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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50章 乾道六年,臘月11

  恭王沒搭理它,隻抱著被子到大被熏籠上去熏。那貓立馬又變了臉,叫聲變得乖覺懶散起來,走著標準的貓步蹭到了恭王的腿邊求抱抱。


  “鳳娘和姝娘都說你講究到了潔癖,沒想到現在都能跟貓擠在一張床上了。你就不怕你的女人們知道了,都不願意跟你同床了?”我渾身沒力氣,隻縮在杌子上想把自己蜷成一團,或者幹脆連自己都看不見。


  “我連你都不嫌,它就更不髒了。”恭王說著彎身抱起了貓,坐在了一旁的墊子上。那貓也就趴在了他的膝上,被恭王有一下沒一下的擼著,它似乎很享受,沒一會兒就閉上了眼睛,打起了呼嚕。


  聽他擠兌我,我也就笑了一下,沒力氣多說話了。


  恭王也沒再說話,繼續摸著貓咪的腦袋。那貓大概是被他給摸煩了,翻過身來抓了抓他的手,於是恭王便用手指撓了撓它的肚子。這隻狸花貓的肚子是白色的,毛很長,鬆軟軟的樣子讓人很想把臉埋進去。


  氣氛有一些微妙,大概是天太暗的緣故,滿屋子裏就隻剩了這隻貓享受而滿足的呼嚕聲,以及炭火細微的迸裂聲。不,是一向用話多掩蓋一切不安的我沉默了,而恭王竟然也沉默著。


  我“咳”了一聲,剛要說話,那貓像是受到了什麽刺激,突然叫了一聲,立刻從恭王的腿上逃走了。它一下跑出了明間,然後像是反應過來一般在外麵又叫了一聲,隨後隔著門簾探出一張小腦袋來,最後終於把目光對向了我。


  噗!原諒我這個時候竟然還能笑得出來,這隻傻貓不會到現在才發現房間裏還有一個人吧?

  我隻是坐著不動,眼神看著那貓有些發呆。它見我好像沒什麽威脅,於是又大搖大擺的走進來了。見我還是一動不動,它又湊近我開始打量。


  恭王忽然“哎”了一聲,那貓嚇一跳,全神戒備的衝著我哈了一口氣。我也被它這反應嚇得一抖,身子一下就歪倒了下來。


  “啊喲,這死貓,把人弄得都大驚小怪了起來。”恭王站起了身,衝著那貓也“喵”的叫了一聲,隨後過來將我給扶了起來,“我本來想問你,要不要喝點茶的。”


  “不想喝。”我說。


  “那就喝點熱水吧,我也懶得煎茶了。”恭王說著再次將我放在了杌子上坐著,人去茶爐上給我到了一杯水。


  水端來了,我隻是睜眼看著,人沒動。


  “要不要給你放點糖,或者加點奶和果子?”恭王問我。


  我還是沒動,也不想說話。


  猝不及防的,恭王突然湊上前來親了我一口。


  他的唇一碰到我的嘴,我像是受驚一樣,詫然讓開了。


  “你幹什麽?”我厲聲問。


  恭王笑了笑,“沒什麽,就是看你是不是傻了。”


  我轉臉看著恭王,本來是想翻臉的,可以一看見他的眼神,我卻有些害怕。我陡然明白了他這樣的神情是什麽意思。


  我倉惶的想站起來,可是腿上根本沒力氣,“砰”的一下,再次倒在了地毯上。這一下要比剛剛摔的狠的多,而且還很可疑,我雖然沒力氣,但不至於一點勁都沒有。


  “你給我下藥了?”我不可思議的問。


  恭王看著我,抿了抿唇,隨後神情堅定的說了一聲,“對!”


  我試了一下,手撐著地麵想要站起來,結果發現自己爬都爬不起來了。我知道這不過是徒勞,回頭對著恭王吼,“你瘋了,放我回去!”


  “我是瘋了,今天晚上誰也別想把你從我這帶走。”恭王把杯子裏的水潑到了熏籠上,“刺啦”一聲,蒸騰的水霧很快的就升到了半空。他把杯子一扔,人突然就朝我撲了過來。


  我慌了,伸手想要推開他,可是此刻我就連舉手的勁都沒有了,整個人癱軟的沒有一絲的力氣,“趙惇,我今天要是死在這,你就完蛋了。你們整個恭王府都得跟著你完蛋,你那沒出世的兒子,你的瑟瑟姑娘,你……”


  “噓!”恭王伸出兩根手指按住了我的唇,“韋捷,你愛我對吧?”


