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節:檢查結果的等待
媽媽睡著後的夜,顯得格外安靜。
旁邊的小妹妹以及她偉大的母親,都已睡著。
此時淩晨五點半。
天已朦朧的泛著微弱的亮光,但因為檢查室內為了方便視頻監控每一位病人發作時的狀態,必然燈火通明。
燈光掩蓋著窗外那朦朧的亮光,強烈的打在熟睡中媽媽的臉上,那種燈光,讓眼睛刺疼。
我小心翼翼地將絲巾蓋在媽媽的眼睛上。
這一刻,我開始失眠。
看了看媽媽,看了看身邊那對母女倆,心中說不出的悲傷。
後來
自己是怎麽睡著的
已到清晨九點。
當我睜開眼,媽媽已經去二樓的超市回來。
熱熱的牛奶、熱熱的豆沙包,出現在自己的麵前。
“吃點飯吧,昨晚發作早上一定很餓。”
親媽必然是親媽,總是會如此了解我的饑餓程度。
“還是媽媽最愛我。”
我給媽媽一個大大的擁抱。
早飯吃完,醫生來到病房,開始給我拆線。
那些一大堆電線一樣的東西,一個個的貼在我的頭皮上,頭發上。
拆除後的頭發,已經完全不堪一擊。
滿頭的膠狀固體將頭發包圍
心髒附近的貼片終於去除
手上類似於“手銬”一樣的東西,也終於離開我。
“漂亮姐姐,我這檢查是不是沒白做,昨晚應該都抓拍到我發作時的病情了吧?”
我繼續和這位醫生套著近乎。
“嗯,抓拍的特別清楚,對於你後期手術治療方案的確定,是很有幫助的。”
這位美麗的姐姐醫生和我說著。
什麽?
手術治療方案的確定?
我這是要做手術了?
心中突然蹦躂出無數個未知。
“做手術就能好了麽?”
我假裝天真的語氣問著,期待著醫生的回答,可以給我帶來一絲絲的希望。
“那要去問你之前的醫生了,我這邊隻會看檢查結果給個分析,最終的治療方案,還是需要你的醫生來決定。”
這位醫生姐姐瞬間像是變了臉,表情嚴肅的對我說著。
十分鍾後
這位美麗的意思姐姐已經將頭上,身上的所有導線全部拆除。
“你這發型,簡直像極了還珠格格裏,被老板欺負成叫花子一樣的小燕子。”
媽媽開始吐槽著我的造型。
“有一個姑娘,她有一些任性,她還有一些囂張。”
我開始迎合著媽媽聊天。
媽媽已經在我的影響下,笑到肚子疼。
“你和你女兒的心態可真好,我需要向你們好好學習。”
身邊小妹妹的母親和我們說著話。
“阿姨,要樂觀,醫學在進步,時代在發展,都會好起來的,自己的心態都不好,怎麽去戰勝這個病,要做個好的典範哦。”
我和媽媽安慰完這位偉大的母親,便告別離開。
不知道此時,這位小妹妹有沒有如我一樣幸運
不知道此時,這位小妹妹的自信有沒有增加
不知道此時,這位小妹妹是否能明白母親的偉大
人生的某一個階段、
人生的某一個時間、
我們總是會遇到與自己極為相似的過客、
我們有著相同的經曆、
我們有著相同的恐懼、
我們了解著對方的喜怒哀樂、
我們明白著對方的心理感受、
因為此時的我們,正在經曆著一場相同的命運洗禮,但麵對命運洗禮的態度,將極大影響著我們的餘生。
“三天後來拿檢查報告。”
做完檢查後,我帶著一個長相亂八七糟的帽子,掩飾住我這滿頭淩亂如叫花子的發型,來到醫生辦公室。
“那我們現在還需要去之前掛號的買買提醫生那裏麽?”
媽媽瞬間回到了一本正經的狀態。
“不用,等檢查報告出來,再去掛號。”
醫生姐姐和我們解釋著。
那麽接下來的三天時間,我們該做點什麽?
