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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21章 乾道六年,冬月7

  “無礙,也是應該的,小道這樣不請自來,原是越禮了。”趙恪說著轉了身,走得靠向了範氏一點,然後從懷中拿出一本絹簿來,一手撩起衣袖一手將度牒給了範氏。他沒給祖母,也是挺心機的,要不然祖母那老花眼還要身邊人來看。


  範氏接過之時,不經意的打量了一眼趙恪,隨後就打開了度牒。度牒上頭詳細的記載了趙恪的本籍,俗名,年齡,所屬道觀,師名以及官署關係者的連署。


  這份度牒不管被誰看到,都會震驚的手顫。隻是大嫂這些年跟著大哥,也算是在大風大浪裏曆練過的,她的表情依舊波瀾不驚。


  範氏的眉頭微微一皺,送還度牒之時再次看了趙恪一眼,隨後又來看我,然後才滿是誠意的說道,“原來是白道長,是婦人禮數不周了。隻怪婦人孤陋寡聞,見道長年紀輕輕,還以為是個閑雲野鶴的逍遙散仙,原來竟是師出名門,實在是失敬了。”


  “女施主太客氣了。”趙恪笑了笑,那種孤絕傲然的神情又出來了,當真是淩駕於眾生之上。


  範氏見到趙恪這樣的神情,怔了怔,若是一般人,大概都有了想要下跪祈求的衝動了。但是她也隻是一愣,隨意便已經雲淡風輕了,名門之秀也有自己的風骨和傲氣。


  “快別愣著了,趕緊去安排晚膳吧。”祖母又笑著對向我,“去洗個澡,換身衣服,然後還過來。”


  “嫂嫂,小白道長不忌口,盡管拿出東道主的氣派來。”我說。


  範氏沒說話,抬眼繼續看了我倆一眼,這一眼沒事都被她看出有事了,何況是真有事。心虛啊心虛!


  從前我的身邊人隨著我出嫁的全都不在了,沒走的那些也都散了。南榮當初死在忘憂閣,那園子後來就封了,現在不知道怎麽樣了,我也不敢去看,更不能想。


  我這一下突然出現,估計所有人都不適應,祖母雖然笑的一派和氣,但我猜想這一夜她得要失眠了。能看得出來,所有人的內心都在惴惴不安。


  消息一定都散出去了,給侯爺的,還有韋撫的,總要探聽個所以然出來。我不是風光回門,大家都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又到底是大吉還是大凶。凶吧,吉就不是這個樣子了。


  祖母派給我兩個丫鬟,都是標誌的人物。我還往自己的房裏去,縱然出嫁了,我的房間還保留著,三天兩頭依舊有人灑掃。


  有時候看著還挺神奇的,韋家對我的重視真是沒話說。一上喜轎,最好的結局自然是希望我這一生都不要回頭了,可是又還要留著這個盼頭。所以,他們終究還是愛我吧!我是這個家的小姐,榮辱牽扯,一輩子也脫離不開,也是我的根。


  我已經不習慣別人服侍我洗澡了,何況我身上有傷,叫人看見了又是閑話,所以我就自己簡單的泡了一下。


  換上了一身新衣,大概是我哪個侄女的,顏色不算太顯眼,但帶著年輕女孩的俏皮。我也是個年輕的姑娘啊,我今年才十八歲!哦,還有一個來月就過年了,我又要長一歲了。


  “去把仙人請來。”我說。


  我在這個家裏有著絕對的權威,縱然我帶著一身的血腥風雨,但依舊不敢有人當麵違拗我的命令,即使她們知道這完全的不合乎規矩。她們這樣做了,也不會有人會怪罪她們,反正我做的所有事都有我自己擔著。


  房裏的碳爐火盆全都燒了起來,熱浪滾滾的,一時還有些不適應這樣的暖氣,很快又出了汗,趕緊又將外衣脫了。頭發還濕著,我在火盆邊烤著火,也將這濕氣去一去。許久沒修指甲了,長了很多,連帶著我的手指都顯出了幾分修長。


