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課都快結束了,下課後,她中找到蘇小鈴。 (50)
個結果,當初,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放開辛艾的手。
可現在說這些……真的太遲了!
簡澤川緩緩坐起來,簡夫人喊道:“澤川……澤川……”
“你們先走吧……”
簡澤川聲音沙啞,仿佛一會兒的功夫,魂兒就這麽被抽走了。
他說完起身上樓,一年沒住人, 樓梯上有一層薄薄的塵埃,他走過之後,留下一串腳印。
曾經,他和辛艾無數次都過的樓梯,重新走過,簡澤川覺得每一步都那麽難,他全身的力氣快抽空……
“澤川,你聽媽的話,事情既然已經這樣了,就要勇敢麵對,日子還要繼續過下去呢……澤川……”
簡夫人喊著簡澤川的名字,他沒回頭,也沒有停下。
簡澤川推開臥室門,進去,從裏麵反瑣。
簡夫人追到臥室門外試圖推開房門,她拍這門大喊:“澤川,澤川……你快出來啊,是不是媽剛才說了什麽話,說錯了……媽跟你道歉啊……你不要把自己關在裏麵,媽很擔心你啊……”
可是,裏麵卻沒有一丁點的聲音。
簡夫人急的眼淚直落,一雙手用力拍著門,手掌都拍紅了:“澤川,你快開門啊,你別嚇唬媽呀……”
這麽多年,從小到大,簡夫人就沒見過簡澤川現在這個樣子,失魂落魄,行屍走肉,仿佛,接受辛艾死的那一刻,他的魂兒,也被帶走了。
簡澤川眼裏的兒子不管麵對任何事都是成竹在胸,不管遇到任何困難都不可能將壓倒,他的臉上絕不會露出發愁的模樣,他永遠都是那副我可以掌控一切的表情,他清冷的,是別人口中的高嶺之花,他不染凡塵的。
可現在,那個孤傲自信,任何時候都從容不迫的兒子,竟然將自己關進了狹小的房間裏。
簡夫人想起了,獨自療傷的野獸。
辛艾是死,她知道一定會對兒子有影響,卻沒想到,會這樣大。
簡夫人以前說自己兒子太渣,可現在,她倒是真的寧願,簡澤川要是真的是個人渣就好了。
是人渣,就不會這麽傷心了。
簡夫人滿臉淚水,慌亂無措的對簡四道:“怎麽辦,澤川不出來,你們,簡四……你快,快點想辦法,把門打開啊,我擔心澤川他……他會想不開……”
簡四果斷搖頭:“不會的夫人,三爺絕不會做出這種事……”
他相信,他一直追隨的三爺,絕不會自殺。
三爺他隻是……需要時間,來接受這件事。
簡四歎口氣,道:“夫人,三爺他……太自責了,辛小姐去世一年了,他才知道這件事,他……知道的太遲了……他原本可以有很多機會的……”
是啊,太遲了。
簡澤川躺在他和辛艾躺過的床上,想的也是這句話。
太遲了!
沒有早早看清內心,沒有保護好她,沒有趕上救她,沒有趕上幫她處理後事……
原本他可以保護她的,原本他能夠救她的……
可他沒有,他一步步就這麽將她完全錯過,直到再也無法挽回。
知道的越是遲,簡澤川的心中愧疚自責便越深,那成了他身上背負著的罪,是他永遠的……不可饒恕!
就算有一日,辛艾活過來,說原諒他,簡澤川自己也沒辦法原諒自己。
這他心裏永遠,都沒辦法再愈合的傷。
以後,不管何時去看,都永遠是血肉模糊的。
活著,複仇!
活著,複仇!
簡四對簡夫人提議,還是先不要強行開門了,給三爺一些單獨思考的時間。
這件事對他刺激太大了!
