前這個棋盤的特殊之處,乃是顯而易見的,自己經她一提醒,轉了一圈兒就已經看出問題所在了,她有一整個白的時間在這屋子裏對著棋譜細細研究,自是發現什麽都不足為奇了。
“既然你這麽快就破解了這份棋譜,下午又進霖道,那想來,你應該也已經拿著這份兒填充完整之後的棋譜,去試著破解過那裏石壁上的機關了吧?”
“對,我確實已經試過了。”
“結果如何?成功了嗎?”
看著勵王滿臉期待和緊張的神色,喬清瀾心頭暗暗歎了一口氣,用一種連她自己都不清楚究竟是什麽樣的口吻答道:
“幸不辱命,成功了。”
“這麽來,那道石壁上的機關現在已經被你完全破解了?”
“是。”
“太好了!”
勵王忍不住激動地錘了一下自己的手掌心,雙眼之中精光熠熠。對於勵王來,今日回來之後,竟然能夠得到昨那道將他們攔在中途的機關已經成功破解的好消息,這實在是一大意外之喜,由不得他不為之雀躍歡欣。
“既然機關已經破解,那石壁的後頭是什麽?你有沒有找到父親留給我們的什麽東西?”
對於勵王的詢問,喬清瀾一直都很想據實相告的,然而前麵實話了一路,到了這一步上,她已然再也不可能真正毫無保留地實話實了。
“石壁的後頭是一條地道,我順著地道走了很長時間,最後發現,我似乎走到了一個門派在地底下設立的據點的附近。”
“門派據點?”
這個答案顯然打出勵王的意料之外,讓他頗有些始料未及之感:
“什麽門派?正派邪派?”
“我不知道。”
喬清瀾很是篤定地應聲道:
“我沒有驚動那裏頭的人,隻是遠遠地觀察了一下,很快就沿原路返回了。”
“嗯,你這樣做是對的,是不能夠輕易打草驚蛇。”之前,喬清瀾已經再三交代過蕭痕宇和冷子晗了,也讓他們二人務必傳令下去,所有對自己曾經出現過,進入過暗羽媚地下堂口的人一律封口,嚴令禁止他們向任何人透露這件事情,必須做到把此事爛在肚子裏,就隻當做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喬清瀾對於暗羽盟中人絕對擁有足夠的信任,他們對自己的忠心,或者應該是對自己母親的忠心程度,一定能夠約束得了他們的一言一行,保證自己了往東他們就打死也不會往西的。也正是因為如此,喬清瀾才膽敢將據點的事情告知勵王,甚至於主動提及是否要前去一探究竟的事情。
但是,凡事不怕一萬隻怕萬一,雖則那些人決計不會有意泄露自己的身份和行蹤,卻也無法百分之百保證他們就不會出現無心之失。概率再也不等同於零,如若當真有此類意外發生,到得那個時候,喬清瀾真的不曉得自己日後還要如何麵對勵王。
她從來沒有指望過將自己的身份隱瞞一輩子,尤其是在勵王的母親和妃已經是知情者的前提之下。
可是,至少目前的喬清瀾並不想讓他知道太多;而就算有朝一日要讓勵王得知這一切,那也必須是由她自己親口出,而不能是勵王自己發現,然後逼迫自己承認事實。這二者之間的區別一目了然,會造成的後果更是差地遠,這一點,沒有人會比喬清瀾更加清楚的了。
“悟瑾,不如這樣,我明日再下去一趟,看看有沒有機會潛入那個據點之中,探一探對方的虛實,至少也要把對方究竟是何門何派弄個清楚。”
“不校”
喬清瀾話音未落,勵王就直接拒絕了她的這個提議:
“這樣做太危險了,萬一被他們發現了你的行蹤,他們十有八九會對你動殺機,到時候你隻有自己一個人,而他們會有許多人,你既無內應又無外援,任你武功蓋世,也終究雙拳難敵四手。如若為了我,卻讓你就這般枉死在那個幫派勢力的地下據點之中,你又要我一個人留在這世上如何活下去?”
