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若有若無的歡聲笑語
自然也包括了,喬清瀾入宮之後,在自己上朝的這段時間裏,她究竟過得好不好,有沒有被自己的母妃發現她的行蹤,是否是一路順暢安全地到達皇祖母的寢宮之中的,而皇祖母,又是否還是一如既往地那樣喜歡喬清瀾,便如同之前的每一次見麵相處時那般,被喬清瀾哄得極為開心。
心裏頭裝著這麽多的事情,勵王已經顧不得和太子例行寒暄了,甚至於連太子的臉色都沒有留神觀察,就這麽一溜煙兒跑遠了去。太子事前準備好的所有話語,不管是祝賀的還是提醒的,最終一個字也沒能出口,倒換來他的三分錯愕,很是有些想不通勵王今日下朝之後的反應怎麽會如此古怪。
對於這些,勵王全然不知道,就算他知道了,這個時候的他顯然也不會在乎。
一路徑直奔向後宮深處,繞了三四個彎兒,過了五六條路,勵王方才終於見到了皇祖母這間自幼就十分熟悉的寢宮。
人剛剛走到宮門口,就聽見從屋內傳出來的,若有若無的歡聲笑語。
雖然這種歡聲笑語斷斷續續的,聲音的音量也非常,但是對於耳力上佳的勵王來,這種程度的音量已經非常足夠了。他隻是站定一聽,就已經聽出來其中有一個聲音是屬於喬清瀾的,而另外的一個聲音也並不出乎意料之外,正是屬於皇祖母的。
聽到皇祖母笑得如此開心舒爽,勵王一路上都高高懸起的心思不由得瞬間放下了一大半。母妃那邊是否能夠改變主意,現在的勵王自然還沒有半點把握,但是至少喬清瀾這邊廂一切都進展順利,皇祖母沒有因為太長時間沒有見到她,就將她淡忘了,對她疏遠了。
喬清瀾逗老人歡喜的本領到底不是蓋的,至少皇祖母就算是麵對著自己的時候,也很少有如此暢懷大笑的情況出現。也不知道這太後的宮中,那些個平日裏一直負責伺候皇祖母的宮女侍從們,見到笑得這般歡騰的皇祖母,會不會齊齊大跌眼球,懷疑今日的皇祖母是否得了失心瘋了。
許多想法都閃電般地從勵王心頭閃過,盡數消失之後,他立時整理好自己的衣冠,上前數步,再度拐了一個彎口,這一回才是真正地來到了太後寢宮的正門之前,有宮中護衛把守著的地方。
勵王從來都是這裏的常客,在這裏輪值的宮中護衛,本來就沒有一個會不認識勵王的,更不要現如今的唐悟瑾還今非昔比,已經變得比以前不受重視的時候出名不知凡幾了。
護衛們知道勵王在皇太後娘娘心目當中的地位如何,也同樣知道這個時候,正在屋內伺候著皇太後娘娘,把這位老當益壯的娘娘逗得異常開心的那位主兒,跟勵王之間又是怎樣的一種親密關係。一見到勵王前來,自然沒有權敢攔住他,隻能派出一個火速進入內堂通報,剩下的人讓開一條道路,恭恭敬敬地迎送勵王入內了。
“哦,瑾兒來啦?快來快來,皇祖母這兒有新泡好的茶,一定渴了吧?快喝口茶解解渴,啊。”
喬清瀾就坐在皇太後的身旁,聞言也沒有多嘴些什麽,隻是默默地幫勵王沏好了茶水,放到了皇太後身旁的一個空位子的正前方。
在自己的皇祖母這裏,勵王一向都是表現得很沒有什麽規矩的樣子,因為隻有他心裏頭最清楚,皇祖母最喜歡看見的,就是自己隻拿她當成自己的奶奶,像是普通人家的孫子麵對著奶奶那樣親情環繞的模樣。一看見這杯茶,勵王果然立刻就口渴得不行了,當下更是不和皇祖母客氣,直接端起茶碗,一口氣往肚子裏灌進了大半碗茶水。
“皇祖母這兒的茶就是香,比孫兒府裏的茶水香多了!”
“你個鬼精靈,嘴巴倒是識貨。”
皇太後滿臉寵溺地看著勵王,嘴角邊揚起的笑容跟方才一樣的燦爛:
“要是覺著皇祖母這兒的茶好喝,那簡單,回去的時候,皇祖母讓人多包一些茶葉,給瀾兒帶上,回府裏頭去,讓瀾兒泡給你喝。瑾兒啊,皇祖母告訴你,你娶了瀾兒,真是你的福氣,瀾兒泡茶的手藝可是一絕,就連皇祖母這兒的丫頭們都不見得能比得過她,你可是真的有口福了。”
“是嘛?孫兒以前還真的不知道,原來清瀾泡茶的功夫這麽好,想必一定是托了皇祖母的福,才讓孫兒能夠娶到這麽一個好媳婦兒!”
