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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3章 乾道六年,臘月14

  “胡說,你們是一起的,她去哪裏怎麽可能不跟你們說一聲。”我也不要她給我穿衣了,自己穿著單衣光著腳就往外走。


  “夫人!”見拉不住我,海月一下哭了起來,“小公爺昨晚沒了,佩蘭姐姐在那邊幫著妝裹呢,都叫一定要攔著您,不能叫夫人看見了。王爺……王爺他……”話還沒講清楚,她就已經泣不成聲了。


  “混帳東西,要你嚎什麽喪!”我從來沒見過一向溫和的佩蘭會如此的疾言厲色,簡直都要把我給鎮住了。


  佩蘭上來一把拽住了海月,然後狠狠的把她給推了出去。海月也不是個小孩了,可是被怒極了得佩蘭拖著就如同一隻小雞,腳步踉蹌的沒有一點回轉餘地。


  等到佩蘭回過身來麵向我,她已然換成了雲淡風輕,“怎麽光著腳站在地上?快到床上躺著去,多不知道昨夜有多驚險,全府上下被你折騰的一夜未得安歇。”


  我隻怔怔的看著佩蘭不說話,她上來拉我,我就跟著她走。一直走到了床榻上,佩蘭扶著我在床沿上坐了下來。她想把我放上床,我一邊搖了頭一邊突然奮力掙開了。


  “餓嗎,要不還是吃些清粥吧?”佩蘭問我。


  我“哈”了一聲,但是並沒有笑,我連苦笑都沒有了,我問佩蘭,“是嗎,昨夜?”


  佩蘭答非所問,“不餓也要吃一點,發熱也是很耗體力的。”


  “容妹妹托孤才幾個月啊,這就叫他們母子相會了,她會來索命的吧?”我說。


  佩蘭跪在了床榻上,伸手握住了我的兩隻手,抬頭看著我說道,“夫人,隻要你好好的,王爺就好,隻要王爺好,我們整個慶王府都會安然無恙。”


  我低頭俯視著佩蘭,問道,“王爺對你來說,算什麽?”


  “婢子是奴,王爺是主,慶王府就是奴婢的殼,有這個殼在,天塌下來了婢子都不怕。王爺是奴婢的信仰,沒有這個信仰,婢子就如同那被擰斷頭的蒼蠅,沒有方向,也活不長。”佩蘭將我的手按在了腿上,“婢子好不容易才在戰戰兢兢中留下來,能守在王爺和夫人的身邊,已經是今生最大的奢望了。”


  我搖了搖頭,“沒用了,我不中用了,你們不是早就知道的嗎,不要再逼我了。”


  佩蘭咬了咬唇,強忍著眼中的淚水,“可是王爺不肯放棄,你能勸服的了他嗎?”


  “他能接受的,王爺沒你想象的那麽脆弱。羅纓離開,傷筋動骨的幾乎要把他給廢了,可……不也緩過來了嗎?”我說。


  佩蘭低沉著嗓音,“那是因為有你在。”


  我歎了一口氣,“也會有別人的,我們終究無緣無份,這場姻緣是強拉的,夫妻也是徒有虛名,老天爺會還他一場安穩的,不必再如此飄搖。”


  “夫人——”佩蘭終於不再隱忍,淚水劃過她的臉龐,都已經是個大姑娘了,卻沒人心疼她。


  我隻靜默了一會兒,便說道,“更衣吧,我的時間不多了,還有要緊事要去做。”


  沒有眼淚了,也不敢喊疼了,是不是我多活一天就會有人走在我前頭啊!如果昨晚走的是我,攄兒是不是就能活下來,地府收人不是也該有定數嗎?


  “把我的那把刀拿給我。”我的東西都被佩蘭收著了,她要不在,我還真的很煩。


  佩蘭看了我一眼,沒說話,然後將那把障刀拿了過來。拿過來之後,她又叫我等一下,來回走了兩趟,將夢生的骨灰和錢袋,以及趙恪的那一把劍,還有程韋送我的那一把彈弓,就連王爺給我的長弓鐵箭都拿了過來。


  “夫人的東西自己收著吧!隨便你放哪,我們也不會動。”她說著指了指掛在牆上的琵琶,“你看那琴,都落灰了,我們也沒誰給你撣過。”


  “……”佩蘭,你狠!


