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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3章 乾道六年,十月21

  “給我打,打到沒氣為止。”那時我一團孩氣,可是時常會殺氣騰騰。周身總是被一層戾氣籠罩著,一旦翻臉,惡而陰邪,叫人膽寒。


  而且我不愛笑也不愛哭,喜怒無常,看著生機盎然,對什麽都有著熱度,可是骨子裏卻沒那份執著。怎麽說,就是沒勁,幹什麽都沒勁。或者說,那勁來的快去的也快。


  我那二三十個護衛聽到吩咐,準備一擁而上。


  “女娃娃,敢不敢跟我走一趟?”那老頭還是笑眯眯,眯的眼睛像是根本沒睜開,可是他的神態又帶著一層隱晦,好像有什麽好玩的事帶著我去浪。


  見我猶豫,他又補充了一句,“不必害怕,你哥哥答應我的東西我還沒拿到,我不會碰你一根汗毛的。”


  “去哪裏?”其實我還真有些怕的,我有點狗仗人勢……錯了錯了,是人仗狗勢,呃,好像也不對。


  就是我的慫和懦是骨子裏的,我沒外表看上去那麽漠然酷炫。有時候油鹽不進軟硬不吃,但是一遇到狠的,立馬搖尾乞憐一點不端著。現在想想我家夫人對我的形容還真準確,我就是條狗,還自以為自己是狼的狗。


  “去殺人。”他說的像是開玩笑,又像是一件正常的不能再正常的小事。


  “我……要快一點,我還要回來吃晚飯的。”我覺得我說吃晚飯才是一件大事。


  是的,無論一天在外麵瘋成什麽樣,一定要回家吃晚飯,陪著祖母或者夫人一同用膳。吃完飯各處門都上了鎖,除了回房睡覺哪也去不了。想要出去要費盡各種心思,或者遇上什麽特殊的日子。


  然後我就跟著他到了金陵城外,一個與廬州交界的地方。這樣的地方確實容易出匪患,我也知道這裏有一個特別出名的山頭。


  小老頭騎的一匹瘦馬,跟他一樣弱不禁風一般。我騎的烈風,出塵桀驁。可是不論我怎麽追,永遠隻能跟在他後麵吃灰。


  總是被人壓一頭會非常的不爽,可是無論怎麽反抗都被人壓的死死的,就隻能剩了服氣。


  果然就到了那樣一個寨子裏,在路上他就一個個的擊斃了暗哨,熟悉的仿若在逛自家的後花園,叫人一點防備都沒有。不,後花園都沒這麽熟。他隻抓了一把石子,用手輕輕一彈,然後躲在暗處的人就被爆頭了,沒有一個人來得及發出聲音。


  當時我就汗毛豎起渾身不自在,像這樣問都不問直接殺人的實在有點太野蠻了。所以我隻一路跟著,沒有要幫忙的打算。


  寨子的城樓上有哨兵,雖然搭建的不倫不類不能跟正規軍比,但是還是有些樣子的。


  小老頭笑著對我說:“女娃娃,把你的彈弓借我用一下。哦,還有你的刀。”


  小老頭轉身朝我伸手,人已經下了馬,我很想說不給,衝他一句,“我不給,你是不是就沒辦法了?”可我當時真的有種騎虎難下的局促感,隻好把我心愛的彈弓借給他,還有我的短刀。


  我的這把刀是短柄短刃的障刀,障刀顧名思義,蓋用障身以禦敵,輕便靈活,是用來近身肉搏的。這是一把黑鐵所鑄的老刀,刀上的刮痕預示著它的年齡。因為上麵什麽都沒有刻,我估摸著大概有一兩百年的曆史,因為那個時候唐人的製刀技術到了鼎盛,障刀也是那個時候有了標準。


  但我也不是太了解,更準確的說這刀也不算是我的,是我從前在府上的兵器庫裏順的。當時就覺得這刀殺氣十足,刀鋒淩厲,刀身深冷,平時看著它會犯哆嗦的那一種。我總覺得大概是年代太久了,殺的人太多了,或者殺了什麽了不得的人,才會這樣。


  現在想想我剛剛一路上都犯冷可能就是這個緣故,這刀簡直寒氣逼人。本來我帶上它是想靠它帶一帶殺氣的,這會兒看來我完全克不住它。而且……我那會兒牛逼轟轟都是被人拍馬屁拍出來的,打架都是撿弱的欺負,一遇上強的就讓身邊人上。


  那老頭拿過我的刀,笑著感慨了一句,“好刀啊!”


