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兩百零六章 都在遺失
三島負責處理火葬場事件的後續，一整宿都沒鬆懈下來的許默回到住處的別墅。
開門的徐啟，很好奇為什麽這個家夥成為馭鬼者以後，味蕾並沒有因此散失，此刻的他正捧著一桶肯德基望向歸來的許默。
許默的白襯衣上仍然殘留著不少來自於刺身鬼身上的血汙，血汙散發著一股惡臭，惹得徐啟都忍不住捏住鼻子。
“許哥，你這出去一趟是去停屍房裏和屍體打滾了一圈嗎，怎麽身上味道如此重？”
許默一腳踹向徐啟，卻在後者賤笑中，被他躲開。
許默臉色冷漠地走入自己的房中，腦子裏沒有去想這一連串的詭異，而是將目光放在自己的襯衣上，秀雅不在身邊，擁有潔癖的他實在不喜歡將自己的衣服交給服務人員去清理。
屋外，徐啟看著有點冷漠的許默，咬下一口雞腿，瞧向坐在旁盯著手機裏楊間與張芬合照發呆的楊天佑問道：
“天佑，許哥，好像心情不是很好。”
“或許再過段時間，小默都不會再踹你了，而是冷冰冰地看你。”楊天佑放下手機，瞧了一眼徐啟，將目光放在那關閉的大門淡淡道。
“小默他自己承受的恐怕比我們兩個人都要多，有時候我也不清楚，他一個人是怎麽樣靠意誌一路走來的，以前的小默會笑，會哭，會憤怒，會傷心，會與我們一同開玩笑。現在的他讓我感到有些陌生，常常會覺得自己在麵對一隻鬼。”
“沒有情感的鬼。”楊天佑加重了一句道。
“喂，老徐。”
“啊？”緩緩將口中的雞腿拿開的徐啟愣了愣，他抬頭看向楊天佑。
“你記不記得，小默多久前開始便沒有再笑了，他上一次笑的最開心的時候是啥時候。”
楊天佑忽然問道。
徐啟拿出餐廳紙，抹去自己嘴唇上的油膩，回憶道：“上一次見到許哥笑得很開心的時候，好像是許哥回來村子的時候，那天黃昏，我記得許哥看著我倒在稻草堆裏氣喘籲籲的模樣就笑了好久，秀雅嫂子在跟老爺子學憋氣，你和張芬在地裏插秧，楊間騎著小黑滿田地跑”
“似乎，我也好久沒見到過許哥的笑容了。”徐啟眼眶通紅，低聲淺語。
楊天佑起身，來到徐啟跟前，拍拍他的肩膀，玩笑道：“沒準什麽時候，我們都會變成跟小默一樣，想想到時候的你不會搞笑，變成了一個酷酷的胖子，我想到都覺得反胃。”
“天佑，有沒有啥好辦法讓我記得搞笑的模樣？”徐啟像是無助的小孩般，握緊楊天佑的衣袖，慌亂、著急。
楊天佑抬頭看向天花板，似乎在逃避著什麽，聲音些許哽咽：“要不，你試試把自己搞笑的事情記在本子上，或是錄下來，等你以後忘記了就拿出來看看？”
“好，我這就去做。”
“急什麽呀，不把你最愛吃的炸雞吃完？”楊天佑把想站起來的徐啟摁回座位。
隻見徐啟搖搖頭，茫然地看著楊天佑笑了笑：“忽然覺得，吃得沒味道了。”
楊天佑也跟著笑了，他也忘記了一些事情，比如張芬和楊間的麵容。
似乎，所有人都在不經意間遺失了，某種重要的東西。
或許是你愛吃的食物，突然不愛吃了；或許是記憶中的一個片段變得模糊；或許是突然不懂得笑、哭泣、哀傷、憤怒，開始發覺自己和其他的人不同了，和這個世界變得格格不入。
這，就是他們的悲哀。
房裏，許默脫下沾染血汙的襯衣外套，聽著外頭兩人的對話，他沒有什麽感覺，應該說是遺忘了感覺。
許默的目光偏移向安置在地上的行李箱，裏頭是清一色的白色襯衫。
其實是許默已經沒有了對衣服的審美，比起五顏六色的各式衣服，他似乎更傾向於喪白色的襯衫。
因為簡單，不複雜。
許默換上新的白淨襯衫，望向鏡子中陌生的自己，他伸出手摸上了自己蒼白的臉，一直到眼睛，輕輕一拉，弄出一副記憶裏似乎是“鬼臉”的表情。
不好笑呀。
許默鬆開手，無力地垂下，既然踏上了這條路，他已經沒有能回頭的機會。
隻能孤獨地登上那黑色宮殿。
一退，在他背後的人全部都得要死。
在刹那，許默記起身處鬼墟時，曾見到的張瑤姬，後者口中的言語：
“能給點光麽？”
“我看不見前方的路了。”
“我們都看不見前方的路了”
他似乎也看不見前方的光。
絕望、詭異、死亡無時不刻在追隨著他，一步錯，步步錯，稍有差池，許默將會一無所有。
屆時，還有什麽能夠成為他自己的留念呢？
許默伸出手掌，握住嘴的兩端，微微上提。
真難看的笑容。
他也笑了，不過，是假的笑。
“叮鈴。”
兩條消息同時發送到了他的手機裏，一條是許默讓三島調查關於木村愛子以及左太郎的資料，另一條則是秀雅發來的。
許默自動忽略掉三島發來的資料，點開消息欄裏屬於趙秀雅的那一條信息。
此時許默才發現趙秀雅已經發了不止一條消息，因為自己在處理神秘事件的原因而沒有注意查看。
“許默，你到哪裏了？到櫻花國了嗎？”
“許默，我自己學做了咖喱牛排，等你回來我做給你吃。”
“許默，我自己一個人把所有的菜都吃完了，我厲不厲害？”
“許默，快到冬天了，櫻花國很冷的，我在行李箱裏給你備了一件加絨版的白風衣，你穿上去肯定賊帥氣！”
許默的視線下意識看向行李箱，裏頭果然疊有一件厚厚的風衣。
收回目光，許默點開下一條語言信息。
“喂！聽徐啟說，那個什麽三島，他的助理還有保鏢，都白白嫩嫩的很漂亮，我告訴你許默千萬不要動歪心思，否則老娘就”
趙秀雅彪悍的聲音響起。
“許默，你是不是在和別的女人上床，不理我！”
許默纖長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敲打字體：
“蠢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