  “那你也可以別叫我夫人。”我咬牙。


  “我倒是想呢,但總不能像王爺那樣叫你韋捷。”佩蘭說著就先我一步轉身離開了。


  我也懶得多話了,自己將刀佩在了腰間,又把彈弓收在了衣袖裏。本來那長弓鐵箭鋒芒畢露的太張揚,但我一想,我就是為了招搖過市嚇唬人的,所以也背在了身後。


  我又去馬廄裏牽了一匹馬,上馬的時候踉蹌了一下,差點摔下來。頭還有些暈,身子也乏力的厲害,但也隻能死撐了。


  雪還是沒停,隻是沒那麽大了,細小的雪花隨著北風漫無目的的飄著。天依舊陰沉沉的,像是還沒有釋放的暢快。


  街上沒有積雪,新添的一層白是剛剛飄下的,大概再過一會兒又會被抹去蹤跡了。迎接新春的人們依舊不減熱情,口中哈著白氣,手也伸不出來,卻穿著冬衣打著油紙傘閑庭信步一般的逛著。不管寒冬酷暑,小孩們總愛拿著球亂踢,一時撞到了人,招來了一片罵聲。


  我一路狂奔到了恭王府,雪花沾到了我的臉上,一開始還能化成水珠流下來,後來我就被凍的麻木了。


  恭王府的衛兵見到我突然出現,全都如臨大敵一般死死的盯著我。我想我要是直接硬闖進去的話,很有可能就被他們當作不知者無罪的給亂箭射死。所以我隻是騎在馬上,冷漠的看著恭王府的大門。反正就算我一句話不說,裏麵的主人也會很快知道我的到來。


  “韋捷!”恭王府的中門大開,恭王站在正中,一旁是鳳娘和李小妹。


  恭王看見我出現,麵色有些難以形容,但怎麽看著都是帶著黯然的,並沒有他一向的光彩。他大概以為我是來興師問罪的,而且用了最蠢的方式。


  “別,我的名諱可容不得你叫。”胯下的馬了大概沒經曆過這樣的場麵,明顯的有些受驚,我夾緊馬腹,想讓它平靜下來。


  “韋捷,你這是幹什麽?”李小妹看見我的時候還很開心,想要走近我,卻被鳳娘一把拉住了。


  “韋揕呢?”我目光咄咄的看向恭王。


  “你的二哥在哪你不清楚嗎,憑什麽跑到我們恭王府要人?”鳳娘朝我揚了揚下巴,滿是嘲弄的神態。


  我人本來瘦小,又加上重病,很難撐起氣場。可好歹還騎在高頭大馬之上,又帶著霸氣的武器。我一拉弓箭,天下無敵,雖然我並沒有想要殺人。但我是來闖關的,怎麽著也不能先慫。


  “我再問一遍,韋揕呢?”我繼續冷冷的看著恭王。


  “韋氏,你別太過分了,不要以為我家王爺對你一味的遷就忍讓,你就可以為所欲為。”鳳娘寒了臉,“別太把自己當一回事了,也別叫我更加的看不起你。”


  “二嫂,你先回去吧,我向你保證,韋揕他不會出事。”恭王木木的說道。


  “隻怕你的保證已經沒什麽可信度了。”我咬著唇冷冷的衝他笑了一下,“今日信誓旦旦的跟我保證,明天就隻會說對不起,反正你覺得我能原諒你。”


  “韋捷,你在說什麽?你找韋揕幹什麽?”李小妹一麵問我一麵強力掙脫著鳳娘的束縛。


  鳳娘有孕在身,經不起她的拉扯,隻能丟手。


  李小妹瞪著大眼睛情真意切的對我說,“我聽說你三哥的事了,但你跟你三哥隔著母,平日裏也沒怎麽見你們往來啊。我知道你肯定也傷心,畢竟也是自家哥哥,隻是你可別想著找你二哥報仇啊!”


  “韋抉他也是活該,他竟然想勾引虞家小姐私奔,就算虞家小姐退了婚,那也是韋揕名義上的未婚妻啊。是個男人也受不了這樣的侮辱,先前不肯完婚就已經鬧的滿城風雨了。加上你們韋家又出了事,要是再有這麽一出,你不是更難堪嗎?”