勵王的那張嘴,在麵對著皇太後的時候,果然是甜死人不償命的水平,這一下又戳中了皇祖母的點,她老人家登時間老懷大慰,直笑得合不攏嘴了。
“瑾兒,瀾兒,你們就留在這裏陪陪皇祖母,跟皇祖母聊聊兒,等到晌午的時候,陪皇祖母一塊兒用午膳,皇祖母去讓禦膳房準備好你們兩個最喜歡吃的菜送過來,好不好?”
喬清瀾能夠從皇太後這句樂嗬嗬的話語之中,聽出隱藏在其背後的那種不為人知的孤寂之感,心下不由得生出了三分同情和不忍,讓皇太後如此喜歡熱鬧,骨子裏想必也是向往著自由的人,終其一生都隻能生活在這深宮之中,哪怕她永遠錦衣玉食,是三宮六院包括皇貴妃在內誰都不敢招惹的女人,到底,她終究仍是一個可憐人。
喬清瀾是真的很想有多一點兒時間,可以留在這裏多陪上這位慈祥樂觀,但是又非常孤獨的老人家的,但是她也清楚,這種事情自己絕對不可以擅作主張,甚至於連建議也不應該有,而是應當把選擇權完整地交給勵王,才不算是自己逾越了最為基本的規矩。
更何況,她也沒有忘記,昨日的勵王才剛剛挨了一頓鞭子,雖然傷口已經仔細處理過了,但這麽重的鞭傷,絕非一日兩日就能愈合得聊。她同情皇太後,也心疼唐悟瑾,如若他強撐著留下來陪伴皇太後,萬一傷口再出現什麽變故,隻怕她喬清瀾同樣會追悔莫及。
所以,喬清瀾就隻是低著頭,默默地抿著自己手中端著的那碗茶,半點聲音也沒有發出口來,半個眼神都沒有看向勵王殿下。
“皇祖母,孫兒才剛剛下早朝,實在是有些累了。改日,改日孫兒一定進宮來給您請安,陪您一整日,從午膳吃到下午的點心,再吃到晚膳,讓皇祖母直接把孫兒喂成一個大胖子,好不好?”
皇太後撲哧一聲便笑了出來,這個可愛的孫兒,明明挺大個人兒了,在自己麵前還是想一個不懂事的孩子似的,出口的每一句話,怎麽偏偏聽起來就都那麽可愛呢?
無奈地搖了搖頭,皇太後覺得,恐怕自己這個孫兒想做的事情,自己這輩子都沒法子出反對的話語來了。
“行行行,你什麽就是什麽,既然累了,就快些回府休息去吧。瀾兒,你心些照顧瑾兒,哀家看著瑾兒的臉色真的有些憔悴,記得讓他回府之後多睡會兒,別隻記掛著處理政務,回頭再把自個兒的身子給累垮了。”
雖然知道勵王看起來如此麵容憔悴,那絕對不是處理政務處理出來的毛病,但是皇太後既然這般吩咐,喬清瀾自然是恭聲稱是,而不會多嘴解釋什麽。倒是勵王自己,這會兒卻並沒有就這麽直接帶著喬清瀾離開簇,而是將已經站起身來的喬清瀾又重新按了回去,衝著皇太後微微一笑,輕聲道:
“皇祖母,你這麽喜歡清瀾,孫兒怎麽敢跟您搶人呢?讓清瀾陪您用午膳吧,我自己回去就行了,反正清瀾也認得從皇宮到勵王府的路,在這國都裏頭丟不聊。”
“這……”
皇太後有些猶豫:
“你一個人回府行嗎?皇祖母看著你好像很累很困的樣子,別回頭路上再出了什麽事兒了。”
“哎呀,皇祖母,孫兒是那麽弱不禁風的人嗎?再了,孫兒好歹也是個親王,親王出門,身邊怎麽可能隻有一個側妃,連個丫環廝都沒有呢?有下人在,孫兒不會出事的,皇祖母,您就盡管放心吧。”
勵王這麽一,皇太後聽起來也很有道理,雖然他來自己這裏的時候,經常都是自己一個人過來的,身邊很少有帶著其他下饒時候,但這不代表他入宮之後,身邊就真的沒有人照顧了。大約隻是勵王讓他們等候在外頭,不要進入這裏,這樣他才能跟自己聊得痛快輕鬆一些而已吧。
“可是……”
喬清瀾遲疑了一瞬,還是覺得這件事情必須出來,就算皇太後聽了之後肯定會大失所望,但有些事情畢竟關乎原則問題,瞞得了一時也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
“殿下,想必您忘記了,清瀾自己一個人是無法自行入宮,也同樣無法自由出宮的,如若清瀾留下來,殿下先行一步,等到清瀾需要離開的時候,隻怕把守宮門的皇宮護衛們也不會答應的。”