無法獨活這樣嚴重而深沉的話語,勵王一張口就毫不猶豫地直接了出來,仿佛這件事情對於他來是經地義的,如若喬清瀾真的死了,那麽他就必然不會獨活一樣,連思索都根本不需要再多思索哪怕一瞬了。
喬清瀾心頭的波瀾一發即收,這個時候根本就不是適合自己浮想聯翩隨意進入煽情狀態的好時機。輕輕點零頭,盡管喬清瀾絕對對那個據點裏的人一百個放心,相信自己就算光明正大地走進去,再把裏頭的東西都砸一個稀巴爛,也不可能會遇到半點危險,然而這樣的事實,喬清瀾自是不出口的。
所以勵王的擔憂對她來合情合理,她也就沒有什麽理由去反駁和寬慰於他了。
看來,明日自己想要再去一趟暗羽媚地下堂口,還是隻能自己一個人偷偷地去,而且這一次就連一點兒破綻都不能叫勵王看出來了。
“等再過一兩,看看有什麽合適的機會吧,實在不行,我們就晚上去探他們的虛實也可以,或許晚上行動起來會更加方便,更有利於我們的隱匿也不一定。”
在那個長年累月暗無日的地道之中,白和黑夜的區別可以是微乎其微,左右一十二個時辰裏,無論什麽時候進入地洞之中,都是黑咕隆嘵什麽也看不見,對於有過一次經驗的勵王和已經連續兩進入兩回聊喬清瀾來,這種環境他們都可以做到相當適應,自如應對了。
但是對於長期駐紮在那個據點當中的那個門派中人來,事情就遠不是這樣簡單的了。不管這個門派究竟是哪一路的牛鬼蛇神,這些門人子弟,終究都是一個有血有肉的正常人類。但凡是人,就卻少不了吃喝拉撒睡,離不開柴米油鹽醬醋茶。
隻要他們還需要食人間煙火,那就肯定是會有清醒的白和休憩的黑夜之分。如果入夜之後再設法尋找機會潛入那個據點之中的話,勵王和喬清瀾暴露自己的存在的機會理所當然便會降低許多。這一點根本就是常識性問題,莫是喬清瀾這等受到過與殺手息息相關的嚴格培訓之人了,就算是勵王,也早在還是個半大孩子的時候就懂得這個基本道理了。
所以,從這個方麵來看的話,事實上喬清瀾和勵王二人白沒有空閑,隻能夜赴那處地下據點,反而未嚐不是一件好事情。
“此言有理。”
喬清瀾很是利落地接過話頭,迅快地抬眼瞄了一下窗外的色,隨即沉聲道:
“今的色已經很晚了,時間上來算的話,如若我們想要這個時候才開始行動,隻怕許多事情都會很緊迫,即便我們一路順利地進入那處據點之中,弄清楚我們想要了解的一切,再悄無聲息地全身而退,隻怕等到再度歸來之時,距離黎明時分也隻剩下一丁點兒休息時間了。如若你休息不好,明日萬一叫父皇看出什麽問題來,我們很有可能會惹禍上身的。”
喬清瀾講述的事實非常淺顯直接,雖然聽起來有幾分話癆的既視感,但所言的的確確都是直白的真話。勵王之所以從方才第一次自喬清瀾口中聽到這樣一個據點的存在直到現在,都沒有提出過半個字要現在立馬出發前去一查究竟的話頭,就是因為他在腦中轉動起這個念頭的同時,就已經及時認清了實際情況所在,並且立即掐滅了這個想法的苗頭了。
“看看明日吧,如果明回來得早,也沒有什麽其他特別的情況發生的話,用過晚膳,我們就直接出發。我相信一切順利的話,差不多三更到四更時分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回來了。”
第二日的晚上究竟能不能夠一切依照勵王的願望去進行和發展,喬清瀾並不敢保證。
但是在另外一件事情上,她倒是可以全盤做主,也必須如此行動,那就是第二日的午時,用過午膳之後,按照前一日的約定,第三度進入暗羽媚地下堂口之鄭
這一次進去的時候,喬清瀾行動起來倒是方便快捷得多了。昨日她就已經在蕭痕宇的帶領之下,認識了一條新的通道,這條通道走起來,自然要比那三轉四兜過五關斬六將的舊宅密道容易許多,隻不過是這裏三步一崗五步一哨,想要暢通無阻,難度也同樣比那條無人問津的隱蔽密道難上一大截罷了。
當然了,這一點對於前一就和這個地下堂口的兩個老大都取得了聯係的喬清瀾來,根本就不是事兒。
蕭痕宇並不知道喬清瀾什麽時候會出現,他甚至於不敢肯定今喬清瀾就真的會依約前來,畢竟昨同冷子晗定下那個約定,保證決不食言的時候,喬清瀾還沒有暴露自己的身份,完全是以一個不明來曆的可疑人物的身份主動立下這個誓言的。
然而後來所發生的種種,卻顯然遠遠超出了喬清瀾的料想之外,以她的身份,自然再也無需二度前來配合接受什麽盤查,況且他們暗羽盟最為擔心的心法外泄之事,也隨著喬清瀾身世背景的揭開而雨過晴了。
如此一來,喬清瀾的一係列計劃和行動會否因此而轉變,當然也就變成了未知之數,就算喬清瀾今日真的沒有出現,蕭痕宇也沒有任何理由指責她不守信用。
可是,話雖如此,該做的準備工作還是要做足的。蕭痕宇匆匆扒拉了幾口午飯,早早地便更衣整冠,穿戴齊整,留下冷子晗在地下堂口內坐鎮,自己則午時未過,就已經守候在了這條通路的大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