  “韋揕他可是你的親哥哥,他就算是我們恭王府的人,可也沒想過要害你。而且,姐夫,姐夫他也不是故意要……”


  “夠了,你給我滾回去!”李小妹隻顧著自己的長篇大論,鳳娘兩次拉她都沒能阻止她的口無遮攔,到後來她竟然直言韋揕是恭王府的人。鳳娘是真急了,上手打了她一巴掌。


  李小妹震驚之餘隻剩了滿臉委屈,她用手捂著自己被打的半張臉,不敢相信的看著鳳娘。


  可是很快,她又淚眼婆娑的轉向了我,“韋捷,我聽說你們府上的事了。你也別傷心,那孩子沒了就沒了,你自己努力一把,爭取生個嫡子。慶王他,不是也很在乎你的嗎?”


  “來人,給我把這個瘋女人架回去!”鳳娘是完全的火了,我看她如此激烈,都不知道會不會傷了胎氣。這一胎可是她好不容易求來的吧,說不定還是在佛前用自己最珍貴的東西換的。


  “還不肯說嗎?”我伸手拿出了長弓,並且從背後抽出了一支箭矢。我知道我這樣做很不明智,一旦真刀真槍的動手,恭王府有一萬個理由將王爺拉下馬。


  賭一把就賭一把,就算我真的殺了恭王,對王爺來說也不盡然是壞事。趙恪無心爭儲,王爺就成了唯一。我們韋家已經不存在威脅,念著太上皇的一份情,也不會對我們韋家趕盡殺絕的,所有的罪過我一個人能承擔。


  這一場活的也不冤了,就算我縱情恣意,但從來我都能對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


  “韋捷,你敢!”鳳娘盛怒之下還想著激我。


  悠然上弦,拉弓滿月,箭尖直指恭王擰成倒川的額頭。我麵沉如水,動作不快,但勢在必得。沒有戴抉拾,一箭下去,我的手肯定會受傷,但是無所謂了,又不需要我高質量的拉滿二十支,一箭就夠了。如果有機會,我也隻能射出一支了。


  “韋揕在你們韋家的老宅。”恭王自始自終都沒動一下,他的臉雖然是對向我的,但是眼神很空乏,帶著逃避和心虛。


  我死死的盯著他,他都沒敢掃向我。從前那麽坦蕩的一個人,現在也這般的躲躲閃閃了。真叫人看不起。


  恭王如果還不出聲,大概我還沒發箭,就已經有箭矢朝我的腦袋射來了。我賭的也就是這個,就算他們的箭矢已經離了弦,我也一定比誰都快。哪怕是第五川星,這一箭她也接不住。


  我放下了弓箭,轉身架馬離開。這馬兒雖然不如踏雪,但好歹也是經過嚴酷訓練的坐騎,很通人性,我稍一拉韁繩,它便知道方向,疾馳而去。


  “等一下,我和你一起去。”我已經走遠了,恭王在身後急急地喊了一嗓子。


  隻是大概恭王還沒來得及抬腳,鳳娘就已經歇斯底裏的叫了一聲,“王爺!”又要故伎重施的把人留住了,留吧,自己的男人就應該要不顧一切的留住。


  我也顧不上了,知道韋揕在哪便立即狂奔而去。


  我還沒到韋家老宅,遠遠的就見到了一人渾身是血的在倉惶逃竄,整個人落魄的不忍看。眼神太好,我連他驚恐的表情都看得很清楚。


  這人自然就是韋揕了。但他一直以來給我的感覺並不是那麽的怕死,尤其是二嫂走了以後,他整個人也不過是一具徒有其表的行屍走肉而已。


  不過我是最能明白這其中的緣故的了,我和韋揕在很多方麵都有相似之處,可能都是繼承了侯爺的劣根性。縱然已經想的很明白了,也預測了結局,但真到了那一刻,還是想貪生。所以當我看見韋揕臉上的驚恐的表情時,我並沒有看不起他。


  很快後麵就追出了一個女子,她手拿紅纓槍,手起槍落,淩厲果決,每一下都衝著要害而去。


  我根本來不及細想,在那女子一槍就要戳穿韋揕喉嚨的時候,我聲嘶力竭的吼了一聲,“不要!”


  這一嗓子真的是要了我的命,我感覺我的肺都要被嘔出來了。但好歹還是起了一絲效果,那女子愣了一下神,轉臉朝我看來。


  四周很快圍了好些看熱鬧的人,他們或對這女子槍法嘖嘖稱讚,或對那逃生男子報以同情。但是要不了多久,這些議論就會變成一種惡意的揣度。殺夫嗎?還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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