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神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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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聞達提出了一個巨大的改動：文蔓跟田哲事實上是不可能相伴白頭的，矯情一點說，他們的信仰並不一樣。


  新的故事裏穿越而來的文蔓並沒能無所不能。她跟田哲仍舊相愛了，卻沒能化解田哲與田光明之間的矛盾；田哲設計建造的“藍天號”試飛成功的那一天，田光明告發了田哲是間諜——證據是身份不明的文蔓和文蔓帶來的一些不屬於這個時代的思維方式。田哲意識到自己正在被調查後跟文蔓提出分手，要求文蔓回去她自己的時空，文蔓以為自己最終沒能打動田哲，失望而去；田哲目睹她的身影消失，束手就擒。


  這一版劇本引起了柴博風的強烈反對：“我們要拍一個能掙錢的商業片！這個情節，根本就是違反觀眾訴求的！”


  葉聞達也覺得有道理：“那就把男女主為了信仰的爭執淡化處理吧，放大他們平時的甜蜜，這樣就比較吸引人了。”


  “可是最後男主被槍決了，女主還一點都不知道，以為自己被甩了，根本跟原著小說天差地別了。”柴博風講，“老葉你聽我說，我們必須要一個圓滿的結局，觀眾才會滿意。”


  葉聞達說：“我知道了。”


  江玖倒是非常喜歡這個新走向，興致勃勃去找葉聞達說：“我覺得這個新劇本很商業啊，又甜又狗血還能賺眼淚，簡直適合情人節檔期！”


  “等明年的情人節就太晚了，這個電影急著回本，我估計光棍節更加合適。”葉聞達拍拍江玖的肩膀，笑眯眯的，“我就知道你喜歡這個調調，我再仔細改一改，回頭跟盧導商量。”


  “柴編不是不同意？”


  葉聞達和氣地擺手：“不要緊，我認識的關係比柴博風多，他爭不過我。”


  江玖神色微變，葉聞達在他眼中的形象突然從好脾氣的文字工作者變成了深藏不露的絕世高手，看起來溫和無害，實際上早已身經百戰。


  回酒店時候安偃雲正抓著一隻血紅血紅的小鬼喂給咪咪，現場鬼哭狼嚎的，畫麵非常凶殘，江玖看得愣了一會兒，才說：“難怪我那時候會被嚇到。”


  安偃雲拍了一下咪咪，示意它吃相文明一點，回頭問江玖：“害怕了？”


  “看習慣就好。”江玖多看了幾眼，才去臥室躺下，憂鬱地抱了一個枕頭在懷裏。


  安偃雲跟進來：“心情不好？”


  “也不是，就是有點感慨。”江玖說，“葉聞達這種有本事有才華的人，想要說了算還是得靠在業內的關係；柴博風更加明顯，他之前抱著鴻輝的大腿興風作浪，連盧導都不放在眼裏，結果現在鴻輝一撤就軟了。”


  安偃雲坐在他身邊：“沒必要感慨，能得到關係也是要靠實力的，你看現在，羅水嵐在這個時候臨時來救場，寧風、葉聞達也幫你不少，還有胡龍華他們，這些人不也是你的關係？”


  江玖翻個身：“也是，關係還是得看什麽關係，柴博風那種單純的利益關係太脆弱了，立場一變就要破裂。”


  安偃雲看他就躺在手邊，下意識就伸手在他腰背的穴位上按了兩下；江玖一下子臉紅到耳朵發燙，覺得半個身體都被安偃雲按得酥麻，可他又不想喊停，就裝作若無其事，說：“那個，我大概什麽時候能恢複記憶？”


  安偃雲說：“邪祟入體，我平時有慢慢幫你拔除，一般一兩個月就能好。”


  江玖還是覺得太長：“能不能快一點？”


  安偃雲俯下身體，貼在他耳邊說：“是有個法子，可是你現在不記得我，那樣子做不太合適。”


  江玖身體顫了一下，還是堅定地問下去：“怎麽不合適了？”


  安偃雲一點一點拿手臂攬住他：“算了，看你這樣就是不合適。”


  江玖沒話說了：他雖然很滿意也很喜歡安偃雲，但要現在做些太親密的事情的確覺得有些怪。但他又不想就這樣跳過這個話題，索性挪了一下身體，把安偃雲一條胳膊壓在身體底下壓住不動了。


  安偃雲抽了一下手臂，沒能抽回來，笑著問：“怎麽，我今天能睡床了？”