  我想說,“憑你也配!”話到了嘴邊又忍住了,這老頭的周身散發出了一種氣場,深冷陰寒,直將我僵的動不了。


  “女娃娃……”老頭衝我笑,還是眯著眼睛,一臉慈祥。


  “別叫我娃娃。”叫我娃娃就跟叫我呆瓜一樣,他喊我一次我就惱火一分。


  “你馬上就知道我叫你娃娃是有多客氣。”這老頭笑著,突然從我們隱蔽的地方站了出來。


  “什麽人?”門衛衝他吼了一句,立即全神戒備,樓上的哨兵也全都對了過來。


  老頭笑眯眯的說,“閻王!”


  話音未落,他彈弓連發,我就聽到了一串短促的如同鐵箭穿過熟透了的甜瓜的聲音,那迸裂的腦漿就像是甜瓜的汁水伴著瓜子。然後他的身影一閃,眨眼間就已經到了寨子裏麵的大門。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他隻是穿了一身跟大地一樣的亂七八糟的土色,明明他的頭發枯槁打結的像是一百年都沒洗過,可是那時候我看見的他卻真的衣袂飄飄發絲飄揚的如同降罪的天神。


  我快速的跑出來,並且跟了上去,等我到了門口的時候,我一下子愣住了。那把刀已經殺了最後一個人——一個還在繈褓中的小嬰兒,一旁的婦人縱然身已死卻還在固執的抱著。


  “啊啊啊!”我瞬間就崩潰了,可我隻是在內心裏狂吠,表麵上卻一點表情都做不出來。我呆愣愣的看著那老頭,見他從容的將那把黑刀從嬰兒的腹中抽了出來,然後割下一塊衣袍將刀上的血跡擦的幹幹淨淨。


  “女娃娃,還給你。”他收刀入鞘,然後送到了我的麵前。地上全都是血,已經沒有可以站腳的地方了。他也毫不在意,直接就用那一雙爛鞋踩在血泊中。可他麵容清潔,就連手上都沒血跡,刀把也是清爽的。


  我還隻是不動,是因為我被嚇得完全不敢動了。眼神掃了一下四周,這個大廳裏至少要有一百人,大概是在舉行什麽宴會,大鍋裏還在煮著肉。我可能跑了一百步都沒有,整個大廳從頭至尾差不多也夠一百步,而這老頭根本沒怎麽動,速度快到很多人都沒來得及拿出武器……


  可他還是笑眯眯的,一臉和藹可親,如同瘦身的彌勒一般,若不是這一身髒兮兮,都會叫人忍不住喊他爺爺。


  “你為什麽連沒記事的小孩都不放過?”我已經不知道震驚了,整個人都是懵懵的,我確實有這個本事,在受到強烈刺激的時候反而特別冷靜。當然也隻是看上去而已,其實我很不好。


  “大人都不在了,不殺也是死。”他說。


  “那為什麽女人也殺?”不光女人,還有殘疾的老者,被捆綁的肉票……


  他冷冷一笑:“閻王收鬼,所有人都得死。”


  “……”是不是我也要死?


  我遲遲不來接,刀依舊伸在我的麵前,就這幾句話的時間,夠他再殺一個來回了。所以當我意識到,便很識趣的將刀接了過來,在他失去耐心之前。


  他低頭看了一眼我接刀的手,我就在這個時候打了一個寒顫。他什麽意思?

  “你跟他們有仇?”我又問。


  “沒有。”他說。


  “那為什麽?”我不解。


  “因為你,我要你開口叫我師傅。”他看了我一眼,“這筆賬要記在你的身上,他們是因為你而死。”


  “什麽!”濃烈的血腥氣壓抑的我想吐,仿佛有無數冤魂在咆哮,想要把我推入地獄。


  他平靜的說,“如果你不服,我每天就帶著你看我殺人,殺到你服了為止。”


  “我服了,師傅。”保命要緊,這神經病簡直就是個變態殺人狂。回去就要找韋撫算賬,他給我招來的是個什麽怪物,你最親愛的妹妹差點有去無回。


  “知道嗎,從來沒人見過我殺人,見過的都死了。”即使說出這樣的話,他還是笑眯眯的滿是和氣。


  “你也要殺我?”我問。


  “女娃娃。”他忽然收斂了笑容,目光銳利的朝我臉上一掃,語氣沉沉的說,“你的命不長。”


  我並不會被這話膈應到,隻是問,“你還會算命?”