果不其然!
我和媽媽來到了嬸嬸家。
這一刻,我控製不住的開始回憶我姨夫這個人渣來接我的相關記憶,心情如此失落。
整個人如同丟了魂,神情恍惚!
“喂,你在想什麽?”
媽媽突然趴在我耳邊,嚇我一大跳。
“啊~~”
似乎我的意識順便被媽媽拉回至此時此刻。
“我在想我們中午吃什麽好吃的。”
我強有力的擠出一個微笑。
“一會兒到你嬸嬸家,媽媽給你做飯,給你做鹹湯喝好不好?”
坐在出租車上,我靠在媽媽肩膀上,媽媽溫柔地對我說著。
“別做飯了,昨晚你都沒有睡好,好好補覺吧,我這叫花子一樣的頭發,剛好趁著你睡覺,我認真洗澡。”
我很是心疼的對媽媽說著。
“那中午吃個馬路對麵的驢肉大餅吧,順便去旁邊的理發店洗個頭發,你這頭發跟叫花子一樣,在你嬸嬸家洗頭也不太合適,洗幹淨點了,我們再去你嬸嬸家洗澡。”
媽媽就是這樣,住在別人家,總會擔心給別人添麻煩,就算是這樣的自家人,也一樣會有這樣的顧慮。
“媽媽不要睡會兒麽?”
我心疼地看著媽媽。
“不睡了,下午再睡,這兩天也沒什麽事情,結果還要三天才能出來,可以好好補覺。”
媽媽已經疲憊到眼睛無神,卻依舊要先以我為主。
我們直接來到了嬸嬸家小區對麵的理發店。
當理發師看到我的頭發,完全被嚇到。
“你這是在施工的工地,被人潑了油漆麽?”
理發師詫異的給我說著。
“不是不是,剛剛做完檢查。”
我有些許不好意思地說著。
聽到我說這樣的話,理發師滿臉嫌棄的拒絕了我。
我和媽媽灰溜溜的離開。
“媽媽,我這小燕子一樣的頭發,被**裸的嫌棄,要不放棄吧。”
我歎著氣。
“前麵還有一家理發店,一會兒我進去告訴理發師,我來給你洗,人家就同意了。”
媽媽機智地和我說著。
似乎剛才理發師的拒絕,並沒有影響到媽媽的心情。
“你好,我能不能在你們理發店給我女兒洗個頭發,費用我正常給你,她的頭發上弄上膠了,不太好洗。”
媽媽卑躬屈膝的和理發店老板說著。
“可以,你用吧,不用給錢了。”
老板人很好,善良的人還是存在。
我坐在洗發的躺椅上,媽媽認真的給我洗著一根根頭發,洗發時間,足足有四十分鍾。
因為是個很小的理發店,理發的顧客大多數都是斜對麵學校的學生。
記憶中似乎理發隻要10元。
到了上課時間,沒有顧客,或許是常態。
老板來到媽媽旁邊,和媽媽說話。
“你女兒這是在醫學院剛剛做完腦電圖麽?我看頭發上都是膠。”
這位老板阿姨的說話內容,讓我十分詫異。
“啊,阿姨你怎麽知道的,這都能猜到,也是太聰明了。”
我閉著眼睛和老板說著。
“我女兒有癲癇,也是才做完這個檢查,看到你媽媽洗頭,突然想到了,就問問你們。”
原來這也是一位偉大的母親。
那一刻
改變了我對於癲癇病人的認知。
本以為患有癲癇的病人並不多,像我這樣的人類,應當是大家眼中所認為的“特殊人種”。
但實際並非如此。
我從躺椅上坐起來,媽媽拿起理發店中的吹風機,準備給我吹頭發。
“我來吧,你坐沙發上休息會兒,昨晚一定也沒有睡覺,累壞了。”
老板將吹風機接來,給我吹著頭發。
我已淚眼朦朧。
是對於這位偉大母親的敬畏。
是對於我家媽媽咪陪伴的心疼。
是對於這位老板對顧客深刻理解的感動。
“洗頭多少錢?”
