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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33章 乾道六年,冬月19

  我在夫人和韋撫下葬的那一天出麵了,雖然身體很不好,但還是能強撐著。臉色難看別人也隻道我是哀痛甚深,所以反倒惹來了許多同情的目光,大家都來安慰我。


  當然,這層安慰還有別的意思,王爺一直在我身邊寸步不離的陪著,安慰固然有真,結交之心隻怕更真。


  大嫂範氏反倒表現的很冷漠,她不願做戲隻怕才是因為情真。何況,我們韋家以後就靠她來撐著了。也真是為難她了,到最後,韋撫都沒能溫暖一下她寒冷的心。


  祖母哭的很是慘烈,多少淒然悲絕的話都叫她給說了,白發人送黑發人確實痛苦,可是她的傷心遠沒有她表現出來的這麽強烈。祖母是個看的很開的人,活到這把歲數也看淡了生死。那天晚上,她很聰明的選擇不參合,事後也絕不糾結,隻過自己的日子。


  我若能一直活著,大概也差不多會走祖母這條路吧,我真的很像她。


  那人活的太通透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


  侯爺就沒那麽樂觀了,大概這一次他的人生價值觀受到了嚴重的衝擊,他可能要鬱悶很長一段時間才能叫他想明白自己活著的意義。或者他永遠也想不明白。


  我對侯爺的感情還沒對韋撫複雜,從前沒決裂的時候,我看他就不是一個孩子對父親的情感。他不正經起來我就覺得他是為老不尊,正經起來又太過於心狠手辣的沒有一點底線。後來決裂了,我就不想再理會他了,反正一切都沒多少真心,我隻是他追名逐利的工具而已。


  韋揕的臉色很難看,侯爵襲給侄輩,他嫡子的身份再沒有優勢。而且因為王爺在場的緣故,整個韋家對他也很是排斥。但這都不是最主要的,他耿耿於懷的是夫人為什麽會隨著韋撫一起走?為什麽他會成為親人眼中最差勁的孩子?明明是他很認真的在計較,可是他計較的人卻根本不在意。


  我說,“二哥,算了吧。”


  我沒有跟韋揕說太多,隻將夫人的瘋狂和惡毒點到即止。關於韋撫,他大概也不想關心了,隻是感情債而已,本身也與他無關。我想叫他放下,可是若真是看開了,他又該何去何從啊!

  二哥問我,“小妹,你跟慶王殿下回去嗎?”


  自己的心事韋揕倒是很少提,甚至他關心我的目的,我都看不出深淺。韋撫就曾用嚴肅的口氣告誡我,叫我離韋揕遠一點,我知道這肯定不是空穴來風。就算現在想來,死人的話也比活人更叫人可信一點。


  韋揕這樣問我的時候,王爺正好過來了。我跟韋揕避開人群已經說了有一會兒話了,韋揕不知我身體有恙,王爺卻完全的不放心。回不回去對韋揕沒有太大的影響,這話多半是替恭王問的。


  我看著走過來的王爺笑了笑,然後很自然的跟韋揕說道,“回啊,不回我能去哪?”


  我真的無處可去,傷成這樣,沒人照顧會死的。韋家都這樣了,我不回去,場麵就更難看了。何況,還有王爺呢,他才是最叫我放心不下的。


  王爺愣了一下,看著我的眼神灼灼生熱,忘記偽裝的一把上來抓住了我的手,隻是緊緊地握著。


  我被他抓的有些疼,可是卻一動沒動。王爺,從此以後,我們就不問前塵,相濡以沫吧。


  韋揕看了看我們,嘴角扯了一下,但最終還是什麽話也沒說。


  臨行前,我去了忘憂閣看了看,不看,隻怕今生再也沒機會了。那裏一片荒蕪,雪一下,就更加的冷清淒慘了。大概自那以後就再也沒有修理過了,好好的一個園子就這樣空著,似乎也沒人覺得有什麽不妥。


