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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2章 乾道六年,臘月13

  我是想笑的,可是發現自己沒力氣扯動嘴角了,就連眼皮都有些抬不動了。原來我是沒辦法一直保持睜眼的,最後一定會閉上眼睛。


  “我們高尚啊!”我的話音很低,舌頭已經不聽使喚了。


  本來我還想多扯一點的,說什麽我們沒辦法衝破封建禮教不顧人倫,他介意我是他的嫂子,我不想毀掉他的功德。其實說到底我們都是慫人,我們不夠相愛。三叔你最厲害了,你是你們兄弟幾個裏最有種的一位,好東西就留給你了……


  “韋抉在初陽台煉的是什麽丹?是不是就是給你的藥?你到底生了什麽病?為什麽你跟老四走了那麽久,回來後父皇沒有跟你計較……”


  恭王還在我的耳邊喊,要不是他叫的太大聲,我大約已經聽不清了。我好想問他一句,“逼話這麽多,你到底還幹不幹了,別告訴我,你也是個慫鳥!”


  所幸,縱然我沒辦法再吭聲,他還是氣勢洶洶的吼了一句,“我不會算了的,巴不得做你第一個男人!”


  我不是一下就暈倒的,這是一個漫長的循序漸進的過程,一開始我還有觸覺,然後才麻木了的。好像死亡啊,很多人也不是在瞬間就沒了的,就好像早上的韋抉,都身首異處了,我看到他的心髒還在跳動著。


  剛剛我一個人靜靜躺著的時候,我還在想,如果我那時候上去握住他的手,他會不會感受到我的溫度,如果我在他的耳邊說對不起,他會不會就閉上了眼睛……


  大約恭王的情緒太激動,也就忘了要對我溫柔,他的手指拂過我的身體我還能感受到疼,牙齒狠狠地咬在我的肩上,是真的要將我生吞活剝了嗎?


  操!全是一樣的畜生東西!


  王爺過來的時候,我已經醒了,但藥性未過,我還是不太能動,也有可能是我已經毒發,以後都動不了了。房間裏所有的窗戶都被打開了,伴著飛雪的寒風直接穿了進來,帶走了所有的熱氣。恭王大約早就走了,那隻貓也不知到了哪裏,我一直沒見著,可能也被他帶走了。


  我雖被大被裹住,但還是涼透了,房裏的炭火大概熄了,連紗燈都不亮了。


  臘月二十三,就算有月亮也不會太亮,何況又是個雪天,沉重的雪花還在飄揚。可是王爺過來的時候,我清楚的看見了他的臉,仿佛是撕心裂肺的疼……


  王爺將我抱起,他身上的涼氣更加的凜冽,被子還緊緊地裹在我的身上,可我像是被凍得徹底,渾身沒有一絲的溫度。


  王爺勒住我,一直在我耳邊重複著兩個字,“沒事,沒事,沒事……”


  “有事。”我又重複了一遍,“有事。”雖然我有氣無力,但這重複了兩遍的兩個字,我說的很清晰。雖然我能忍,但我對疼痛是有和常人一樣的感覺的,我知道我的身體經曆了什麽,這完全是不一樣的疼。


  “不會的,不會有事!”王爺哽咽的帶著哭腔,卻還在努力的笑,想表現的無關緊要,“你不是說騙人的嗎,你自己怎麽還信了?”


  王爺這樣好讓人心疼啊,愛我一場,除了痛不欲生,終究什麽好也沒有得到。可我隻是無動於衷,所有的話都是蒼白的,也沒有眼淚了。


  “走吧,我們回家。”王爺依舊用被子將我給牢牢地裹住,然後抱著我就出去了。


  一路馬車晃動著,良久,我發現我麻木的身子好像緩和了一些,試著掙了一下,握拳的時候手指竟然是有力氣的。


  我抬頭去看王爺,王爺用額頭輕輕的蹭了蹭我,又說了一句,“沒事。”


  “我冷。”我說。


  我真的很冷,當我說完這兩個字之後,我就冷的更厲害了。渾身不住的發抖,牙齒都在打顫,好像我一個激靈抖完以後下一個就立刻來了。恐懼襲來,這是不是就是毒發的前奏?