  這房間還是原先的樣子,所有的東西都沒動過,最後的一把琵琶還在。我記著我出嫁的前一天,摸了它一次,但我沒有彈。


  這把琵琶是老頭給我的,原先練琴三天兩頭的毀,後來技術上來了,老頭就將這把老琴給了我。他說這琵琶是他自己的,要用的時候還會問我拿。他在的時候我很看不上他,他一走,我倒會時常想起他。所以我很寶貝,掃弦都彈撥的很小心,平時也不會叫人亂碰。


  趙恪進來的時候,我已經起身,手拿著一把短刀。他也洗了澡,頭發同樣的沾著水汽,隻隨意的在頸後綰了一把。


  “看看,怎麽樣?”我將那把殺氣十足的障刀遞給了趙恪。


  趙恪沒有伸手來接,隻是看了一眼,說道,“古刀!”


  “算不上吧,隻是年齡稍微大一點而已。”我說著就要將刀拔出鞘,想給他看看上麵的刮痕。


  可是我手剛來使勁,就被趙恪一按,“別拔,一出鞘就要見血,見不了血就會反噬你,你壓不住這殺氣的。”


  “這你也能看出來?”我挑了挑眉,但很快的想到了他那把劍,“你為什麽把你的劍給我了?”


  趙恪笑了笑,“我不是仙人嘛!定情信物。”


  我愣了愣,下次問話的時候不要連著問兩個問題,要不然反應不過來。


  “你一個道家人,為什麽也用殺氣那麽足的兵器?”我又問。


  “當年離家,大哥已經懂事。他跟著師傅習劍,送行之時,便將自己的佩劍送給了我。後來那把劍毀了,隻留下了劍鞘。現在的這把劍是我的一位師兄給我的,他是不懷好意,但我就當人情領下了。那劍的殺氣我能壓製,但有第二人在場就不行了,所以我從未當人麵叫它出鞘。”


  “……”那你還給我,要我不得好死嗎?還定情!


  “你放心,那劍你拔不出來的,我已經封上了。不過……”趙恪看了我一眼,“你既能感受它的殺氣,還能忍住好奇沒試一下,這倒是挺讓我意外的。”


  “其實我這人很慫的,囂張隻是外表而已,剛剛要不是因為你在,我連這刀也不會拔的。”又袒露了一句大實話,說著我又笑了起來,“剛剛表現不錯,我還以為你會緊張的。”畢竟這人開口一般沒什麽好話。


  “緊張啊,你看不出來嗎?手心裏都是汗。”他說著張開手掌,手心裏確實帶著一層汗水。


  “你確定這不是你熱出來的?”我笑著在他的手心裏握了一把,又問,“我祖母拉你的時候,你是個什麽感受?”


  我又連著問了兩個問題。


  “我不怕熱也不怕冷,這你不知道嗎?”趙恪用指尖一勾,便將我攬入懷裏,低頭在我額頭親了一下,“大概你老了也是這個德行。”


  我趕忙推開,“別,叫人看出來就不好了。”


  “真夠假的,我們現在都不避嫌的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了,他們還能怎麽想?”他說著又親了一口。


  “那你把我看緊一點,有你在,我就不會胡來了。反正我得用強,靠我自覺是不可能的了。”這世上最美的情話就是和最愛的人暢想未來吧,可惜我是個沒有未來的人。好想用力的愛一次啊,卻又使不上力氣。


  “大小姐,白仙人,晚膳已經備好了,請去就餐吧。”我讓人去請趙恪的時候房裏還有人,等趙恪來的時候,房裏就隻有我們兩個了,就連房門都被帶上了。這會兒就算喊話,人也離著房門遠遠的,並不到近前來。


  “你家府上這規矩真是叫人汗顏,剛剛對你說話不客氣的門童這會兒在領板子呢。”趙恪鬆開了我,坐到妝鏡前示意我給他束發。


  “也許你從前錯怪了我,我隻是被潛移默化了而已,其實我還挺善良的,是不是?”我一邊給他梳頭發一邊問。


  趙恪低了低頭,“完蛋了,我覺得我也是情人眼裏出西施了。現在回想起來,我竟然覺得你蠻橫不講理的樣子還挺可愛的。”


