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焦糖布丁
這是他第一次在冥想盆內看到哈利的記憶。斯內普曾經很多次看到過他的記憶，在他教授哈利大腦封閉術的時候——在他看來，學習大腦封閉術最快的方法就是在一次次地入侵中嚐試抵抗，所以他需要用攝魂取念來使哈利學會抵抗。
起初哈利一直認為，攝魂取念就是讀取人心，斯內普那時候覺得這是因為他不懂得微妙的區別，所以他在魔藥方麵的學習才那麽困難。人心不是一本書，不可以隨意翻閱，思想也不是刻在大腦中的。曾經他可以輕易地看透哈利的想法，他的羞澀，他的窘迫，他的憤怒，他在他麵前看起來完全是清澈透明的。但是現在，他的哈利長大了，他也變得不可捉摸起來，學會把想法隱藏在層層掩飾之下，隻是偶爾，才會在他麵前泄露出一點。
哈利在大腦封閉術上的學習進展非常緩慢，他根本學不會抵抗他，或者說，他根本沒有抵抗他的想法——他對他是完全敞開的。也許也是因為格蘭芬多都不擅長控製自己的情緒，他們總是意氣用事，學不會更多的思考，以為自己憑著勇氣就可以戰勝一切，即使格蘭傑小姐也並沒有充分運用她的大腦。當然，鄧布利多是個例外。
斯內普努力刺激他，試圖激怒他，可是哈利根本不為所動。他看到了他帶著分院帽，拒絕去斯萊特林；看到了赫敏躺在校醫院，滿臉長毛；還有他那些糟糕的、被欺負的童年以及槲寄生下向他靠近的秋·張……下一刻，他聽到哈利腦子裏有個聲音在尖叫，你不能看——然後，他就被彈了出來。
斯內普分不清他最後看到的畫麵究竟是前者更讓他憤怒，還是後者。他瞪著哈利，似乎在等他的回答，而哈利滿臉通紅，漂亮的綠眼睛似乎在燃燒。他終於生氣了？斯內普冷冷地想，噢，我還沒說什麽呢，你在生氣什麽？因為自己的小秘密被我發現了？
“你全看到了？”哈利用那雙冒火的綠眼睛盯著他——它看起來有了一種攝人的美麗——似乎怕他吐出一些他不想聽到的回答。
“一些片段。”斯內普撇撇嘴，他居然質問起他來了，他是不是應該解釋些什麽？比如……
“秋·張是怎麽回事？”斯內普眼睛裏閃過懊惱，天哪，他居然真的問了出來。
哈利的眼睛瞪大了：“你隻看到了這個？”他看起來似乎有些——慶幸？連帶著眼裏的火焰都慢慢熄滅了。
所以他不想讓他看到的，甚至為此感到憤怒的是什麽？斯內普閉緊了嘴，不準備回答這個問題。下一刻，他舉起魔杖：“排除雜念，哈利，丟開所有的感情……”
“我拒絕了她。”哈利小聲地打斷了他，“那是個意外，我跑開了。”
斯內普奇異地發現自己似乎被這個解釋安撫了，他呼出一口氣：“你要學會控製自己的感情，否則很容易被黑魔王利用……”
哈利在大腦封閉術上著實沒有什麽天賦。斯內普看著三次攝魂取念之後，坐在地上、垂著頭的哈利，內心居然有一些小愧疚。他不知道該如何安慰他，隻能有些笨拙地叫來家養小精靈，為哈利要一份焦糖布丁，喜歡甜食的哈利也許喜歡這個？畢竟鄧布利多也很喜歡的樣子。
很快家養小精靈“啪”的一聲出現了，把小盤子裝著的焦糖布丁放著了他的辦公桌上。斯內普看了它一眼，他看起來小巧極了，隻有手心那樣大小。上麵一層是淺琥珀色的焦糖，帶著光滑的色澤，下麵是細膩柔軟的鵝黃色布丁，離得稍微近一點，就可以聞到濃鬱的焦糖氣息。他端著這個巴掌大的小碟子在哈利麵前蹲了下來，將它遞到沮喪的男孩麵前，有些不知所措。
沒想到，哈利抬頭看了一眼，居然直接就笑了起來。斯內普鬆了一口氣，又有些疑惑——哈利難道這麽喜歡焦糖布丁？從此，焦糖布丁成為了大腦封閉術學習後的慣例。然而直到最後，哈利都沒能學會大腦封閉術。斯內普一直覺得，這是因為鄧布利多選錯了教他的老師。
哈利後來一直把小天狼星的死歸咎於自己沒有學好大難封閉術，他與斯內普說起時，斯內普才知道，哈利一直不想他看到的其實是他在佩妮姨媽家的經曆，他不想讓斯內普看到那些記憶，那樣的他看起來一無是處——不，哈利一直都覺得他除了“救世主”的名頭之外一無是處，還有就是少年脆弱的自尊心了，而當時斯內普以為的憤怒，其實隻是他內心隱藏不住的窘迫。他說這話的時候正坐在斯內普的對麵，中間隔了一張小茶幾。屋內照常拉著厚重的窗簾，隻有微弱的燭光，映著哈利翠綠色的眼睛閃閃發光。斯內普記得哈利的手的手抬了起來，手指緩緩靠近他的臉頰，似乎是在試探。他隻是微微僵硬了一些，但並沒有喝止或退開，放任了他的動作。
先觸及的是指尖，然後是指腹，最後哈利整個手掌都小心翼翼地貼到了他的臉上，帶著幾乎灼傷他的熱度，他感覺到哈利的手心甚至出汗了。哈利就保持著這個姿勢，慢慢地湊近他，少年濕熱的呼吸噴在他的臉上，他越靠越近，卻在和他隻有一指之隔的地方停了下來，就這麽安靜地注視著他……
哈利有著和他母親一樣美麗的綠色眼睛，而別的地方都像他的父親。但是他在他眼中，越來越清晰起來，不再是他父母的影子，他和他們都不一樣。斯內普能夠輕易地觸及他柔軟的內心，他敏感溫和，沒有他父親的那種仗勢欺人與自以為是，也不同與他母親的陽光熱情，他就是他自己，他是哈利·波特。
斯內普歎了一口氣，天色漸沉，他忽然想要給哈利一個驚喜。他利用校長的特權，在霍格沃茨內幻影移形到了倫敦街頭的一個小角落，找到了哈利經常提及的那家甜品店。無視行人好奇的眼神，斯內普唇角帶著微不可查的弧度走了進去。
那天，哈利覺得他又一次吃到了那種他認為是最好吃的焦糖布丁，他曾經多次吃過，在斯內普的辦公室，在那間昏暗的屋子裏。哈利相信，那個環境會讓很多人吃不下東西，周圍的玻璃瓶裏滿是動植物的標本。第一次，哈利甚至是坐在地上吃掉了那份焦糖布丁。斯內普就蹲在他麵上，臉上帶著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小心翼翼，遞過來了那個小碟子，讓他忍不住笑了出來。哈利隻能掩飾性地低頭吃那份焦糖布丁，裝作是因為自己太喜歡它了——他幾乎聽到斯內普鬆了一口氣。然而讓人意外，布丁剛一入口，舌尖就感受到那濃濃的牛乳香輕巧地滑動，隨即柔和地融化，布丁的細膩柔滑口感混合著焦糖的獨特甜蜜氣息，構成了焦糖布丁令人著迷的味道。
從此，焦糖布丁成為了大腦封閉術的一部分，斯內普是想起了那段記憶嗎？哈利將最後一口布丁遞到斯內普麵前，看著他勉為其難地吞了下去，在心裏對自己說，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