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雛菊慕斯
新婚的莎莉安滿眼都是喜悅，整個人就好像浸在蜜糖裏。她坐在窗邊的座位上，一邊吃她的太妃麻糬冰淇淋，一邊神采飛揚地和哈利說起她的婚禮。哈利聽得有些出神，不由想起了他的兩位好友——羅恩與赫敏的婚禮就定在這周末，赫敏一手策劃了所有的流程，卻又在臨近婚禮的時候有些退縮。
天氣炎熱，桌上的雛菊有些蔫嗒嗒的。莎莉安興奮的勁頭過去了，回想起剛才，不由得害羞起來，努力岔開話題：“哈利，這家店都開了快兩個月啦！菜單還沒有換過呢，你有嚐試做一些新品種嗎？”
哈利回過神，看著莎莉安微紅的臉，忍不住笑了笑：“我這幾天試著做了雛菊慕斯。”
“雛菊還可以做甜品？”莎莉安瞪大了眼睛，隨後就注意到了桌上那朵小雛菊，“雛菊有什麽特殊特殊意義嗎？對於你而言？”她頓了頓，又補充了一句，“你這裏永遠放著雛菊……上次斯內普教授來的時候也盯著看了一會兒呢！”
哈利聽她這麽說，有些驚訝的樣子，接著就岔開了話題：“你要嚐嚐嗎？”莎莉安連連點頭。
慕斯蛋糕呈現心形，孤零零地放在方形的盤子中央，整個盤子沒有別的點綴，襯得中間的心形惹人憐愛。白色的蛋糕樸素極了，除了它頂端那一朵盛放的小雛菊，看起來並沒有什麽特殊的地方。哈利把勺子遞給莎莉安，她接過後，直接對著最中間挖了下去。柔軟細膩得不可思議，這是她的第一感覺。凝脂般的慕斯被勺子托起，有些顫顫巍巍的樣子，放入口中，首先感受到的就是那冰涼清爽的口感，酸奶的味道慢慢在嘴裏散開，接著是奶香與甜味，當那些酸甜的、輕盈的、厚重的感覺全都褪去，一種淡淡的清香才慢慢地呈現出來。
莎莉安滿眼都是驚歎，毫不吝嗇地給出了一大堆誇讚，這是哈利一直以來都對這個姑娘有好感的原因——她總是那麽真誠，那些誇獎從她口中說出來，再謙虛的人也會感到驕傲的。吃完了慕斯的莎莉安依舊抓著“雛菊”不放，偏要哈利說一說他喜歡雛菊的原因，哈利看向窗外的對角街街道，把目光放遠：“雛菊的話語是‘我隻想見你’。”
莎莉安有些驚訝，又有些了然的樣子：“是斯內普教授？”哈利沒說話，當做默認了。
他曾經給斯內普送過嬌豔的玫瑰，送過馥鬱的百合——那時候他還不知道斯內普與他母親的往事，但是在他最迷茫的時候，送的卻是雛菊。那是他剛從從馬爾福家逃出來的時候，多比在他的懷裏失去了生命，他又一次的感受到生命的脆弱，它們從指縫裏流瀉下去，無論怎麽緊握都留不住。他給斯內普送了一朵雛菊，就是隨手在山坡上摘的——我隻想見你。
當晚，他們和解了——斯內普什麽都沒有說，哈利什麽都沒有問。
至始至終，哈利一直都放不下。那時的魔法部部長斯克林傑為哈利帶來了鄧布利多的遺囑：“我留給哈利·詹姆·波特的，是他在霍格沃茨第一次參加魁地奇比賽時抓到的金色飛賊，以提醒他記住毅力和技巧的報償。”斯克林傑在這裏停頓了一下，才說出了下一句話，“‘你有愛，你的愛保護了你。’”
他用探究的眼神看著哈利，詢問他這句話是什麽意思。哈利記得這句話，“你有愛，簡而言之,是你的愛保護了你!”鄧布利多單獨給他授課的時候反複說過，他是在說他媽媽給他的“愛的保護”，這是再一次的提醒嗎？哈利不明白，他的心怦怦狂跳，因為赫敏脫口而出的“飛賊有肉體記憶”，他無心思考那句話，顯然斯克林傑也認為它不重要。哈利幾乎能都斷定，金色飛賊裏放著鄧布利多想要給他的東西——飛賊落在他的手心裏，慢慢地、慎重地，然而什麽都沒有發生。