別說是他,任何一個人,麵臨這種情況,都很難渡過這個坎兒。
簡四感慨,三爺……這次是真的遇到劫數了。
不管這一劫能不能度過,對三爺而言,這傷的好不了啦。
隻是,一連過去兩天了,簡澤川還沒有出來。
這期間,簡夫人叫來了很多人,家裏的親戚,簡澤川自己的朋友,都來叫人了。
可是誰也沒有叫開門。
簡夫人哭的眼睛快腫成核桃了,捏著丈夫的手問:“怎麽辦?你倒是快想想辦法,讓澤川出來啊……”
簡萬鈞猶豫後道:“再等等,我……相信我兒子,我相信他會自己走出來。”
這件事,還是要簡澤川自己肯走出來才行。
……
就在簡澤川得知辛艾死訊的同時,遠在萬裏之外異國他鄉的醫院裏,有一名年輕的東方女性患者剛剛從CT室被推出來。
金發醫生掰開她的眼睛,用醫用的小手電照了照,然後伸出一根手指問問她看到的是幾。
那名睜開眼的女病人,很漂亮,眼睛很大,很亮,皮膚雪白淨透。
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她的額頭,和左側臉頰上都有一道傷疤,肉紛紛的疤很凸出,看見的人都忍不住心生惋惜。
還有頭上的因為有傷,頭發被剃掉了,傷口部位還貼著紗布。
醫生對她說:“恢複的很好,頭內的瘀血已經沒有了,視力也恢複了,恭喜你,眼睛已經沒有問題了。”
女病人坐起,露出另一張完整的臉。
那張臉,分明是辛艾的模樣,她對醫生淡淡道了聲謝。
她是辛艾,沒有錯。
她沒有死在一年前的那場車禍中,在撞上油罐車那一瞬,李安和用盡了全力將她從車上推了下去。
辛艾便從那被撞開的護欄豁口處滾落入奔流的江中。
比起李安和,她是幸運的,隻不過是全身多處骨頭斷裂骨折,大麵積擦傷,加上腦震蕩……
更幸運的是,她被救了,雖然在病床上昏迷了一個月才醒。
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在國外了!
因為頭部曾遭受劇烈撞擊,造成頭部有瘀血,影響視力,辛艾失明了一段時間,經過治療後,血塊慢慢散開,她的視力如今已經恢複。
這一年的時間,辛艾都在醫院度過,大大小小的手術,已經不知道做了多少。
醫生說,她被送過來的時候,全身的骨頭,可以說,能斷的,都斷了。
就連脊椎都斷了,醫生以前說,她受傷太嚴重,這輩子永遠都不能再站起來了,但辛艾不信,李安和將活命的機會讓她,她從極速行駛的車上掉下來,滾入江中,都沒有死,她還有什麽可怕的……
辛艾不信那個邪,老天沒收了她的命,就是要讓活下來,回去報仇的。
她也絕不認命,隻要命還在,哪怕腿斷了,脊椎斷了,隻要還有一口氣,她就總能在站起來。
經過半年的努力,現在她能在站起來了。
但,這還不夠。
她還要像正常一樣,能走,能跑。
不然,一個殘廢的辛艾,拿什麽去報仇?
辛艾滿身是傷,自從睜開眼,醒來的那一刻,身上時時刻刻的疼痛一直在折磨著她,全身上下,已經沒有一塊皮肉和骨頭是完好的,沒有一處是不疼的。
不能躺,不能坐,不能站……
晚上根本睡不了覺。
活著的每一天,都像是在地獄裏打轉。
她剛醒來那一個月,辛艾就記得,自己進了搶救室4次。
主治醫生說,辛艾承受的疼痛,已經遠超過了常人的承受範圍,誇她真的很厲害。
但縱然是這樣,辛艾在療傷的這一年中,也鮮少會因為承受不住疼痛而慘叫出聲。
因為隻有活人才會疼,隻有死人才根絕不到疼痛。
每次疼的受不了的時候,辛艾就會想到,李安和葬身在火海中的時候,那該有多疼?