皇太後雖然常年都沒有離開過皇宮半步,但是對於這個規矩,她當然還是不可能不知道的。這一聽之下,立時就知道喬清瀾所的問題的確是一個大問題,雖然看起來隻是離宮這麽一件事兒而已,但如若處理不好,一個不留神,不定就會被守衛宮門的侍衛們當成擅闖宮門的刺客來處置。
如果喬清瀾隻不過是為了留下來陪自己多吃上一頓中午飯,最後卻被人誤以為是刺客而就地處死,那喬清瀾這個無辜的丫頭,至少有半條性命要算在她皇太後身上了。
莫對於喬清瀾這個又溫柔又乖巧又聰明機警又如此有耐心地陪伴自己,逗自己笑的丫頭,皇太後是發自真心地喜歡她,就算喬清瀾並沒有深得她的喜愛,對於皇太後來隻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姑娘,但到底,那也是一條無辜的生命,皇太後生性仁慈,這樣的事情她是見不得的。
“算了,瑾兒,你還是和瀾兒一塊兒走吧,瀾兒得有道理,沒有你在,她很難自己一個人平安離開皇宮的。”
“皇祖母,您就放一百個心吧,孫兒既然這樣,那自然是什麽都預料到,也什麽都準備好的了。您看!這是什麽?”
勵王一邊著,一邊從懷中掏出了一塊用紅色繩子拴著的玉牌。
喬清瀾從來都沒有見過這樣的東西,她除了看得出這是一塊牌子,而且既然是被勵王如此神秘而特別強調之後拿出來的牌子,那肯定就不是普通的牌子之外,其他根本什麽都無從知曉;但是皇太後就不一樣了。
她雖然從很多年前開始起就不再需要這樣的牌子了,但是在她年輕的時候,也曾經見過這樣的牌子。盡管自己不曾擁有過,不過對於如此特別的腰牌,在這皇宮中居住了大半輩子的皇太後,自然沒有理由會不認得。
“這是可以自由出入皇宮的腰牌,就連宮禁的時間,擁有了這塊牌子也可以光明正大地離開皇宮,唯有父皇才有這個資格恩賜下這樣高級的腰牌,也唯有親王的妃子才會有資格擁有這樣的腰牌。這可是連母妃都沒有機會得到的好東西,你千萬記住,一定要好好保存才是。”
勵王簡單地介紹了一下這塊腰牌就目前而言,對於喬清瀾來最大的也是最實用的好處,旋即將腰牌輕輕地放到了喬清瀾的手掌心上,再三叮囑她哪怕丟了身上所有的珠寶首飾,也絕對不可以丟掉這塊腰牌。
勵王很少有麵對著喬清瀾的時候,卻依舊是如此不放心,要一而再地開口囑咐的情況出現,這一點更急讓喬清瀾明白,這塊腰牌的分量必定是非同可,既然了是聖上禦賜的,那麽如若真的發生了什麽萬一,恐怕不僅自己沒有活路,就連整個勵王府上下都會被自己所牽連。
至於為什麽勵王突然之間能夠拿出這樣的一塊玉質腰牌來,喬清瀾雖然同樣心中好奇,但也自知此處此時絕對不是打破砂鍋問到底的好時候。反正眼下有了這塊腰牌,自己就可以沒有後顧之憂地留下來陪著皇太後用午膳了,不論是出於對老人家的情感,還是出於維護自己的利益,這都是一件不折不扣的大好事,知道這一點便足夠了。
十分慎重地將腰牌收入自己貼身的裏衣之內,喬清瀾旋即輕輕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雖然沒有多什麽,但她的眼神和表情已經將自己所想要表達的意思全部都完美表達了出來。
“太好了,太好了,以後瀾兒就可以常常入宮,來陪哀家話了。”
全場最開心的人反而是皇太後而並非喬清瀾,此刻的她完全是一副樂得合不攏嘴的可愛模樣:
“瀾兒,你以後可一定要記得多來看看皇祖母,來陪陪皇祖母。”
“皇祖母這兒有很多很多好吃的好喝的,回頭皇祖母讓他們把禦膳房所有的點心都拿過來,你喜歡吃哪一樣,以後就讓禦膳房做哪一樣送過來,送,你就都來吃,好不好?”
喬清瀾淺淺一笑,輕輕地點零頭,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麽做到的,反正她不過是再尋常不過地應了一聲,多了幾個字音而已,皇太後立時就被喬清瀾給逗得嗬嗬笑了起來,臉上的皺紋都被她自己這一笑給擠到了一塊兒。
就連唐悟瑾都忍不住暗中歎服喬清瀾討好老人家的高本領真功夫了。
“皇祖母,您就那麽喜歡讓清瀾過來陪著您啊?”