媽媽問著老板,準備付錢。
“不用了,我也沒動手,也就用了一下我店裏的水,同是母親,我們都不容易。”
那一刻,媽媽也被感動到熱淚盈眶。
“謝謝阿姨,您人真好。”
為了表示感謝,我安靜地走出理發店,到馬路對麵的小商店,買了酸奶以及麵包,送給這位善良的老板。
善良的人,終將有好報。
希望現如今,她的女兒已經痊愈,並且明白母親為她所有的付出。
回到嬸嬸家,嬸嬸已等待了我們很久。
“怎麽這麽晚才到,本來應該開車去醫院接你們的,但臨時有點事,就沒去成。”
嬸嬸不好意思的和媽媽說著。
“沒事,醫院離你家也近,坐個出租車五分鍾就到了,小吻頭發上都是膠,就去門口的理發店洗了個頭發,在家裏洗,怕把衛生間弄髒了。”
媽媽小心翼翼地回答著嬸嬸。
“嫂子,你這樣就見外了,回答我跟你一起給小吻洗頭發呀。”
嬸嬸和媽媽繼續說著。
“嬸嬸,我剛才的樣子實在是太狼狽了,實在沒臉見人,就強烈要求在門口的理發店先洗幹淨頭發,再回來見你。”
我這小小腦容量的腦袋瓜,總是能在第一時間,表達出明智的應對方法。
“好了,去吃飯吧,去吃小區門口的驢肉大餅。”
嬸嬸摸著我剛洗幹淨的頭發,和我說著。
“哎,早知道我就不回來了,直接給嬸嬸打電話,我洗頭發的店,就在驢肉大餅的旁邊。”
我努力調節著氣氛。
與其說是調節氣氛,不如說是在調節自己,對於那個人渣姨夫帶給我灰暗記憶的悲傷。
我開始愉快地吃著驢肉大餅。
“嫂子,檢查結果什麽時候可以出來?”
嬸嬸開始問著媽媽我的病情。
“說的是三天後去拿,再確定治療方案。”
媽媽回答嬸嬸時,滿臉憂愁。
“昨晚發作沒有?”
嬸嬸帶著些調侃的態度問著我。
“嗯,很爭氣的在淩晨四點左右發作,這檢查的費用,沒浪費。”
我開玩笑的語氣和嬸嬸說著。
“什麽時候都知道心疼錢了?”
我這樣的回答,讓嬸嬸十分詫異,畢竟曾經在嬸嬸的記憶中,我是一個隻會花錢的叛逆少年。
“哎,在上海上學,要掙錢買手機,買電腦,買來回飛機票呀,打了那麽多的工,突然明白了掙錢不易,花錢需精打細算。”
媽媽聽到我這樣的回答,才變得有些許開心、放鬆。
“媽媽,我還能回去上學麽?”
我很嚴肅地問著媽媽。
人生第一次,如此迫切的想要回到學校。
因為在那裏,有著學校的一切活動,等待著我回去決策、主持。
因為在那裏,有著無數個兼職,等待著我回去完成。
因為在那裏,在學校門口租著一個兩室一廳的房子,和新疆的校友開著幹洗店掙錢,月收入至少5000+,怎麽能放得下?
因為在那裏,有著我的夢想。
因為在那裏,有著證明自我價值的一切事宜。
“要等你的結果出來,我們才能知道。如果要手術,我們就做,如果不手術,你就坐飛機回上海。”
媽媽一本正經的說著。
等待檢查結果的三天中
我迷茫著。
我恐慌著。
我期待著。
終於到了拿檢查報告的時間。
清晨八點半,愛睡懶覺的我,愛睡懶覺的媽媽,如同電打般,火速趕往醫院。
這種興奮的狀態
更像是等待彩票開獎的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