她的命是人家給的,她如果不好好活下去,怎麽對得起人家?
——活著!
——複仇!
這是辛艾所有的動力,哪怕耗費畢生精力,也要去做。
努力活著,才能不辜負李安和的相救。
努力報仇,讓那些該死的人,別想永遠都逍遙法外。
療傷期間,辛艾一直在關注國內的新聞。
雖然關於那天車禍東西消息並不多,但還是從新聞時事板塊找到了關於那起車禍的一些隻言片語。
新聞說,那是一起意外交通事故,天亮火熄滅後,警方從兩輛損毀的車內抬出來了三具燒焦的屍體。
分別的是,油罐車司機,私家車內一男一女。
辛艾看到後很驚訝,車內怎麽還會有一個女性屍體?
但想來想去,大概……是沈策安排了一具燒焦的女屍來代替她,除了沈策能幫上這個忙並且肯幫,辛艾想不起其他人了。
而且除了沈策,辛艾也想不到還有其他人能幫她。
沈策的這一舉動,給辛艾創造了療傷喘息的時間,並且讓徐家誤以為辛艾已死,放鬆了警惕。
否則,徐家隻要知道她 還活著,定然不會放過她,會繼續追殺。
而她現在能做的,就是盡快養好傷,成為一個正常人,不然,她怎麽回去。
除此之外還有一件事,一直纏繞在辛艾心頭,讓她百思不得其解。
那就是……救她的人到底是誰?
辛艾從醒來之後,就沒見過,救她的人。
有人按時會幫她支付昂貴的醫療費,但卻一直沒有出現。
辛艾不是沒打聽過,但是,一無所獲!
隻有一個人來給辛艾傳過話,並給了她一些東西,告訴她,她在國內的身份已經注銷,因為“辛艾”已死,新的身份給她辦好了,等她的身體養好之後,再選擇是回國還是留在國外。
辛艾心裏難免擔憂,對方救了她,可是又不肯現身。
難不成真是學習雷鋒做好事?
辛艾不相信,這個疑惑一直在心頭,讓她每每想起,便覺得壓著一件事,不搞清楚,不安心……
就在辛艾在國外,努力配合醫生治療,積極養傷的時候,並不曾想過,當簡澤川得知她“死訊 ”是什麽模樣。
無可挽回,才更錐心刺骨
無可挽回,才更錐心刺骨
房間的門還是緊閉著,短短兩天過去,簡夫人頭上的白發都多了許多。
她跟簡萬鈞說,“闖進去吧,至少要看看兒子現在的情況如何啊。”
雖說,她老公和簡四,還有兒子那些朋友都說兒子是絕對不可能自殺的,可是,簡夫人還是擔心啊,那是自己的兒子,心頭上的肉啊,她心疼呀。
就算不是自殺,可這都兩天了,不吃不喝,好好的一個人受不了啊!
簡萬鈞拍拍妻子的肩膀,道:“明天……如果明天,他再不出來,無論如何都要強行闖進去。”
簡萬鈞不提議讓人闖進去,是因為他對自己的兒子了解,而且身為一個男人,他知道兒子需要時間去接受這個殘酷的現實。
而他們這些親人,也應該給他一個獨立的空間,讓他去接受,並且去習慣這痛苦。
簡萬鈞能明白,為什麽簡澤川在得知辛艾死訊後會有如此大的反應。
如果是他自己喜歡的女人活著的時候沒有好好去珍惜,結果等她死了,才恍然明白過來,哦……我心裏一直喜歡的都是她。
這不單單是傷心,更多是悔恨,是負罪。
因為無可挽回,所以那疼,才更錐心刺骨。
簡萬鈞長歎一聲,你說,誰又能想到,當初那個又庸俗又拜金,渾身上下沒半點優點的丫頭,偏偏就打敗了一眾的豪門千金,成了他兒子最放不下的女人。
又有誰想到,世事無常,好好的一個人,說沒就沒了!