  江玖沒回答，扯過劇本開始背起了台詞。


  月色正好。


  《藍天》幾經修改，最終使用了第七版劇本作為定稿，用盧安的話說，他們都可以召喚神龍了，這個電影必須要拍好。


  江玖跟羅水嵐已經合作過一次，吃透了劇本就漸入佳境，後麵一段拍攝順利得很，把之前落下的進度嗖嗖嗖趕了上去。


  陸星原雖然狀態不佳，但是跟劇中田光明處處憤懣不滿的人物形象也沒有太大違和，他畢竟演技不錯，葉聞達也滿足了把角色改成男主弟弟的訴求，也就又跟江玖恢複了同公司好朋友的表麵關係，後麵的對手戲也拍得很順利，還買了不少冷飲發給劇組吃。


  盧安鬆了口氣：“總算有點重點投資項目的意思了，聖天也沒有這麽不靠譜嘛。”


  羅水嵐在邊上出主意：“導演導演，最後文蔓回現代時候，讓那些來抓人的把田哲打一頓吧！”


  盧安吃驚地問：“我還以為你挺喜歡江玖的呢！”


  “喜歡啊，可是他又不喜歡我，”羅水嵐瞥了一眼在安偃雲身邊蹲著閑扯的江玖，“盧導我跟你說，江玖弄得慘兮兮時候都特別好看，你打他一頓肯定不後悔。”


  盧安摸著下巴：“可以，加。”


  事實上覺得江玖慘兮兮時候挺好看的不止羅水嵐一個人。


  大概是《藍天》快殺青時候，微博上一個影響力挺大的電影資訊號“電影碼頭”做了一個短片，盤點了《遠在遠方的風》。那時候《遠方》已經快要下映，題材原因也沒怎麽指望票房，有班底加持也隻過了三千萬，跟投資比可以說賠到家了，口碑倒是還不錯，許多媒體展望過這部電影報獎。


  但是“電影”碼頭盤點的時候並沒有把那些“深層挖掘”、“人生隱喻”當作重點，而是隻隨口提了一句，大半篇幅擺在了最後司蘋見到冰川中的司彥石那個場景上。更確切一點，這個五分鍾的短片花了三分鍾全方位多角度展示了江玖在冰川中的“屍體”，旁白還非常誇張地表示，在電影院看到司彥石的臉全屏時候，被美到大腦空白了！換句話說，這個盤點，中心思想是告訴別人：“我在一部文藝片裏發現了一個睡美男。”


  大部分人看電影是為了放鬆，標榜著講大道理的片子沒什麽人看，可宣稱有美男的就不一樣了。


  “電影碼頭”那個短篇當天就轉過了萬，不少人表示“想吻醒他”、“死了比活著還帥啊”、“前麵演這麽多根本沒用，隻要看結局時候江玖那張臉就夠了”；開始江玖的粉絲還很不樂意，覺得這些跟風起哄的路人忽視了江玖的演技，把他視為花瓶來看待，還搞得江玖的黑嘲笑他連“遺容”都拿出來炒作，但隨著越來越多人趕著最後幾天上映去電影院看了，他們也就無話可說，認命地開始借這股東風靠臉賣安利。


  江玖在白鶴基地專心拍戲，消息並不靈通，等他從安偃雲那裏聽說了，司彥石最常見的幾張劇照已經被各大營銷號輪過一遍了。


  江玖也有些鬱悶。他其實很在意所謂的“已經不算活人”，雖然慢慢接受了這種活在生死交界處的設定，但每次在察覺到自己沒什麽生命體征的時候都有些難過。司彥石一火，他更加在意，尤其是那些說司彥石“活著”跟“死後”差別很大的言論，讓江玖忍不住懷疑，他是不是真的跟以前不一樣了。


  這天晚上，他在浴室對著鏡子照來照去，試圖判斷一下他是否真有變化；咪咪在他腳邊低聲鳴叫，讓江玖一瞬間有些恍惚。


  ——他的生活，真的就這樣充滿了超自然事件嗎？

  這個念頭剛一轉，他突然眼角一痛，緊接著發覺眼前鏡子裏的人像不見了。江玖伸手去摸鏡麵，卻忽然看到一條發光的白龍張著大口向他衝來，快如疾風，勢如破竹，江玖下意識退了一步，剛好撞在浴缸邊緣，一個沒穩住摔在了地上。


  安偃雲聽到動靜衝了進來：“怎麽了？”


  他伸手去抱江玖起來，惡狠狠瞪了一眼咪咪：“你又幹什麽了？”


  咪咪委屈地“喵”了一聲。


  江玖靠著安偃雲的手臂回過神，腦海裏隱隱約約閃著一些破碎又沒有邏輯的畫麵，頭部的劇痛使他沒有意識到這些畫麵可能是他丟失的那一部分的記憶，蒼白著臉色有些吃力地說：“我看到龍了，難道集齊七個劇本真的能召喚神龍？”


  安偃雲卻放下心來：“沒關係，那是我的龍——你要不要看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