  “不會。”他再次眯起了眼睛,嘴角勾起了慈祥親切的笑容。


  “那你還要做我師傅?”這話說得,不會算命就不能做我師傅了?

  若不是我們身在血泊之中,還有百來個亡魂牽扯,我真想笑,大笑。說我短命的,他不是第一個,打我出生起侯爺就給我買了很多替身,有為我出家的,也有為我入道的,還有為我受苦受難的。逆天改命的代價很大,我也知道這些報應早晚會落到我的頭上。我是個短命鬼,所有給我算命的人都是這樣說,富貴無窮,壽命有限。


  “我教我的,你學你的。”他說。


  “……”


  “回去吧,要是快一點的話,正好能趕上回家吃晚飯。”老頭笑著回身,走到了他們的食案邊上,桌上有一隻烤羊腿,他用手撕下一塊肉,然後問我,“特意留下的,很幹淨,一點血都沒碰到。你要不要嚐嚐?”


  我站在那不確定要不要立刻轉身離開。


  “你們吃慣了肉,一點都不稀罕。酒還溫著,好香,但你還是不要喝了,你要騎馬,微醺不宜騎馬。你認不認得回家的路?不認得也不要緊,你的那匹馬識圖,真是匹好馬啊!富貴人家就是不一樣,一出門就是寶馬貂裘,什麽都是好的,就連……”不是說人狠話不多的嗎,話說多了更讓人覺得恐怖。瘋子,瘋子……


  我轉了身,逃也似的跑了。口哨一吹,烈風奔了出來,我跨馬疾馳,一路沒敢有一刻停留。


  一直奔進了城裏,鼎沸的人煙氣才叫我緩了緩,可我也隻是多喘了半口氣,趕緊到了侯府。


  “我的好姑娘,你可算回來了。”剛下馬,我就被人給抱住了,是我房裏的大丫鬟。通常情況下她們出不了三門,除非發生了了不得的大事,例如我不見了。


  “老夫人問了好幾趟了,拉過梨花去問,她說不出就直接被拉出去打了,她這細皮嫩肉的,二十板子直接皮開肉綻血肉模糊了。還好婢子機靈些,說姑娘去買花燈了,可是左等不來右等不來,真的……”


  我伸手打住,聽她念叨的有些煩。說話的這位叫菱花,還有棗花桔花韭花什麽的,都是那種不起眼的白色小花,我用來給丫頭們當名字,隻有一個特例,那就是夢生。


  其實我房裏的這四五個丫頭都是我最喜歡的,沒事就跟她們嬉鬧調笑一番,有時候我比爺們還會疼人寵人。平日裏我什麽事也不叫她們做,隻管哄我開心就行,有時候還會惹我生氣,一個個比小姐還金貴。


  “大爺在不在?”但現在我隻急著找韋撫算賬。


  “今兒什麽日子,大爺當然在!”今兒是正月十五上元燈節,過完這一天一個年就算結束了,所以人們最重視這最後的狂歡。怪不得街上會那麽熱鬧,當時看到我都沒反應過來。每到這樣的節日最少不了我的存在,怪不得能讓祖母急了。


  “大爺也問了姑娘人呢,叫姑娘……”話音未落,韋撫已經出現了。


  “你帶著這把刀出去了?”韋撫看著我手上拿著的障刀。


  我低頭一看嚇了一跳,才發現我抓著了什麽,於是立刻扔掉了。這刀身上的寒氣更加逼人了,壓迫的人渾身僵硬。


  韋撫從頭到腳的打量我,然後問我,“他帶你幹什麽去了?”


  “我……”那時的我輕易不哭,要哭也是撒嬌耍賴的騙人,也很少把自己的怯弱無能展現給自己親近之人,所以本來一肚子的委屈加震驚還有恐懼全都被我在瞬間給按壓下了。


  “他要我拜他為師,還說要教我彈琵琶。”我小聲的囁嚅了一句。


  “然後呢?”韋撫看著我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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