又等了一天,簡澤川還沒出來,簡萬鈞不等了,三天不吃不喝再不進去,人都要死了。
他是想讓兒子自己走出來,可他要走不出來,那他這個當老子的也不能看著他鑽死在裏麵。
簡萬鈞讓簡四帶人過來準備撬門。
都已經準備好,正要下手的時候,房門突然從裏麵打開了。
簡澤川的身影出現在眾人眼前,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門外堵著大約有十個人,包括簡萬鈞夫妻,他們都屏住呼吸,一聲不敢吭。
最後,還是簡夫人先顫抖著問道:“兒子……你……你沒事吧……”
“沒事!”簡澤川的聲音沙啞虛弱,除了臉色看起來不大好,整個人精神竟然還可以,至少,遠遠比他們預想的要好的太多了。
而且,他竟然還出人意料的洗了澡,頭發濕噠噠的滴著水。
簡夫人他們原以為,簡澤川定然是悲痛欲絕,定然是痛不欲生。
可……當他打開門出現在他們麵前,竟然……狀況,還沒有差到他們想的地步。
本來是應該鬆口氣的,可偏偏,看著他死水一般沉寂漆黑的眼睛,他們還沒開始鬆的那口氣,卻怎麽也吐不出來,反倒是更加擔心了。
如果簡澤川能表現出悲痛欲絕的畫麵,那至少,他在發泄了。
可是,簡澤川沒有,他的平靜,更加的惹人憂心。
那雙眼裏,再也不見曾經的濯濯冷光,仿佛喑啞了的神兵,再發不出奪目的光輝。
簡夫人看著眼前的兒子,喉嚨仿佛被硬物堵住,卡在那,難受又疼。
她試探著問:“兒子,你餓不餓,要不要吃點東西……”
“嗯!“
簡澤川他竟然答應了,簡夫人震驚的同時,忙揮手,讓簡四他們,把一直在準備的新鮮飯菜都端過來。
“那……那你快吃……快吃……”
簡澤川坐下,拿起來筷子,在簡夫人殷切關心的目光中,吃完了一頓飯。
吃完後放下筷子,他道:“走吧。”
簡夫人忙問:“兒子,你……你要去哪兒。”
簡澤川赤紅的雙眼看過他父母:“你們先回去吧,我還有件事要辦。”
簡夫人還想問,被簡萬鈞拉住了胳膊。
簡萬鈞點頭:“那行,你去吧。”
他和妻子,送簡澤川到樓下,眼睜睜看著他乘車離開。
離開前,簡萬鈞多看了一眼簡四,讓他把人看好。
人走後,簡夫人忙問:“你剛才問什麽不讓我問啊,萬一他去什麽危險的地方怎麽辦?”
簡萬鈞摟住妻子肩膀,長歎一聲:“除了那個房間,沒有什麽地方是危險的,他能走出來,就說明,他知道自己往後該怎麽辦,這個時候,別逼問他太急了,適當的關心就行,他想做什麽,就讓他去吧,總要讓她做點什麽來發泄發泄才行。”
簡澤川能從那間房子裏走出來不容易,這三天裏,他內心的煎熬是如何,簡萬鈞不知道。
或許是地獄一般,水深火熱,在痛苦,絕望悔恨中掙紮。
最後打開門,走出來,選擇接受辛艾的死,同時,也是接受了自己往後要承受的折磨……
路上,簡四問:“三爺去哪兒。”
簡澤川淡淡道:“墓地。”
簡四握著方向盤的手抖了一下,他當然知道三爺口中的墓地是哪兒。
他也知道,如果三爺從房間裏走出來,勢必是要去見辛艾的。
簡四悄悄吸了一口氣,往墓地方向看過去。
今天陰天,還沒開到地方,天上便下起了小雨。
簡澤川側目看著窗外,辛艾出車禍的那晚,也是下著雨。
當車子碰撞的那一刻,當大火燒身的那一刻,她是有多絕望,他體會不到,她那麽怕疼的一個人,當時,她該是多害怕?