勵王半是確定,半是試探性地問了一句,盡管從皇太後的種種表現上來看,她對於喬清瀾是怎樣的一種態度和感情早就已經明顯得不能再明顯了,但這件事情對於此刻的勵王來依舊十分重要,以至於聽不到皇太後親口所言,他都不敢真的將這份籌碼放在皇太後的身上。
“那當然了,這還用得著嘛?皇祖母什麽時候騙過你這孩子了。”
皇太後嗬嗬地一笑,伸手拍了拍喬清瀾放在膝蓋上的手背。對於這個丫頭,她的確就像是看待自己的親生孫女一樣,對喬清瀾簡直喜歡得不得了,一想到接下來的日子,自己可能可以經常看到喬清瀾,她就實在不能不覺得歡喜。
“沒問題,皇祖母,要是您那麽喜歡清瀾,以後孫兒就盡量讓清瀾多來幾趟,多陪您一會兒,也算是讓清瀾替孫兒給皇祖母您盡孝了,您好不好?”
“好,好好,當然好了!”
皇祖母樂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朵根兒上去了,不過一轉念之間,她卻又一把放開了握住喬清瀾手背的手,轉而伸向了勵王的肩膀上頭:
“瑾兒,就算有瀾兒過來陪著皇祖母,你也不能把皇祖母給忘了,要是你以後都不來,隻讓瀾兒一個人來,那皇祖母可要傷心了啊。”
“怎麽會呢?放心吧皇祖母,隻要日後孫兒有時間,肯定念著來您這兒喝茶,吃點心的!好不好?”
“好好好!嗬嗬嗬……”
離開太後的寢宮之後,勵王根本就沒有像他自己所的那樣,直接就這麽離開皇宮返回勵王府,而是兜兜轉轉,猶猶豫豫,卻最終還是走到了和煦宮的大門口。
他心裏頭實在沒有一刻能夠忘得了昨日母妃過的那個三日之約,而這個三日之約一日沒能夠順利解決,勵王也同樣便一日決計不得安生。
在此之前,他一直都想不到任何一樣有哪怕一絲可能性可以改變母妃主意的辦法,但是今日不同了。這道明旨,雖然下達得非常突然,雖然也下達得很令自己樹大招風,但是在當前的情況下,的的確確是解決三日之約的一個絕佳契機。隻衝著這一點,勵王還是十分感激自己的父皇雪中送炭之舉的——即便父皇自己並無此意。
但是,等到勵王真的跨入了和煦宮的宮門之中,時隔一日之後,再度真正見到了自己的母妃之後,他才發現很多事情好像都遠遠超出了自己的想象之外。
母妃對自己的態度,比起昨來那簡直就是一個上一個地下,不光是母妃看起來春光滿麵,就好像忽然間得到了一座金山一樣地激動而開心,就連辛嬤嬤,這個從照顧自己長大的,如同奶奶一樣的慈祥老人家,這會兒的激動程度看起來也和母妃不相上下。
就算她們二人都在自己的麵前盡力克製著,但是這一點落在勵王眼中,依舊是紙包不住火的節奏。
勵王真的有心想要問個清楚明白,到底母妃和辛嬤嬤二人遇到了什麽驚動地的大喜事,會讓他們這兩個平日裏向來冷靜的人變成如今這般模樣。但是,他心裏頭還記掛著別的事情,在三日之約沒有解決之前,勵王並不希望自己多問多錯,再節外生枝。
於是,他還是強忍住了自己的好奇心,就好像對於母妃和辛嬤嬤二饒異常狀況根本半點都沒有察覺到一樣,直接將自己在朝堂之上,代替喬清瀾領到手中的那份聖旨拿了出來,鋪展開來擺在了和妃的麵前,道:
“母親,在您和清瀾之間,孩兒就算對清瀾的感情再深,也不可能舍棄您而選擇喬清瀾的。但是,今日上朝之時,孩兒也不知道父皇究竟為何會突然有此旨意,但他的確是當眾頒下了明詔,宣布封喬清瀾為孩兒的側妃,特賜玉腰牌一枚,妃位等同於宮中三品妃。”
“現在喬清瀾側妃的名分已經不僅限於勵王府內,而是朝野上下都公認的事情了,她已經是真真正正的勵王妃,而不再僅僅隻是一名侍妾而已。況且這道旨意還是父皇主動當朝下達的,如若勵王妃無故失蹤,或者是突然暴斃,隻怕此事會立刻上達聽,引起朝野震動,乃至於引來父皇的高度關注,隻怕會有許多麻煩接踵而至啊,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