  咳,我終究還是怕死,與其這樣惴惴不安的等待,還不如給我一個痛快。


  王爺用手背摸了摸我的額頭,輕輕說道,“可能是剛剛凍著了,沒關係的,你隻是發熱了。”


  我沒有說話,原本被王爺緊緊抱住還有一絲踏實的感覺,可是現在滾熱又緊繃的神經都變成了細針,身體每被碰一下都像是針紮一樣的疼。我還是感覺好冷,冷的想跳進火爐裏,把自己燒成一堆黑炭,然後變成白灰。


  “韋捷,不怕,你隻是累了。你隻是需要休息,累了就睡一覺,什麽都不要想。你要是不想喝藥,我就讓朱太醫給你配一點甜甜的藥丸。吃了藥就好了,明天一定就好了……”王爺一直在我耳邊細語,這話更像是在安慰他自己。


  到了慶王府,王爺還是自己把我給抱回了房裏,一路上也不管家下人的目光,隻命朱太醫快來。


  佩蘭先服侍我洗澡,我看到了錦被上的血跡,自己大腿根處也有幹了的血痕,身上更是未能幸免的青一塊紫一塊。感覺自己就像是被人享用過的一場宴席,饜足之後,就隻剩了這殘羹冷炙。


  佩蘭看見我這樣,沒有多說什麽,就連神態也沒多大的改變。


  洗澡水大概很燙,但我沒什麽感覺,我乖乖的直接坐了進去,然後將自己給埋到了水裏。


  朱太醫早就來了,可一直等到我洗好澡以後又過了一會兒,才來給我把脈。剛剛被蒸騰的藥草泡了一下,出了汗稍微覺得暢快了一點,但熱氣一退,很快我又被寒冷侵襲,再次冷的直打哆嗦。


  朱太醫左右手給我把了很長時間的脈,表情自始自終都是嚴肅的一動不動。房間裏很安靜,所有人都是一聲不響靜若寒蟬,就連整個王府都是鴉雀無聲的。王爺在旁邊陪著,朱太醫也就沒那麽多的避忌,卷起我的衣袖看了我胳膊上點的朱砂。


  朱砂四周原本泛青的經絡此刻在慢慢轉紅,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換著,而且開始延伸。不用朱太醫多說,誰都知道了結局,我都不敢看王爺的臉。他想著安慰我,我要是笑著跟他說沒事,他大概會決心跟我一起走吧?

  我又輕輕的握了握拳頭,發現自己還是有力氣的,自己用意念搖搖頭,心裏又有些想笑。趙恪這個騙子,不是說這速度快的根本來不及吃下一顆毒藥嗎?


  這樣也好,就幹脆直接了。如果是王爺,我還會想著那萬分之一的可能,如果老天爺願意成全我的話。就算除了疼我再沒有其他的感受,可程青杏都能做到,我的毅力不見得就比她弱。叫我忍上十幾年也許做不到,但十個月還是可以的,說不定就能給王爺留下一個念想。


  但我現在就隻能自私一回了。我該把自己梳妝穿戴好,然後安閑的飲下一杯鴆酒,之後躺在棺材裏,靜靜的閉上眼睛。誰也不要看我掙紮扭曲的模樣,我的麵孔永遠的停留在不甚美豔的古靈精怪裏,我的這雙眉眼永遠的澄明清澈,不會渾濁……


  “我去找四弟!”王爺說著就要衝出去。


  我輕聲的叫了一聲,“不用了,王爺。就這樣陪著我吧,我還有話要跟你說。”


  “你什麽話也不用說,我不想聽。”王爺失態的衝我吼了一句,但他克製著,壓抑的就連嘶吼都是很小聲。


  我頓了頓,本來都想好的波瀾不驚,結果就這一瞬間,心又被狠狠地揪了一下,“好,那我就等會兒說,不急。就算你不在,我也能跟別人說,到時候再轉述給你。”


  王爺一下子衝到了我的麵前,他大概是想掐住我,可臨了要碰到我的時候,他陡然收了力道,隻是輕輕的捧住了我的臉,“韋捷,你怎麽能對我這麽殘忍,就算我錯了,你恨我,可你也不能這樣報複我!”


  “王爺,我不恨你。我該跟你說謝謝,從前想說,現在也想說。”我沒有跟王爺笑,難得的好態度,認真而誠懇。


  王爺原本已經到了咬牙切齒的地步,牽扯他不爆發的也許是他的教養,也許是他隱忍的習慣。聽見我如此說,他反而有些怔住了,良久才問我,“你要謝我什麽?”