  “那現在呢,我這麽成熟懂事,把所有的好都給你了。”我看著銅鏡裏的人,人影有些模糊,想來是這幾年沒用,自然也沒人想到去磨一磨。


  “冤枉,可不是我讓你成熟懂事的,你所有的好也不是給我一個人,你為誰心疼你自己知道。”嘖嘖,這是又吃醋了?當你的男朋友知道你所有的前科,偏偏還小肚雞腸,偏偏他在遇見你之前還是一張不開竅的清純白紙,偏偏你又那麽在意他。


  沉默吧,省的越描越黑了,而且還真說不清楚。


  也真是謝謝趙恪對我的信任了,這麽爛的技術還不厭其煩,頂著不正經的發型真倒是為難了他的仙風道骨。不過,就算是他自己動手,也是一樣的鬆散而不夠莊重,還不如指使人落的輕鬆。


  “也就是你了,這輩子沒這麽心甘情願的服侍過人。”我給他梳好頭發,自己也坐在了旁邊,同樣的盤了一個利落的發髻,隻將那隻玉簪插上了。


  “待會兒吃飯的時候顧著我一點,別叫我落單,也別叫我成為焦點。”某人在我耳邊叮囑一句。


  我低頭笑了笑,答應了一聲,“盡力。”


  “我就說你在這方麵比我厲害的多,什麽場麵你都不怯場。”趙恪說著還用肩膀撞了我一下,好像挺不服氣。


  我繼續笑,“號令幾千人的齋醮法會都能應對如流自信滿滿,怎麽麵對幾個女人反而生怯了,我的小白道長可是所向披靡的。”


  “韋捷,我跟你說句情話吧,忍著點,別感動的哭了啊。”他這樣說的時候,我就已經心酸了,隻希望他隻是講個笑話。


  可是他沒有,他很認真。


  “沒有你,我可以毫無顧忌的所向披靡,因為你,我所有的一切都在小心翼翼。”他連說這句話的時候都是小心翼翼的。


  唉,都沒臉感動了,就是心疼,為我這麽一個人還真是不值呢。早知道就不要厚著臉皮去撩人家了,我也是以為他道行深,經得起誘|惑的。


  “小白道長,敢不敢衝進雨中,和我談一場驚天動地的愛戀?”


  這話是我先問的,雖然我慫了,可是他卻認真了。他一定看出我當時是怎麽想的了。


  “什麽封建禮教,什麽世俗人倫,通通不要管了吧!不管你是什麽身份,也不管我是誰,過去的都放下,未來不要想,此刻跟我一起漫步雨中,共享這一片天青色。”


  真是可恨啊,我到底要後悔多少次,才能真正的長大。


  我立刻站起來背過身,想仰頭看天又覺得太過刻意了,於是我咬著自己的唇,用力的一嗑,很快滿嘴的血腥氣叫我冷靜了下來。


  “縱然帶著一身殺伐之氣和流言蜚語,但這裏好歹還是生我養我的地方,有時候想起來是覺得挺難的,可是真要麵對時候,硬著頭皮頂住也就過來了。其實,我有什麽好怕的,人到了絕境自然有絕境的辦法。小白道長,我很自私,你……”


  我深吸一口氣,“你要學會保護自己。你自己說的,作為鷹隼就該要時刻保持警惕,要不然就會成為別人的寵物,供人玩弄差遣。”


  我說著就開門出去了,但是走的很慢,等著趙恪跟上來。他不認識路,我得要領著他,跟我的祖母,如母的長嫂一同用餐。


  在我們侯府,用餐的規矩比王府都大。在慶王府,我從來沒服侍過王爺用餐,更是時常同桌吃飯,但在侯府夫妻都不能同席。我在宮裏也沒怎麽孝敬過皇後,她嫌我做事不利落,就是給她敬茶她都看不上,我自然也懶得巴結她。德壽宮就更不必了,我都能趕在太上皇和太後的前頭先動箸兒,場麵話說的漂亮一點就行了,從來不會事必躬親的動手。


  大嫂是長房長孫媳,她又是個重視禮教的,家裏有個老太太在,自然萬事都先緊著祖母。有時候祖母都不敢挑人家的禮,也不敢叫人家不必拘禮,所以也隻能為難的端起老祖宗的姿態來。


  比如現在吃飯吧,祖母是主又為長,自然坐首席。範氏肯定不會跟祖母講她剛剛在度牒上看到的真實內容,就算講了,大家也是心知肚明的裝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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