之後他們糾纏著格蘭芬多寶劍的歸屬，直到午夜夢回，哈利才又一次想起了那句話：“你有愛，你的愛保護了你。”他想到了斯內普。他一直覺得鄧布利多知道這件事，鄧布利多無所不知，他在和他暗示斯內普仍然是他們這一邊的，畢竟鄧布利多從來沒有看錯過人。但是有那一刹那，哈利覺得自己魔怔了，因為愛。或許鄧布利多根本沒有這個意思？他反複糾結猶豫，又無法和別人探討，感覺理智就在崩潰的邊緣了。
他一次又一次地回想斯內普的臉，努力想起他那時候的表情。
斯內普那時和他相距二十米開外，四目相對，他卻記不清他的表情，他們幾乎同時舉起了魔杖。被背叛的憤怒燃燒了哈利所有的理智，那是他第一次使用不可饒恕咒，卻那麽的流暢自然。“鑽心剜——”
但是斯內普在哈利的咒語還未說完前就將他擊倒了——他的動作隨意到漫不經心，仿佛在告訴他，你永遠都別想擊倒我。這讓哈利更加憤怒了。他打了個滾又爬了起來，指著前麵火光裏的身影再次高喊著鑽心咒，但是斯內普又一次把他的魔咒擋掉了。他在冷笑，哈利記得清楚極了，他記得他說得每一句話……
“你別用不可饒恕咒了，波特！”斯內普在熊熊的火焰中喊道，“你還沒有足夠的膽量和能力——”哈利想要咆哮，他痛恨斯內普言語中教導的口氣，或者隻是因為他叫他“波特”，但斯內普又一次懶洋洋地輕輕拔開了他的魔咒。
但哈利想要繼續釋放咒語，一陣無法忍受的劇痛突然襲來，他跪在了草地上。有人在尖叫，劇痛足以使他斃命，斯內普終於對他動手了，哈利想著，感覺到心口的疼痛在意識到這個事實的一瞬間席卷而來。
“不！”可是他猜錯了，他依稀聽到斯內普的咆哮聲——他從沒有這麽憤怒過——劇痛消失得像來時一樣迅速，哈利蜷曲著躺在漆黑的草地上，緊握魔杖，不停地喘著粗氣，隻聽見他頭頂上的什麽地方斯內普大叫著：“你們忘記命令了嗎？波特屬於黑魔王——我們別碰他！走！走！”
腳步聲漸漸遠離了，哈利覺得自己臉下的大地都在顫抖著，他用盡力氣再次站了起來，步履蹣跚地朝斯內普追去，他現在像憎恨伏地魔一樣憎恨斯內普了——
斯內普輕揮魔杖，哈利的魔咒再一次被揮開了，但這時哈利離斯內普隻有幾步遠，終於可以看清斯內普的表情了。斯內普不再冷笑或譏笑，閃耀的火光映照著他的臉。哈利想要質問他，卻不知道怎麽開口，他努力分辨他的表情，想要看透他黑色無波的眼睛深處噴湧的感情究竟是什麽。而斯內普隻是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就跟著其他食死徒一起離開了……
——
斯內普從那一連串的“鑽心剜骨”中回過神來——那時候哈利眼中的絕望幾乎讓他心痛了，他以為他就要爬不起來了，然而下一刻，他還是站了起來，向他扔出又一個鑽心咒——尖銳到令人驚歎的恨意。眼前心形的慕斯還散發著清甜的味道，如同一支舒緩的舞曲，讓人從心底得到享受。
“雛菊意味著什麽？”他放下勺子，輕輕地問哈利。
“我隻想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