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指點
10、
《國士無雙》是個帶點對抗性質的節目，按遊戲勝負打分，最後的勝出者會獲得一個“國士”頭銜；不過稍微關注一點的人都心知肚明，這個節目是有台本的，誰輸誰贏都有個大方向，就比如江玖現在雖然正一臉忐忑地打開抽簽抽到的紙條，但他實際上一早就知道，紙條上的名字是徐啟繁。
果然，主持人確認結果後，徐啟繁驚喜地攬住江玖肩膀：“我就說我跟小江有緣分！”
一場現場演出。
將要進行的這個遊戲是《國士無雙》的傳統環節：你比劃我猜。隨機詞庫，兩兩一組計分，盡管多年賽製都沒有變化，但觀眾一向鍾愛各路大明星大導演在這個環節中出的各種“洋相”。
徐啟繁早就跟江玖商量好，到時候由江玖上去比劃，理由很有力：把展示演技的機會讓給江玖。於是在短短的五分鍾裏，江玖依次表演了橫行霸道的大閘蟹、卡帶的老式留聲機、行動遲緩的老象，還有播放著《祝你生日快樂》的灑水車。
到了灑水車的時候，徐啟繁大概是覺得他們這一組正確率有點太高，等到了灑水車的時候鐵了心不準備說出答案，於是江玖就從《祝你生日快樂》播放到《茉莉花》，又切成了《走進新時代》。可是徐啟繁不能猜出來，現場觀眾卻沒有這個顧慮，尤其是寧風的粉絲們，完全不用考慮要不要給徐啟繁留麵子，已經在底下紛紛喊起來：“灑水車！灑水車！”
江玖被順利猜到其實心裏也有些得意，忍不住往觀眾席掃了一眼。
這一眼他就掃到了坐在最角落的安偃雲，雖然穿了件熨得挺括的銀灰色襯衫，但依舊帶著一股子壓迫感，怎麽看都不像個斯文的上班族。
五分鍾到，主持人報了分數，徐啟繁大笑著跟江玖擊掌慶功，寧風一臉嚴肅地站在表演台上備戰自己組的五分鍾。
鏡頭很快就全給了寧風，江玖神經稍微鬆懈一點，又往觀眾席看了一眼；安偃雲依舊坐在那個角落，隔得太遠，江玖不確定他們兩人的視線究竟有沒有撞上。
這樣一來，江玖後半段的錄製都有些心不在焉。他忍不住去想，安偃雲不是說工作多走不開麽？還是他發現自己的微博號被拉黑了不高興了？
九點半時候錄製全部結束，江玖回去休息室拿包。他不太想跟徐啟繁合用一個化妝間，就打算回家再卸妝，於是一路上東看西看找曾英。
也可能他想找的是安偃雲。
可惜不管是安偃雲還是曾英，江玖一個都沒找到，倒是撞見寧風躲在緊急出口那邊抽煙，腳下一地的煙頭，顯然是錄製時候煙癮壓製得狠了。
江玖有種撞破別人秘密的尷尬：“寧哥好，我在找我經紀人，不好意思。”
寧風倒是不太介意，反而叫住他：“江玖，等等。”
於是江玖就走不得了，停在那裏問：“寧哥什麽事？”
寧風悠悠然吐一個煙圈：“這些話我說可能不太合適，不過你喊我一聲哥，我也就腆著臉充一下你的長輩了。”
江玖神色也正經起來：“寧哥肯指點我，是我的運氣。”他雖然管寧風喊一聲哥，但其實寧風大他將近二十歲，可以說是很有聲望的前輩了。
“我今天看你的資質，隻要有個契機你肯定能出頭，但是這個契機要是找錯了，對你的發展有害無利。”寧風拈著煙頭，“現在的風氣我也知道，異性緋聞招人罵，同性曖昧倒是有不少小姑娘捧。但是，如果你不打算這一路都跟徐啟繁綁著走，就別跟他搞這一套。”
江玖被他說得耳根發燙：“我沒打算走這個路子……跟徐哥也是因為剛剛一起拍過戲，稍微親近一點。”
寧風踩了煙頭：“到底什麽情況你心裏比我清楚，我也是看你資質不錯多了一句嘴。”
江玖也知道寧風是為他好，老實認錯：“是我之前處理得不夠好，謝謝寧哥。”
寧風點頭，又摸了一支煙出來：“去找你經紀人吧，希望我息影前能再跟你同台。”
江玖被寧風這幾句教訓和希冀感動得要命，出去找到曾英以後立刻說：“三姑娘，寧風好帥，我要看十遍《風雷引》！”
曾英從善如流：“可以啊，正好你最近都閑著，我跟你一起去。”
江玖四下裏看了看，安偃雲不在。他其實想問一句曾英安偃雲去了哪裏，但心裏又有些微妙地不願意主動去問，偏偏曾英也不提，兩個人就這樣一路回去，仿佛今天出現在《國士無雙》錄製現場的安偃雲隻是一個幻影。