  我抿緊了嘴唇,不讓自己的嘴巴跟他的手指有接觸,也閉上了眼睛不予理睬他這瘋子一樣的行徑。


  哪有人這樣趁人之危的,這種愚蠢的行為不是喪失了我對他所有的信任和好感嗎?雖然他就算好聲好氣的跟我提要求,我也一樣的拒絕。


  “你承認吧,你就是愛我。”恭王雖然朝我撲了過來,但他並沒有壓著我,他自己撐著身體,臉與我離得不遠也不近,“你看你剛剛還在設身處地的為我著想,這是你的本能。你的第一反應是不要把我拖下水,是不想連累我。你不是很愛你家的王爺嗎,沒有我,你不是能成全他了嗎?”


  我閉著眼睛沒說話。我要被氣死了。


  恭王自言自語,“認識你的這幾年,我一直在思考同一個問題,到底是我自作多情,還是本該郎情妾意?”


  我睜開眼睛,“咯咯”的笑了起來,幸好,除了渾身沒力氣,我至少還能說話,還能笑。


  “你不是想死嗎?”恭王的喘息聲就在我的耳邊,他上手抓住了我的衣襟,很快我的脖子以及胸前就裸露了出來,“我陪你一起死!”


  我笑的眼淚都出來了,整個人都在打顫。是我的錯嗎?我愛的人也愛我,你好我好大家好。可是一個個都他娘的要我來還債,我欠誰的了,我得到什麽了?


  怪我怪我都怪我,我就應該封守一個城,固若金湯的不放一個人進來。誰也不去招惹,誰也不搭理,冷情冷性的孤獨死去。受過那麽多次的重傷,就應該莫名其妙的死去,就應該讓夫人把繈褓中的我掐死,就應該不要到這世上來……


  “不要笑了。”恭王原本按在我唇上的手指變成了手掌,用手心捂住了我的嘴。盡管我笑的讓他內心發毛,可他也沒用力把我捂死,他的手隻是輕輕的蓋在我的唇上。


  我不笑了,一直等到恭王把捂住我嘴巴的手掌拿掉,我才說,“三叔,我是愛你,愛你隨意的性子,愛你願意陪我喝酒,愛你不跟我計較,就算生氣還很好哄。可我愛的人很多啊,我隻想讓你們好好的,隻要你們好好的活著就好了!”


  “走,到床上去,地上涼。”恭王沉默了一會兒就把我抱到了床上去,將熏籠上的被衾拿了過來,帶著溫暖的噴鼻香蓋在了我的身上。


  恭王把我放好,人就轉身走開了,我聽見關門的聲音,還落鎖了。那隻貓偶爾的叫兩聲,但是沒有跳到床上來,我連脖子都動不了,所以沒辦法跟它對視。屋子裏越來越暗,我能聽見窗外落雪的聲音。


  有些困,但我沒有睡,隻睜著眼靜靜地躺著。


  一直等到天完全的黑透了,房門才再次被打開。


  恭王捧著一盞紅紗燈過來,並沒有帶來多少光亮。他先給那隻貓喂了一點食物,才拿了一盞茶到我的身前。


  “這麽黑,怕嗎?”恭王將我扶起,茶盞送到了我的嘴邊。送茶的時候,他把手裏原本捧著的手爐放到了我的枕邊。


  我真的渴了,茶水不燙,帶著香茶特有的潤感。他怕自己動手泡茶,大約是從外麵帶過來的,我喝了兩口,嗓子舒服了很多。白日裏的那一場嘶吼並沒有叫破我的喉嚨,甚至說話時都沒有沙啞,可我當時的尖叫聲真的很大,連我自己的頭皮都是麻的,一度我甚至失聰了。