  我也愣了一下,不自覺的挑了一下眉,“……謝謝你喜歡我。”


  王爺瞪了一下眼睛,又怔了怔,然後才小聲的囁嚅了一句,“我可從來沒說過喜歡你。”


  “哦。”我受教一般的點點頭,“你是愛我。”


  “我也沒說過……”王爺都說不出口了,這麽明擺著的事,可要叫他說出口確實比登天還難。


  “我愛你,王爺。”我說,“所以你要好好的,答應我的事情要做到,好好吃飯,好好睡覺……”


  “不要。”王爺搖頭,原先有些淒楚的麵容忽然又激烈了起來,“上次答應你的事情現在不做數了!”


  “嘖!”我皺了皺眉,“還能不能講點誠信了?你上次就沒做到,這次我可是跟你好好告別了,你還有什麽借口?”


  王爺的表情微微一滯,然後就變成了哭笑不得,“韋捷,你……”


  “佩蘭,我餓了,弄點粥來我吃吧。”我也許是真餓了,反正雖然燒的我渾身疼,胃腔也灼燒的厲害,但想到我很久沒吃東西了,就有點渴望填充一些什麽。


  碧瑩瑩的清粥很快就端來了,就著醃製的酸脆小菜,我少見的將一碗吃到底。海月喂的我,對於我這麽賞臉,她倒是有些受寵若驚一般,“先不吃了吧,要是夜裏餓了再吃不遲。”


  “好。”我點點頭,又衝王爺說,“今晚我要自己一個人睡,你自便吧。”


  王爺沒理我,一直就坐在床邊。我想叫佩蘭將夢生的骨灰拿來,心裏總覺得空空的,於是手裏想抓點東西。可是又怕王爺不安,隻好靜靜的躺著。本來想裝睡,然後就真的睡著了。


  燒一直就沒退,到夜裏的時候我都神誌不清的糊塗了。我聽見王爺一直在叫我,我也想跟他說兩句話,但我張不開口。


  朱太醫沒回去,不過他在與不在影響也不大,他雖沒說什麽,但基本上是無計可施了。可是縱然無計可施,他也不能直白的說自己沒法子,所以隻能逼著我吃藥。藥丸不管用,隻能給我灌很苦的藥,我都要死了,還叫我走的如此慘烈。


  一直到了天快亮的時候,我迷迷糊糊地才算是睡的安穩了一些,一睜眼卻又被自己嚇得一身冷汗。


  我一骨碌就坐起來了,隻是心悸的厲害,等到我想下床卻發現沒有鞋的時候,我才反應過來。我伸出手掌然後又握了握拳,竟然還是有力氣的,原來這個過程比我以為的要漫長很多啊!可我也來不及體會自己是什麽心情了,隻想著另外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韋揕要出事了,虞雙兒不會放過他,而恭王也一定不會維護他的。韋揕本身就是一顆棋,到此基本上就沒什麽價值了,而他自己都不知道還願不願意求生。


  我不能再叫韋揕也死了,不管結局如何,至少要在我後麵。我不想再為他流一滴眼淚了,我也不想再傷心了。


  “佩蘭,佩蘭……”我扯著嗓子大聲的喊佩蘭。


  佩蘭沒來,海月進來問我,“怎麽了,夫人?”


  “更衣,我要出去。”我有些著急,“佩蘭去哪了?快叫她過來。”


  海月“哦”了一聲,原本要出去,然後又進來了,“夫人,還是先穿衣服吧。”


  “佩蘭呢?”我一把抓住了海月,緊盯著她問。一時叫不到人其實也很正常,佩蘭也不是時刻圍著我轉的,而且海月的表情也沒什麽錯漏,可是我就是覺得不對勁。女人在關鍵時刻第六感總是異常靈敏。


  “婢子不知道啊,婢子就是一直在外間守著夫人而已。剛剛還在的,佩蘭姐姐是頭等的大丫鬟,去哪裏也犯不著跟婢子知會啊,興許她一會兒就過來了。”可能我抓的她有些疼,海月也慌了,可是說多錯多,她要光說她不知道也許還好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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