簡澤川心口那個一直在劇烈疼痛著的地方,疼的更厲害了。
可是,他這點疼,也許根本比不上辛艾當初的十分之一。
終於到了地方,簡四停下車,下車撐開雨傘,想幫簡澤川開車門。
可是他剛撐開傘,簡澤川已經下來了,並且越過他往前走。
簡四趕緊追上去:“三爺,我……我帶您去……”
到了辛艾墓碑前,簡澤川停下。
簡四好幾次試圖靠近幫他擋雨,都被他給推開了。
站在墓碑前,簡澤川一動不動,霜色的臉上麵無表情,蒼白的嘴唇抿的很緊,他的眼睛裏倒映著墓碑上辛艾的照片。
那張照片上蘇小鈴選的,是她們大一時拍的照片。
那個時候的辛艾,還是個害羞內斂,天真純善的女孩兒,唇角甜美的笑容,能讓人忍不住跟著一起笑。
簡澤川,忽然想起來,他到現在,手機裏,也沒有一張辛艾的照片。
她走時帶走了他的心
她走時帶走了他的心
他想問自己:這麽久以來,簡澤川,你到底都在做什麽?
他在慪氣,跟一個女孩子,置氣。
他在逃避,不肯承認自己的感情。
他自以為很聰明,其實,卻非常蠢,別人的愚蠢,都是害死自己,而他的,害死了自己喜歡的女人。
別人口中如何了得,如何不可一世的簡家三爺,其實……就是個徹頭徹尾的蠢貨,膽小鬼。
天上的雨水下的很穩,淅淅瀝瀝,雨水落下來,淋濕簡澤川身上的衣服,淋濕他的頭發。
雨水順著臉往下流,流進眼睛裏,然後又從眼睛裏流出來,流進了唇角。
簡澤川第一次知道,雨水的味道竟然又鹹又澀又苦……
澀到他嘴巴裏,仿佛全都是沙子。
苦到,他喉嚨裏仿佛被塞進了成噸的黃連……
簡澤川從來不是個怕吃苦的人,可今天,他卻覺得,太苦了,苦的他幾乎快站不住了。
簡四在一旁看著,心中擔憂不已。
但這個時候,誰也不敢上前勸說。
也不知還能說什麽。
在辛艾的墓碑前,看著照片上的她笑容燦爛的模樣,簡四不由的想起,最開始認識辛艾那會兒……那是多鮮活的一個人啊!
簡澤川就那麽一直站著,一動不動,身旁的簡四還有保鏢始終不敢說一個字。
簡澤川直到天黑才說了一句話:“給我挖出來。
簡四大驚失色:“三爺,您……您這是要做什麽?”
把人從墓地裏挖出來,這是……瘋了嗎?
簡澤川的臉色比天色還陰沉,雙眸陰鷙,眼底是壓抑的瘋狂。
他雙目如利刃,滿是殺氣:“沒聽懂我的話嗎?”
簡四咬牙,就算是害怕也要說,“三爺,人都……人都死了,已經入土為安了,就讓她……讓她好好去吧……”
簡澤川忽然笑了,笑聲充滿了諷刺。
“讓她好好去?我憑什麽讓她好好去,憑什麽讓她安心的走……”
死了就是一了百了了嗎?
死了就可以什麽都不管了嗎?
是,她走了,她倒是安心了,可她千不該萬不該,不該走的時候,把他的心一起給帶走。
現在算什麽,她沒了,他還在,人好好的站在這兒,心卻沒了。
一年前,他問辛艾是否對他有過半點真心。
她說沒有。
那個時候的簡澤川以為自己也是沒有,可誰他媽想到,他不是沒有,是早就給了。
隻是他蠢,他不知道罷了。
現在,她還沒把他的心還回來,她憑什麽離開,她怎麽敢死!
