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柳暗花明
52、
曾英跑去折騰《藍天》的事情，回來以後就發覺江玖跟安偃雲之間好像有那麽一點不一樣。
這種不一樣非常微妙，因為他們兩個既不像江玖剛失憶時候那樣陌生又尷尬，也不像失憶這件事發生前那樣坦然地黏糊在一起，而是有一種悄悄試探又心照不宣的感覺。
比方說酒店裏空調打得低，江玖會隨手拿安偃雲的襯衫來當外套，又比如吃飯時候他們兩個會若無其事地交換一下盤子裏的菜；等曾英問起“小江是不是想起來了”，兩人又動作一致地搖頭，表示沒有。
曾英觀察了兩天，恍然大悟：“你們現在，跟剛好上那會兒一樣一樣的。”
江玖認真說：“我不記得以前了，可不是剛好上。”
“小江你就這麽認了？我還指望看你們折騰一下呢。”曾英頓時覺得很沒意思，說回正事，“許嘉羽確定不拍了，鴻輝替她兜了，不過之前答應聖天的院線肯定要泡湯。”
江玖無所謂地說：“那些事情就讓大老板去發愁吧，我管我拍戲就行。”
曾英問他：“聽說你找了葉聞達？”
“是啊，你怎麽也知道了？”
曾英說：“我在公司碰到他了！他還特意來找我問了這邊的情況。”
江玖一愣：“這……我就是隨口跟他提了一次啊。”
他們琢磨了半天也沒想出來葉聞達去聖天是不是跟江玖的事情有關、又會有多大關係，可惜到最後一樣都沒想出來。
安偃雲進來時候看見他們兩個還在麵對麵發愁，不由笑了一下，過去坐在江玖身邊：“想這麽多幹什麽，聖天那邊打聽不出來，就去問盧安啊。”
江玖的思緒一下子從牛角尖裏鑽出來，豁然開朗：“有道理！”
《藍天》拍攝中斷已經有三四天，江玖給盧安打電話的時候還擔心被罵，誰知道盧安反而心情不錯，還關心起江玖來：“台詞都背下來了嗎？”
江玖沒想到這個時候會被考校，非常慚愧：“那個，我還是覺得這個劇本有問題。”
盧安說：“是有問題，明天早點來片場，我們說戲。”
江玖有點意外：“許嘉羽……不是，女主的問題解決了？”
盧安隻是說：“正在接觸了。”
第二天一大早，江玖就跑去那架大飛機機翼底下，坐著等盧安。
他其實很能理解為什麽盧安把劇本研討會定在白鶴基地、而不是條件極佳的白鶴酒店裏，畢竟這個飛機工廠實在帶感，江玖光是看著那架飛機龐大的身軀，就跟田哲一樣生出一種要把這個大家夥送上藍天的衝動。
安偃雲拿了水來給他喝：“我可以帶你飛的；等你學會一點基礎法術，自己騎著咪咪也可以上天上去飛。”
江玖暫時還分不出心：“等這片子殺青再說吧——學會了我以後拍動作戲可以不吊威亞嗎？”
“多學幾年應該可以。”安偃雲算了算，“其實你可以考慮每兩百年出道一次，說不定還能演自己的傳記。”
江玖灌了一口礦泉水，笑出聲：“也不知道傳記裏會怎麽寫我，好期待啊。”
安偃雲低頭看江玖，唇紅齒白星眉朗目的，很想幫他寫一本象模象樣的傳記，先誇他樣貌好，再誇他心性堅韌，最後誇他眼光一流。
他們兩個閑扯了幾句，陸星原就來了。他的狀態比起以前憔悴許多，顯然許嘉羽的翻臉和鴻輝的袖手旁觀讓他日子有點難過，擺起譜來也沒有過去那樣中氣十足，見到江玖也隻簡單打了個招呼，然後說：“這下好，這片子說不定要黃了。”
“不至於吧，”江玖說，“盧導今天不是還要來說本，肯定會繼續拍的。”
“你懂什麽。”陸星原很輕地說了一句，也沒再多糾結這個問題，跟江玖一起看著飛機等導演。
盧安是跟柴博風一起來的。
大概是許嘉羽這個背後有大靠山的照顧對象走了，盧安的態度變得強硬起來，非常簡單地表示：還是要用第一版的劇本。
柴博風顯然不服氣，直接反對：“第一版劇本爆點不夠，拍出來節奏不好。”
盧安說：“我覺得挺好，你們說呢？”
——他的目光滑向了江玖跟陸星原。
江玖率先開口：“拍攝節奏我沒有經驗，但是單從人物塑造來說，第一版更加完善和立體。”
