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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00章 乾道六年,十月18

  “暈就暈吧,娘子給倒的酒不能浪費。”趙恪再抬臉的時候我就發現他是真醉了,兩頰通紅,兩眼也發直了。平日裏他可不是這個樣子的,裝都裝不起來,除非他是真的放飛自我,丟掉從前的形象不要了。


  “我來替你喝吧。”我說著伸手去接。


  趙恪一把按住了我的手腕,“喝可以,但是你要答應我,以後除了我,誰的杯中酒你都不許喝。”這家夥還小心眼的認真了。


  “好,我答應你。”這是小事情,見不得浪費那就瞥眼不見,不一定非得要勤儉節約的喝到肚子裏的。


  “好了,喝完這一杯,大家都不要再喝了,趕緊吃飯吧,菜都涼了。神仙娘子,尤其是你,一定要多吃點,這甲魚湯是老太婆特意給你熬得,你受了傷這湯正好給你強身補血,有利你恢複。”老村長說。


  “哦。”我乖覺的點頭,趙恪見我如此又笑著伸手摸我的腦袋,我是不是真的像一隻耷拉著耳朵的小狗,誰見了都想揉幾把?


  小王子被她姨母帶下去換衣,桌上的人繼續低頭吃飯,我一個人抱著甲魚啃了起來,真香。是啊,在這種地方我竟然也能吃得很香,果然一回生二回熟,一點都沒了懊惱的情緒了。


  吃好飯以後收拾收拾就各自回房安歇了。今晚安排改變,本來是小王子要上閣樓去睡的,村長一家都不同意,大概是怕怠慢了貴客。不過我覺得他跟我們擠在一個房間打地鋪更被怠慢。


  而且更主要的是,小官人和小媳婦受不了分居了,還有村長和自家娘子也受不了了。一開始我還沒想到這一層,後來我就直觀的明白了。


  小寶寶吃飽喝足變的很乖,正是吃吃睡睡的年紀。這個娃娃一看就好養活,也沒那麽嬌貴,趙恪還給孩子畫了一張符籙,百鬼不侵。他雖沒多說什麽,但他一個表情我就能明白了。大概這個孩子不會出什麽意外,一生平安順遂就是人最大的所求了,碌碌無為沒什麽不好。


  當然對人家這麽好是有所求的,今晚不用開口,小媳婦就給我端了一碗乳來,我也就趁奶溫著直接將藥吃了。


  老村長夫婦還是一間房,村長夫妻一間房,小官人一家到了樓上去。我們三個還是這樣,我倆在床上,小王子打地鋪,對於這樣的安排小王子也是無力申訴。清醒的時候我還是挺規矩的,遠遠地靠著牆睡著,趙恪就是醉了也是臉頰通紅眼神發呆的要睡覺,沒怎麽禽獸。


  熄燈,躺在床上,四周漸漸安靜了下來。


  然後不一會兒,就不安靜了。


  我們所在的房間是正房,空間最大陽光最好,所以上麵的閣樓也正好對著。這樓板一點都不隔音,他們在上麵走動我們都能聽見動靜,更不要說小別勝新婚了。年輕就是好啊,折騰的還不是一時半刻,而且這對小夫妻看著挺靦腆的,怎麽到了夜晚這麽的無拘無束了。他們可能完全不知道我們在底下聽的一清二楚,或者已經完全的忘我了。


  怪不得吃飯時看見我跟趙恪摟摟抱抱打情罵俏,所有人都是習以為常絲毫不覺得難堪。那小寶寶什麽也不知道就算了,對小王子這個小單身來說,不是十萬點的暴擊嗎?


  關鍵是你方唱罷我登場,村長這一對也是幹柴烈火啊!