  “你喝酒了?”我沒回答他那沒意義的問題。


  “對呀,酒壯慫人膽嘛!”恭王說著解了自己身上的大衣,然後脫了靴子,人翻身到了床上來。


  “還有嗎,我也想喝。”我說。


  “沒有了,我喝完了。”恭王說著掀了我的被子,我的衣服方才被他解了一半,這會兒手上沒客氣,直接全都給我脫了,動作熟稔的令人驚詫。


  恭王靠向我,氣息傳了過來,我聞到了很濃烈的酒氣。他很能喝,我沒見他醉過,曾經有意想試探,結果我吐了,他隻是多去了幾次廁所。


  我睜著眼睛不動,問道,“你喝的這是什麽燒酒,聞著很烈?我小時候嚐過一種燒酒,入口如燒紅的刀刃,隻稍稍的抿了一口,嗓子啞了好幾天,後來我的嗓音就沒以前那麽清越了。但也許隻是我到了變聲期,自然的就變了。”


  聽我問,恭王看了我一眼,抬手又將被子放下蓋住了我不算光潔的身子。我的身體本來也沒多少美感可言,加上又受了傷,就更不能細看了。腿上一條可怖的長疤,還泛著紅沒好透,胸口就更恐怖了,現在還不能碰。另外的,還掉了兩顆牙,接吻都能漏風,幸虧在裏麵,不笑的時候還看不出來。


  恭王問我,“你這胳膊上的紅痣怎麽跟老四額角上的紅痣很像?”


  房間裏很暖,恭王進來的時候又加炭了,他把手爐放在了我的枕邊忘了拿,熏的我出了汗。他發覺我熱,便抽出我的胳膊放在了外麵,一抬手才看清了我左胳膊的內側點的那顆朱砂痣。泛青的經絡隻是隱隱的現著,房裏的燈光很暗,他都沒看清。


  “巧了。”我說。


  恭王衝我意味深長的笑了笑,然後起身解下腰間的小銀盒子,打開後,他問我,“你要吃嗎?”


  “不要。”我回答。


  “你猜,我能不能吃到葡萄味的?”恭王問我。


  “幼稚,你這一盒子全都是葡萄味道的。”我失笑。


  恭王跟著笑了起來,拈了一顆糖放到了嘴裏,甜味伴著酒香,還真讓人討厭不起來。


  短暫的沉默,再次將氣氛變得微妙了起來,兩個不怕尷尬的人,突然的不知道該怎麽進行下去了。


  “三叔,你記不記得從前你是怎麽形容我的了?”我問。


  “說你什麽?”恭王用一隻手撐著,斜躺在我的身側,糖在他的口中攪動著,還真讓人有些饞那味道。


  我餓了。


  “你說我是《詩經》三百零五篇。”我說。


  恭王輕笑了一聲,空著的那一隻手來捏了捏我的下巴,“也許錯了,你是真無邪,但《詩經》有邪。”


  我眨了眨眼睛,說道,“不啊,我覺得自己很惡心,像人盡可夫。從我長大可以婚配起,就一直在挑男人,感情是最次的,不重要。”


  “挑來挑去,也就在我們兄弟幾個裏麵,別人也不配。”恭王捏著我的下巴,稍稍的轉了一下我的頭來麵向他。他的臉離著我很近,但是他沒有來吻我。


  葡萄味的糖果味道很香,我有些後悔,剛剛他問我的時候,我應該要的,但現在再反悔,有些難看。


  聽他說,我也笑了一下,“為什麽不配,那帝姬還沒法嫁了?”


  我聽見恭王低低的笑聲,他原本捏著我下巴的手轉到了我脖子上摩挲著,“韋捷,你知道我為什麽會這麽喜歡你嗎?”


  “為什麽?”我配合的問一句。但大約是因為他以為很容易,卻始終得不到。


  “因為你什麽都好,好到我都不知道該怎麽心疼你。你應該不理我的,應該罵我的,可是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能這麽平靜的跟我聊天。無論我怎麽傷害你,你是不是都會原諒我?像趙恪那樣,把刀刺穿你的身體,你也還是愛他。”摩挲我脖頸的手指用了力氣,掐的我有些疼。


  “不是他,是我自己。”我說。


  “那還不是因為他嗎?”恭王的手從我的脖子上移開,伸到了被子裏麵。他的手指輕輕的掠過我的胸口,大約是怕碰到我的傷,他基本上沒怎麽停留。


  我咬了咬嘴唇,本想給自己一點疼痛來緩解身體上的酥麻,可是我連這種咬合力都快喪失了。


  我的身體告訴我,這男人真的是……他太會了!

  我閉著眼睛,眉頭緊緊的蹙著,臉卻在瞬間被逼的滾熱,就連呼吸也完全的紊亂了,身體幾乎是不由自主的隨著他指尖的變動在打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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