陸星原不想得罪盧安，也不好直接反對柴博風，隻好模棱兩可地說：“第一版是沿用的小說人設，但是有個問題，就是太小說了一點……”
他還是想爭取一下，能出演田哲的弟弟總是好的，要不然可就要去演田哲的叔叔了。陸星原雖然比江玖大四歲，但資料上卻是比江玖小的，他真的非常不想演江玖的“叔叔”。
盧安對他們的意見不置可否，反而另提了一個話題：“說起來，我們劇組有個大變動，你們應該還不知道。”
陸星原問：“有關女主吧？”
“對，剛談下來的。”盧安點頭，“明天應該就會發宣傳稿，你們都知道她的，是羅水嵐，小江之前還跟她合作過吧，希望這次一切順利。”
陸星原微微有些失態：“羅水嵐？”
不怪他控製不住情緒，畢竟幾次風波中羅水嵐都跳出來給江玖撐腰，雖然因為大家都知道江玖曾經在繪山瀑布那裏救過她而沒說什麽閑話，可人人都能看出來，她跟江玖關係一直不錯。
這樣一來，劇組中的形勢仿佛就徹底逆轉了：江玖跟羅水嵐關係好，跟導演立場一致，曾經聯合柴博風與許嘉羽一起打壓江玖的陸星原，在這個情況下反而變得勢單力薄，需要認真揣摩盧安每一句話的用意了。
柴博風依舊不死心：“羅水嵐？她不是演電視劇的麽，拍電影能拍好？上回她那個片子，叫什麽來著，不是票房很差嗎。”
盧安說：“片子爛也不能全怪演員，臉大地說一聲，我對《藍天》的編導很有信心。”
柴博風被他誇得有點摸不著北：“所以是用第三版劇本了？”
“不是，第四版。”盧安指指攝影棚入口，“我們劇組還有個變動，新加一位編劇。”
江玖順著他指的方向去看，就看到葉聞達笑眯眯地走過來，像是一隻可愛的浣熊。
七月份的天氣已經熱得要命，隻有大太陽沒有風，悶得人汗都流不痛快，難受得很。安偃雲殺了一個西瓜，事先在冰箱裏冰過，擺在一邊等江玖來吃。
江玖正跟羅水嵐拍男主田哲與女主文蔓衝突的戲份，葉聞達提出，穿越時空的情侶無法回避的分歧是各自所處的社會環境造成的觀念差異，他們很困難才能互相理解，放大來看某種意義上跟現代婚姻中的溝通問題很類似，表現好了會非常有趣。
就這樣，田哲與文蔓為了田光明——第四版劇本還是好心地保留了他作為弟弟的身份——大吵一架，一個指責田光明這樣的青年非要學寫現代詩當詩人、不肯報效祖國，另一個認定田哲思想僵化，忽視精神文明建設。
安偃雲就抄著手立在一邊，遠遠看著江玖跟羅水嵐吵完架，等導演喊了卡，就瞬間換回一派輕鬆的表情，從鏡頭前一路衝向安偃雲，嘴裏還叫著：“我的西瓜！”
安偃雲一個恍惚，好像真的回到了剛認識江玖的時候，忍不住去看了一眼江玖的手腕。
那串檀木手串，他一直戴著。
羅水嵐也跟了過來，期期艾艾地說：“安大哥，我也想吃西瓜。”
江玖立刻想起他跟羅水嵐是差不多同時認識安偃雲的，心裏沒來由地有些酸；他壓住了，挑了幾塊西瓜給羅水嵐：“這個甜！”
羅水嵐又熱又渴，捧著瓜啃得毫無形象；江玖看她不注意，悄悄往安偃雲身邊挪了一點，又挪了一點，直到兩個人的手臂碰在一起。
安偃雲有些奇怪，用眼神詢問他：怎麽了？
江玖默不作聲，把手伸過去，勾住了安偃雲的手指，輕輕拽了一下。
安偃雲更加不客氣，反手抓了他的手指，很用力地捏住了，笑嘻嘻地看著江玖怎麽甩都甩不開，直到被惡狠狠瞪了一眼才放手，說：“是你先動手的。”
羅水嵐捧著瓜麵無表情：“我看到了。”
葉聞達溜達過來：“我看了你們剛才那一場，有不少自我發揮，但是吵得非常好。”
江玖跟羅水嵐精神一振。
葉聞達繼續說：“吵得很有道理，我分析了一下，覺得你們恐怕沒辦法百年好合。”
江玖預感不妙：“這不是個甜蜜的愛情故事麽？”
葉聞達笑眯眯地說：“甜蜜的愛情故事跟悲傷的結局不衝突。”
羅水嵐臉色不好：“我就不能跟小江有一回修成正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