  我也不知道另外兩個人有沒有睡著,反正我是一點睡意都沒有。其實我以前還挺喜歡聽牆根的,看人家扭扭捏捏搞動靜我覺得特別有意思,就連我家王爺跟人纏綿,我都是一樣的猥瑣心態。他跟羅纓的這幾年,我都不知道主動被動的聽了多少場。


  可是現在我渾身冒火,寒冷的深夜,我蹬掉了被子,一身單衣,還是汗如雨下,脖頸處一片黏膩。我就連咽口水都變得特別小心,不敢發出一點點的聲音。


  “嘻嘻!”趙恪突然輕聲的笑了兩聲。


  我不敢動,感覺他隻是睡著了在做夢。


  “韋捷,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你這個人很有意思?”趙恪忽然開口,語句清楚,字正腔圓,一點也沒了醉態,也沒睡意。


  “你怎麽知道我沒睡著?”我撇撇嘴。


  “你要是睡著,早就纏過來了。”趙恪一副了然的口氣。


  “你別那麽篤定,萬一我昨晚是裝的呢?”我還在不削的撇嘴。


  “你都不知道你昨晚經曆了什麽,很多人像你這樣就直接赴黃泉了。我才不信你是真的無所謂生死,你隻是依賴我罷了。因為你篤定我不會讓你有事,對不對?”趙恪說著忽然翻身,人已經到了我身邊來,手輕輕地挽住了我的腰。


  “你不是說你給我算了一卦,我隻是有驚無險嘛!”我本來就僵的不行,他一來我就更加不敢動了,好熱啊,我要熱爆了。


  “一時是一時,人的命會變,運能改,風雲變動,什麽都不能確定。”他一隻胳膊撐起了半邊身子,另外半邊身子已經完全的貼在了我的身上,我確切的感受到了他的重量還有溫度。


  “有意思……嗎?”我的聲音又開始怪怪的,完全不像是從我嗓子裏發出來的了,所以我趕緊的咳嗽了一聲。結果聲音又有點大,被隔壁聽見了,那邊突然停止了動作,沒聲音了。於是我又咳嗽了一聲,想叫他們繼續,表明我們並不受影響。


  “我們第一次深入交談的時候,你就說過我有意思,回來後我一直在反複的想我們說了些什麽。然後我就發現,我們基本上說的都是廢話。其實每一次我跟你說完話,我都會一直回想我們說了些什麽,然後就會發現我們說了好多的廢話。”


  “深入?”趙恪又笑了起來,他把挽住我腰肢的手移到了我的側臉,碰到了我的脖頸,摸到了黏膩的汗水,“你很熱嗎?”


  我上去抓住了他的手,不允許他再亂摸了,明明昨晚我還是個狂野的小攻呢,今天又換成了我來欲拒還迎。


  “清靜清靜,別做叫自己後悔的事。”我上去拍拍他的臉,都不敢去體會他臉上的嫩滑,開始把《清靜經》從頭背來。


  “老君曰:大道無形,生於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大道無名,長養萬物;吾不知其名,強名曰道。夫道者:有清有濁,有動有靜;天……”


  趙恪繼續笑,“你是有多愛我啊,這你也能背得下來。”


  “還不止呢,我能背許多,一字不差,倒背如流,你要不要聽?”我說。


  “為什麽?真想修行?”趙恪笑問。


  “不是啊,就是因為我喜歡的人,我不知道他在做什麽,也不知道在他想什麽,更不明白他要什麽,所以我隻能追尋他曾經的足跡,探一點他的過往。我什麽也給不了他,也什麽都不能為他做,如果他有什麽想從我身上得到的,我一定會給。我一直就想著他好我就好,我記著他的好就行。可是有了一點點機會,就又舍不得了,想要的更多了。人嘛都是貪得無厭的,尤其還是像我這樣境界不深的,膚淺的厲害。”


  “他大概不記得了,他把刀抵在我的心口,笑著問我,為什麽不向他求饒,像我這樣的小姐不是最貪生怕死的嗎?他輕浮的掀起我的裙擺,說我這一雙腳……”


  “別說了,那時候的我很混賬吧?其實我純粹的就是想跟你開個玩笑。”


  “這個玩笑可了不得,我就這麽愛上他了。我以為他就是來渡我的,讓我解脫往生的。”


  “這麽喜歡為什麽不抓緊了,放在麵前卻還退縮?”