簡四搖頭,“三爺……我……對不起,這個我不能做,真的不能……”
他這一輩子誓死效忠的的對象是簡澤川,他父親,當年跟著簡萬鈞,一直到退休。
用以前的話說,他就是簡家的家臣。
按理說,簡澤川的所有命令,他無需去辨別對錯,無需去管是非,隻需要服從命令,但,這件事,他真的做不到。
人死為大,入土為安!
辛艾死了,她已經安靜的躺在這裏一年了,這一年對她而言都是安靜的,沒有人打擾,她們姐妹靜靜依偎。
這其實,沒有什麽不好。
可簡澤川知道了,他來了,他不肯就讓辛艾走的這麽平靜。
簡四做不到讓辛艾死後還不得安寧。
可簡澤川要的,偏偏就是讓辛艾死後都不得安寧!
因為她死一年了,卻沒有一次入他 的夢,她就那麽討厭他,那麽不想見他嗎?
既然這樣,簡澤川想,那就讓她更討厭好了,最好討厭到,恨他,最好是怨氣衝天,化身厲鬼,哪怕是半夜來找她索命。
隻要……她肯見他。
簡澤川眼底的冷意越來越重,而且也越來越瘋狂,他一腳將簡四踹來。
他對保鏢道:“給我拿鐵鍬來……”
這個墳,他挖定了,簡四不肯,他就自己來!
保鏢不是簡四,他們沒那麽膽子去違抗簡澤川的命令,於是,隻好取了鏟子鐵鍬過來。
簡四的阻擋根本沒有用,簡澤川讓兩個保鏢將他給壓住,他自己親手挖開了辛艾的墓地。
填墳的土被刨出來,天色已黑,雨水涼的透骨,挖出來的泥土很快濕透。
簡澤川的眼睛裏透著濃濃的恨意,他親手挖開了蓋在“辛艾”身上的泥土。
扒開泥土,最後露出了白瓷的骨灰盒。
昔日,那個捧著一張嬌豔如花朵般的臉,厚顏無恥的說“我雖然長著一張狐狸精一樣的臉,可我有一顆淳樸厚道的心”的那個女孩兒,真的沒了。
鮮活的人,已經被燒成了灰。
看到骨灰盒,簡澤川仿佛心裏最後的一絲絲的希望也破滅了,他身子搖晃兩下,突然吐出一口血,倒在地上,人事不省。
“三爺……”簡四掙脫開保鏢大喊一聲衝過去。
“快,送醫院,送醫院……”
簡四將簡澤川背在身上就要往下跑。
後麵的保鏢忙問:“四哥,這骨灰盒怎麽辦?”
簡四喊道:“抱上帶走,你要當心,千萬不要摔了。”
挖人墳墓按老話說,那是要被天打雷劈的。
如今簡澤川昏迷,他沒時間處理辛艾的骨灰盒,而且,簡四心裏想的是既然挖出來了,就不能那麽草率的埋回去,自然是要選個黃道吉日,請人做場法事,好好的將人重新埋回去。
簡四火急火燎將簡澤川送往醫院,途中,簡四嚇得魂兒都快飛了,因為簡澤川的脈搏非常虛弱。
方子恒立刻安排將簡澤川送進了急救室搶救。
搶救時,簡萬鈞夫妻趕了過來。
老兩口這幾天是心力交瘁,本以為,兒子好歹出來了,好歹暫時能安心了,沒曾想,這一天都還沒過去,便進了醫院。
簡夫人來的路上眼睛都哭紅了,看見簡四,忙問他:“怎麽樣?澤川怎麽樣?”