  這是我的地方,就算我不要了,別人也沒資格接手。不過,這樣的地位以後就不會有了,不管我會不會成為儲君妃,那個蠻橫寵著我的人已經不在了。


  可能就連侯府裏屬於我的那個房間都不會存在了。所以後來我又回了侯府,到我的房間轉了轉。琵琶被我拿了下來,放在這以後也會成為廢物的,不會有人珍視,珍視的人也拿不到。


  當初練琴的時候廢了很多琵琶,但是後來技藝熟了,那老頭就給了我一把老琴。那年離開的時候,我以為我再也不會碰了,所以都沒想著要帶走。


  妝鏡前的杌子歪在一邊,幾天前還有人依偎著坐在上麵,就連體溫與氣息都還殘留著。梳子上留了兩根青絲,大約不是我的,我的發質沒這麽黑亮柔順。


  我看了看鏡中有些模糊的自己,憔悴的不堪一擊,但其實我並沒有看上去的那麽脆弱。我很好,真的很好。這一次是真走了,也希望不要回來了。


  回臨安的前一天,天空又開始飄雪了。不知道為什麽,不過還在冬月裏,就已經冷的這樣徹底。


  王爺一直形影不離的陪著我,這幾日他沒有旁的事,就算有人找他說話,很快的他就又回來了。大約也是不安,他這個樣子真的很讓人心疼。其實我真的沒地方去,慶王府就是我退無可退的後路。而且,我從未想著要離開。


  走的時候,花潼來送我,我還以為他會跟我們一起走。他這個人總是那麽神秘,比趙恪還叫人難以看懂。大概是通音律的人往往比尋常人要高一個境界,不像學醫的,反倒更務實一些。隨手就能彈奏出一個扣人心玄的曲子出來,確實挺叫人佩服的。


  “這一次沒什麽離別箴言了嗎?”我笑著問。


  花潼也笑了笑,“沒有了,隨你吧。”他挺愛笑的,笑起來的時候將他身上的那股清冷之氣中和了不少,而有些人笑得時候反而會更有疏離感。


  我踟躕了一下,咬了咬唇又問,“那說過的話還算數嗎?”


  花潼愣了愣,咳了一聲,“算數吧,就算沒有眼淚,我也努力的擠兩滴。”


  “那樣的話,好像更淒慘呢。”我說。


  “是啊。自古哭墳的人就沒幾個是真心的吧,一開始大概還傷心,後來就看開了,再之後就想忘掉了。”花潼又說,“哭墳都是哭的自己。”


  我笑了笑,沒有再多說什麽。


  因為我有傷在身,一路走得很慢,王爺太護著我,旁人看著都有些矯情。有時候並非是自己想要恃寵而驕,而是不自覺地就會被人給捧起來,我這下也享受了一把所謂寵妃的待遇。


  幾天之後到達了臨安城,很快就到了目的地,抬首看了看赤金的“慶王府”三個大字,心裏隻是想笑。是真的想笑。


  王爺讓人開了中門,馬車一路從正門駛入,一直到了後府,然後王爺親自將我抱了回房。佩蘭和娟姑姑在旁邊緊跟著,生怕我有什麽閃失。這幾日王爺是如何對我,她們心知肚明,可是都沒有多說什麽。


  房裏的丫鬟們一見著我,各個都眼含熱淚,尤其是秋穗,激動的了不得,我還沒說什麽,她就忍不住的躲出去哭了。隨後還沒安歇下,牧雲也跑了過來,一見著我立馬撲了上來。佩蘭眼不妨驚叫了一下,牧雲就已經被王爺給拉住了。


  “阿爹!”牧雲被王爺嚴肅的臉嚇得抖了抖。


  “娘娘身子不好,不能撞著她了。”娟姑姑在旁邊插了一句。她帶了牧雲一段時日,對她的感情早深了,不想她因為一次意外就失了寵。


  牧雲的眼淚已經在眼眶裏打轉了,小心翼翼的問,“阿娘是有喜了嗎?我是要有親弟弟了?”這小鬼靈精,真的是太鬼了。


  王爺被牧雲這樣一問都不好意思生氣了,抓著她的手鬆開,人也和顏悅色了起來。


  “王爺,你別大驚小怪的,都把我女兒嚇著了。”我這嬌嗔的樣子學出來也是挺可笑的,趕忙打住招手叫牧雲過來。牧雲便小心的走了過來,我摸了摸她的頭,“牧雲乖,阿娘隻是身子不好,等阿娘身子好了以後就給你生小弟弟好不好?”


