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二十五章 兄長
“那珊瑚手釧是父皇親手賜予母妃的,父皇那般喜愛母妃,怎麽可能是像你說的這樣?”情緒帶著血液一瞬間衝上頭顱,蕭容玄的語氣激烈,眼眸之中帶著血絲,滿眼皆是質疑。
蘇翎語氣倒是寡淡,“殿下,您冷靜些。”
“你讓我怎麽冷靜?本王饒過你一命,不是為了聽你說這些虛無縹緲的話的!”
“殿下,我若是在撒謊,定然之後還難逃一死,何必拖延這份時間?更何況,殿下不是沒有親信,亦不是沒有信任的太醫,隻需帶其去查看惠妃娘娘的珊瑚手釧一番便可知分曉,我所言到底是真是假也都可明了了。”蘇翎神色平靜,緩道。
怒極反笑,蕭容玄問,“好,就算你說的都是真的,那你當下這番言論,算是在控訴父皇殺了我母妃嗎?”
蘇翎沉默了須臾,抬起頭看了蕭容玄一眼,半晌才道,“有些事情我知曉殿下不願意接受,亦難以相信。但若如同殿下所說,那珊瑚手釧當真為陛下賜予惠妃娘娘的,那此事便是陛下所為。”
幾乎是咬著牙,寒意自牙縫之中滲透出來,蕭容玄冷笑一聲開口問,“那麽父皇為何如此?”
“因為殿下是皇子。”
看著蘇翎黑白分明的眸色,蕭容玄微怔。
“你什麽意思?”
“三殿下,陛下為什麽那麽著急地意欲借著你的手去除掉東垣可汗和我夫君,想必你心中也有所存疑。並不是因為旁的,隻是因為東垣可汗掌握著一個同我夫君有關的秘密,”蘇翎頓了一頓,看向蕭容玄道,“當年昭族女帝之事,想必殿下也有所知曉。一切順利成章,陛下自危難之中受命於女帝,答應幫其管理好昭族,幫其延續昭族的文化,故而才將其接手過來,更名南齊為南昭,為表對昭族女帝敬重之心。”
“可是殿下這麽多年難道就沒有懷疑過,既是這般順利成章平安和美,為何昭族封地屢屢反叛,又為何陛下能一點不看往日情麵,次次都是摻雜著血腥的**,從來不肯手下留情,像是生怕有一點兒不和諧的聲音自昭族的領地發出來,所作所為,又心虛,又害怕。”
蕭容玄眸色微閃。
這些事情他不是沒有懷疑過。
但是因為察覺到父皇對當年事情不願提起的心思,故而才不曾觸過父皇的黴頭,縱使心中存疑,也沒有開口問過。
“原因無他,隻是因為這昭族的歸順對於陛下來說並不光彩,也絕非外界傳言的順利成章,而是陛下用盡了詭譎手段,搶過來的。”蘇翎一字一句開口道,麵上毫無懼意。
蕭容玄神色驟然一變,“你瘋了不成?”
蘇翎卻不答他的話,繼續道,“之所以要滅東垣可汗的口,不準他至京,是因為他掌握著當年之事的隱秘,若是至京言起當年隱秘,陛下便會淪落至萬人唾罵的局麵,這麽多年苦心孤詣經營著的君王形象必定毀於一旦,陛下不會冒這樣的險,所以才會尋一個借口,令殿下亦恨上東垣,替他解決此事。”
像是被人潑頭澆下一桶涼水,從裏到外皆冷得刺骨,寒得徹底。
蘇翎所言分明句句荒謬,可又句句皆讓他不敢推敲。
因為父皇是個什麽樣的人,他最是清楚不過。
父皇能做出什麽樣的事,他亦了解。
良久才平複了情緒,他艱難開口問,“所以顧錦和,是什麽人?”
唇角掠起笑意,蘇翎眼底帶著漠然。
“若是論起來,你當喚他一聲兄長。”
眸光微動,蕭容玄覺得自己聲音好似都生澀得陌生起來,“他,他是昭族女帝和父皇之子?”
“是,當年並非難產,而是蓄意謀殺,是昭族諸位長公主救了他一命,護佑他長大成人,”蘇翎眸色譏誚,看向他道,“若非心虛,你以為皇帝為何非要這樣急地置他於死地?”
“我不知曉陛下到底是如何同你言說的,亦不知曉他是怎樣恬不知恥地將謀害惠妃娘娘之事皆推諸於東垣可汗和我夫君身上的,我隻知曉我夫君和惠妃娘娘無冤無仇,絕不會自找麻煩。殿下可以不信我說的話,但這亦不難驗證,您隻需尋信賴的太醫去查看殿下口中所說的珊瑚手釧便是,若是惠妃娘娘的遺物,殿下自然識得,旁人絕不會有機會暗中更換。”
“至於陛下為何對惠妃娘娘動了殺心,那便是因為當年柳家曾參與掠奪昭族一事,亦知曉皇帝這些見不得光明的手段,和其心照不宣達成的協議便是,柳家替皇帝守著這個秘密,而陛下則要推東宮上位,令他執掌天下。”
“殿下乃惠妃娘娘之子,而惠妃娘娘母家手握極重兵權,有殿下這樣一位皇子在,是對當初太子殿下地位的極大威脅。”
“陛下當初一力要保下太子,換得柳家為他守得這樁隱秘,故而無論是殿下還是惠妃娘娘,都成為了太子的阻礙,若是要二擇一除掉一位……殿下,是惠妃娘娘替您抵了這一命啊。”
蕭容玄的手抖得厲害,臉色近乎發白。
“不想後來的太子殿下竟然如此不堪用,”蘇翎笑笑道,“柳家卻還不知收斂,陛下這才動了除去東宮和柳家的心思,也就有了今日這番局麵。”
“以上種種,如若不似我所言,我心甘情願受死,殿下。”
蕭容玄看了她良久,眸色漆黑,洶湧的情緒在其中翻滾來去,似是在艱難中抉擇。
蘇翎輕笑一聲。
“殿下去吧,別因為自己心底所謂的信任,給自己留下遺憾。殿下這麽多年皆苦苦追尋,如今事實出手可及,你卻害怕見到這個真相,這難道不諷刺嗎?”
蕭容玄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蘇翎交由他的香料荷包在他手中被攥得很緊,連手指的骨節都寸寸泛白。
立了良久,他終於轉身。
“若你口中有半句虛言,我必親手殺你,連同你腹中孩兒,亦不放過,”他身影隱在順著窗戶照射進來的黃昏暮色之中,“蘇翎,你當知曉我是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