“醫生還在搶救,不過夫人您放心,三爺不會有事的……”
沒多久,燈滅了,門打開,方子恒出來。
簡萬鈞扶著妻子迎上去,“子恒,澤川沒事吧?”
方子恒扯下口罩,道:“伯父伯母,沒事,隻不過是,鬱結於胸,傷及髒腑,直白點說……就是……傷心過度了,不過,現在還好,這口血吐出來,反倒是好事,不然這口血憋那才會出事。”
愛,讓一個人瘋狂
愛,讓一個人瘋狂
方子恒說完,歎口氣:“不過,我還真的是頭一次見人傷心的……吐血嗎,我以前真以為,那是武俠裏寫的,電視劇裏演的……”
對這件事,方子恒是一種旁觀者的態度。
除了驚訝,倒是也沒有其他更多的情緒了。
他沒辦法理解,像三哥這樣的人,為情所困起來,竟然會這麽嚴重。
不過,方子恒已經知道辛艾已死的事,簡澤川沒出來之前,簡夫人讓和簡澤川關係不錯的都來了,他們都去勸說過,但……都沒用。
對這件事,方子恒其實也很難過,但是,也隻是難過並且遺憾罷了,遺憾辛艾死了,他沒辦法再去找自己女神了。
方子恒感慨,也許……他和辛艾姐姐,大概真是有緣無分吧。
不過,隻要人還在,說不定,哪天,就能遇到也不一定。
簡夫人嗚嗚哭起來:“沒事就好……沒事就好……他要真出個什麽三長兩短,我真沒法兒活了……”
簡萬鈞心裏頭也不好受,拍著妻子肩膀安慰:“別哭了,別哭了,子恒不是說了,沒事了……這件事對他打擊大,他會傷心,這是在所難免的,不管如何,多少能發泄一下,也是好的,總壓抑著,才真會出事。”
方子恒心裏也難受,世事無常,人的命啊,真是不由自己。
他怎麽也沒想到,辛艾竟然就這麽突然的死了!
說來,方子恒記得去年9月30日那天晚上的車禍,他還在手機上刷到了新聞,當時掃了一眼,還跟身邊同事說想活的長,下雨最好別開車。
結果……誰知道,那天晚上死的人,竟然就是辛艾。
方子恒寬慰道:“伯母您別哭,三哥沒事了,性命絕對有保障,現在讓他好好休息一晚,等醒了,身體就好了。”
簡夫人緩了口氣,臉上滿是疲倦。
方子恒道:“我給三哥用了助睡眠的點藥,今晚估計不一定能醒,伯父伯母,你們還是先回家吧,三哥這兒你們別擔心,我今晚守著他。”
簡夫人不想走,可她這三天吃不好睡不好,身體已經挺虛弱了,熬不起。
於是,簡萬鈞帶她在簡澤川病床前,呆了一會兒,便帶人回去了。
方子恒忙完手頭上的工作推開門進來,床頭桌字上放著一個白色瓷罐,問一句:“這是……”
簡四回答:“辛艾的骨灰。”
方子恒嚇得臉色都變了,指著骨灰盒道:“她……不……不是吧,你別告訴我這是……”
簡四點頭:“三爺親手挖出來的。”
方子恒震驚的張著嘴:“我……我去,三哥他……瘋了吧……”
把人的墳都給挖了啊?
挖墳啊?
方子恒忽然覺得有點毛骨悚然,這是愛到多恐怖的地步才能做出這種事來?
三哥就是三哥,做什麽都要與眾不同。
簡四歎口氣:“大概……是吧,人都已經沒了,就讓她好好的躺在姐姐的墓地旁好好的入土為安不行嗎?為什麽非要把人挖出來?”
方子恒臉上震驚的表情,一點點退盡:“你剛說什麽……”
簡四楞了一下,“我說……為什麽非要把人……”
方子恒搖頭:“不是這個是前麵一句?”