  我說完看了看王爺,王爺已經轉了臉,我也不知他是什麽表情。


  程青杏的例子,我是可以生孩子的,隻是得要抓緊了,因為我身體裏的毒已經在擴散了。十月中旬後,我是來了月事的,還是跟前兩個月一樣,很正常。本以為先前受了傷,流了那麽多的血,興許就不會來了,沒想到傷成這樣也一樣的來了。


  我現在唯一擔心的,就是怕王爺不肯了。


  春媽媽將大世子抱來,將近兩個月沒見,長大了許多,看到我還能咿咿呀呀的交流兩句。我看著挺逗,不自覺地也笑了。心中想的確是,程韋倒是很優秀呢,那麽聰明的一個小孩,大約這蠱毒對胎兒沒什麽影響。


  隨後卜安寧帶著二世子,還有春暉和水蓮也過來了,給我行了禮,我沒讓,直接就受了。二世子長的也不錯,比剛生下來時都快變了一個樣了,隻是到底沒大世子那般白白嫩嫩。我估計底下人又要多嘴了,肯定會說是卜安寧這個生母姿色不好。但我看著,二世子可能比大世子更加經得起折騰。


  還沒說兩句話,王爺又出言攔著了,“別說話了,快躺下吧,睡不著也閉目養神。”


  這一次他連回避都不避,我們說話他就在旁邊坐著,不時的還扭臉看看我。所以也就春暉能搭幾句話,卜安寧就沒開口,水蓮不會說話,可也是一動不動的。牧雲在旁邊也有點怵怵的,估計以後要是知道王爺在,她都不敢來找我玩了。氣氛連我這個暖場王都嗨不起來,她們估計還巴不得趕快離開。


  “王爺,我平時也挺悶的,你這樣的話會讓我被孤立的。”我說的一臉誠懇。


  王爺“哦”了一聲,隨即說,“沒事,那我就隻陪著你。”


  “……”按照後妃生存法則,這樣不是更容易被排擠和孤立嗎?


  “王爺,你不覺得你也挺悶的嗎?我們幹什麽,大眼瞪小眼嗎?”我瞪了瞪眼睛。


  王爺被我逗得忍不住笑了一下,歎了一口氣,“我是挺悶的,等你傷好了,你想出去玩也是一樣的。”


  “其實我也好的差不多了,多動一動,心情好了,大概能好的更快一點。”一回來的時候朱太醫就來給我看了,沒什麽大礙,就是要靜養。


  他除了說靜養,也沒別的話了,總不能說按著我的性情應該要動養會更好些吧?他還不知道王爺已經知道我體內蠱毒的事,所以隻字不提。


  但畢竟是傷筋動骨的,這一刀雖是避開了要害,可也不是捅著玩的。也就是我命大,加上天時地利人和,要不然也是嗚呼哀哉的多。所以大家可千萬別跟我學啊,也沒這樣的傻子吧!


  腿上的傷看著也是挺駭人的,我大概能感受到王爺見到時是個什麽樣的心情。他要是知道趙某人在給我醫治的時候故意不給我用麻藥,隻叫我生生忍著,會不會徹底斷了這一份兄弟情啊!估計現在也好不到哪裏去了。


  朱太醫看看我,要不是因為房裏還有人,我估計他得要對我豎起大拇指。還有可能會求我,求我讓他安度晚年吧。所以很有可能朱太醫會在我沒死之前就已經辭官了,他兒子和徒弟一時半會的也沒辦法接手,這樣就能避免滿門遭殃了。


  晚間的時候玉藻過來了,看見她我還有些心虛,隻好先訕訕的笑了。


  玉藻沒什麽表情,我當時在吃粥,本來用了兩口就吃不下了,她一來我又勉強多吃了點,雖然會不消化的更厲害。


  看見我吃的差不多了,她轉身就出去了,一句話也沒說。


  我看著佩蘭發出了一個“臥槽!”的口音以及神態,因為王爺還在外間,我怎麽著也得注意言行。


  佩蘭立刻回道,“夫人別罵我,我可沒得罪你!”


  然後我把“臥槽”徹底給罵出來了。


  我一回來就是在王爺的房裏,更準確的說是我從前的房間,裏麵的擺設沒動太多,桃花屏風還在,我一看見就讓人給撤了。窗紗換了,嚴格意義上是整個窗戶都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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