江玖摸了摸手腕上的手串。
其實安偃雲是刻意回避江玖的。
他原本不覺得徐啟繁對江玖態度奇怪是什麽值得放在心上的大事，但三姑娘特意打電話向他強調徐啟繁這很可能是在追求江玖以後，安偃雲再去看他們兩人之間的互動竟然就覺得很礙眼了。
安偃雲怎麽想怎麽覺得徐啟繁人品一般，拍個戲還怕苦怕累，跟江玖一點都不般配；他當然覺得以江玖的心境不會喜歡這種人，但萬一江玖突然就豬油蒙了心呢？安偃雲覺得自己臉上掛不住，畢竟剛剛跟三姑娘放過話說江玖是個成年人、要尊重他自己的選擇，但現在他對徐啟繁的態度就像惡婆婆看蠢兒媳，怎麽看怎麽不滿意。
這樣一來，他就不太肯馬上見江玖了：萬一見了麵，江玖非講徐啟繁不錯，自己說都說不聽，那要怎麽收場？
但就算在心裏說了一萬遍江玖是個獨立個體不歸自己管製，安偃雲還是放不下心，跑去秦訪天那裏：“顯佑伯，有事相求。”
秦訪天看到他就有點頭疼：“如何又是你！”
安偃雲單刀直入：“我這段時間可能要長期在你轄區了，回頭我寫個通行令，你幫我蓋個章。”
在任城隍異地辦公的事情並不少見，一般都是找本地城隍給個通行令，然後手下就能隨時來去匯報工作，不過這都是私下操作，不往天庭報的。
秦訪天答應了：“怎麽，還是為了你那個愛豆？”
安偃雲苦惱說：“是啊，忍不住操心他，不盯著點就怕他識人不清吃了虧。”
秦訪天提議：“一個凡人而已，你要真放心不下，就殺了他把魂捉去，生死簿上名字一抹，就能日日夜夜鎖在身邊了。”
安偃雲聞言大怒，拍案而起：“顯佑伯！你是不是想要我抽你的筋！”
秦訪天沒趣地嘀咕：“開個玩笑嘛，隨意殺人是要吃處分的。”
江玖對秦訪天的險惡提議一無所覺，回去就開始熱情高漲地查《風雷引》的場次，立誌要在下周末之前看滿十遍。他都已經定好場次下了單，還順便跟電影票一起團了爆米花跟礦泉水，就等著集齊票根，以後有機會再跟寧風碰麵時拿給他看。然而事與願違，江玖那十遍《風雷引》最後還是沒看成，因為《曹丕傳》那邊的消息來了。
最開始是周梓軒來的電話，說是他老爹又去拿著錢找導演張凡賣老鄉情分，但張凡不收，說曹植已經定趙青悠演了，不過周梓軒試鏡表現也很好，他在主創團隊推薦了由周梓軒出演獻帝，基本也沒有問題。
周梓軒沮喪萬分：“難怪趙青悠那麽狂，原來真的是內定了！我還想著要打他臉呢。”
江玖也覺得有些無力，但還是安慰他：“想開一點，總歸還撈到一個角色，不枉你把剛染了四天的藍頭發染回來。”
周梓軒說：“可惜又要去劇組看趙青悠耀武揚威了，煩。小江你那邊有沒有消息？我爸順口問張導你的情況，他說還在討論，具體討論什麽也沒說。”
江玖說：“沒動靜啊，我這段時間什麽都不敢做，天天在家裏呆著……你等等。”他暫時擱置了通話，切去看了一眼曾英剛剛發來的短信，確認了兩遍才又接起通話，“梓軒啊，我估計要跟你一起去看趙青悠耀武揚威了。”
周梓軒惡狠狠地說：“明天我就開始每天貼三次麵膜，到時候豔壓那個蠢貨！”
江玖哈哈大笑。
第二天江玖就去新禹大廈簽合同，曾英也陪著一起。他們兩個坐在小會議室裏看條款的時候幾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反複確認了幾遍：“是不是拿錯合同了？”
片方在場的是製片人紀馳，他公事公辦地說：“沒有錯，看一下條款，沒問題就簽了吧。”
曾英來之前找法務突擊補過課，江玖更是長年自己把關自己的合同，兩人都沒看出什麽問題，就簽字了。
紀馳臉色依舊沒什麽變化，確認了一下合同有效，就站起來跟江玖握了一下手：“合作愉快。”
江玖跟曾英裝著他們那新合同茫茫然走出新禹，坐進車裏半晌沒有說話。
最後還是曾英問：“小江啊，你試鏡那天到底什麽情況？”
江玖說：“我拿的就是曹植的本子，進去也是演的曹植的戲。”
曾英把合同拿出來又看了一遍：“可是現在合同上說你要去演曹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