“就讓她……好好躺在……姐姐的墓地旁……”說著說著,簡四的聲音便沒了,他繃住嘴不敢再說話。
方子恒疾步走到他麵前,問:“辛艾有幾個姐姐?”
簡四意識到自己……可能說錯話了。
但是……說錯也收不回來了。
他隻能抬起頭,看著方子恒的眼睛說:“一個!”
簡四知道,方子恒對辛艾姐姐一見鍾情,之前就一直纏著辛艾想問她姐姐在哪兒。
但辛艾沒說,大概……是覺得,不告訴他,他至少心裏還有有一份念想,還能有希望。
後來三爺知道了,也沒告訴他。
方子恒臉上的肌肉僵硬,嘴唇有些顫動,“她……叫什麽名字……她……她……”
方子恒不知道,該怎麽說話,他舌頭都不管用了,他腦子裏一片空白,呼吸好像被掐住了,竟然發不出聲音來。
簡四低下頭,掉:“抱歉,我不小心說錯話,也許不讓你知道這件事是最好的,但是……但是……既然已經說出來了,方少爺,我隻能很遺憾的告訴你,那就是你要找的女孩兒,她……也死了……”
“她……她……”
方才方子恒還一直在納悶,三哥那樣厲害的人,竟然會傷心過度,竟然會傷心的吐血,真是奇怪。
現在,他知道了,何止是吐血,他現在感覺,他感覺自己已經快死了。
簡四告訴方子恒:“你大概不知道,辛艾一直在找她姐姐辛歡,因為辛歡去年4月底的時候突然失蹤了,警方找了幾個月,要無音訊,辛艾沒放棄,一直在找……但是,就在去年九月初的時候,警方找到了辛歡的屍骨,確定……她已亡故。”
方子恒張著口,仿佛是離了水的魚,努力想吸入氧氣,可氣息卻越來越微弱。
方子恒搖頭,終於擠出來了三個字:“我不信……”
簡四看著昏迷不醒的簡澤川道:“三爺剛知道辛艾死訊的時候,也是這樣說的。”
可事實它不管你信不信,人死了,就是沒了,你愛信不信,它都不會更改。
方子恒突然衝出病房,簡四讓兩個保鏢跟著,方子恒要經曆的,正是他們三爺在經曆中的。
愛情,真的,能讓人一個人……瘋狂!
……
簡澤川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了。
簡四守著他一夜未睡,不敢合眼。
清晨5點鍾,外麵的天還沒亮,簡澤川睜開了眼。
簡四立刻打起精神,輕聲問:“三爺,您醒了,身體還好嗎?”
簡澤川臉色白裏有些發青,他躺著沒動,隻是靜靜看著簡四、
他的眼神平靜深沉,就像是風和日麗時平靜的海麵。
但,簡四知道,那份平靜之下的暗流翻滾。
簡四最後到底沒抗住,身子慢慢站直,低下了頭,道:“三爺……對不起……我錯了,請您責罰。”
從他看見許朝暮出現,他就知道,這事兒瞞不住,而三爺,那樣一個聰明的人,又怎麽可能不知道,他隱瞞了什麽。
最該懲罰的是他自己
最該懲罰的是他自己
之前沒找他事,是因為三爺整個人都陷入了極度的傷心中,根本就想不起他 的事情。
等三爺冷靜了,就該找他轉賬了。
簡四沒有解釋,沒有理由,他隱瞞了,就是隱瞞了,不管三爺給他什麽處罰,他都接受。
如果讓他重新選一次,他可能還是會選擇瞞著三爺!
他會盡量讓這件事對三爺的傷害,降到最低。
雖然……這不可能……
簡澤川微微側頭看見了辛艾的“骨灰盒”。
它安安靜靜的放在那,看到它,簡澤川的眼睛一點點紅起來。
簡四看著,他以為簡澤川會哭出來,可是,並沒有。他的眼睛,紅到幾乎滴血,卻也沒有流出一滴淚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