  “我在抓著啊。”我笑了笑,抓著他的手卻鬆了鬆,“怕他是沙,越是想抓緊越是一無所有,怕他是水,越掙紮越沉淪,也怕自己成了困住他的紅綾,要他……”


  “不會的。”趙恪忽然一把抓緊了我的手,放在了自己的唇邊,“不會的,那些都是假的,都是騙人的,別信,也別放在心上。”


  “好。”我又不爭氣的哭了。


  ……


  “韋捷,我發現了你其實也不是一無是處。比如跟人打交道吧就是你一個很大的優點,不像我,就差了許多。說謊的時候會不安,總感覺會遭報應,理虧的時候會心虛,氣勢上先低人一頭,占理的時候呢又會顯得很不削,不知道為自己據理力爭。但你就不一樣了,不管男人女人似乎都能跟你相處融洽,而且這分寸還把握的恰到好處。跟你在一起會覺得沒壓力,開心就笑,難過就哭,惆悵了就歎口氣,時間消磨的特別快。就算是跟人爭辨,你也會把自己放在勢弱的那一方,不管有沒有理,心也會偏向你。”


  這就是沒話找話了,哭著入睡肯定會胡思亂想,說不定我又要囈語了。我總感覺他什麽都知道似的,還做得這麽無聲無息。比如中午吧,他突然過來親我,其實他靠近我的同時還抓住了我的手腕,他在探我的脈搏。知道我很好,他才放開我的。


  “這就是你跟我話多的原因嗎?”我笑,話音裏還帶著哽咽。


  “大概吧,要不是你說,我還沒發現呢。像我這樣惜字如金,一個表情都會用的很慎重的人,真的跟你說了很多廢話嗎?要不你再重複幾句給我聽聽。”


  “好啊,隻要是你跟我說的話我都記得,你想聽哪些?”


  “等一下,這個還給你。”趙恪原本還抓住我的手放在他的唇邊,說話時,我的手心忽然多了一個潤澤的硬質物,我一摸,是白玉簪。我都沒察覺他動,難道從一開始他過來跟我說話的時候,玉簪就在他手裏了?


  我握住玉簪,沉默了一下,然後問,“那日大鳳將我的玉簪拿走,真的是等你去偷的嗎?你跟她……很熟嗎?你那麽厲害,怎麽會受傷,你是不是故意的?”


  “是啊。”我問了三個問題,趙恪隻拋了一個肯定,不知道他肯定的是哪一個還是全部。


  “其實你前腳給她,我後腳就拿來了,要不然怎麽有時間給你修。結果那幫人都是廢物,那麽久了竟然沒有發現,我就又回去了,鬧出點動靜。那女人是真狠啊,為了在自家男人麵前表現,一點不留情麵。”


  “情麵?”我酸了。


  果然趙恪又嘻嘻的笑了起來,卻沒有解釋。


  把自家的親嫂子變成自己的娘子,一開始是指的鳳娘嗎?他們大概才是早就認識,鳳娘有叫人欽佩和歎服的地方,她美豔而磊落,沉穩又隱忍,是個不可多得的奇女子。隻可惜她後來變了,不是因為權利叫她沉淪,隻是因為愛上了一個人。


  “韋捷,你知道那一晚我為什麽沒有親你嗎?”趙恪靠的我很近,吻幾乎就要落在我的唇上了。


  “不是親了嗎?”我想的是他到慶王府來找我的那一晚,前一日我剛被羅纓打了,又掉了兩顆牙,還去見了我家侯爺和夫人,那時候我隻跟自己講要氣定神閑要寵辱不驚。然後他就來了,順了我一本書,還徹底攪亂了我的一池春水,我到現在還清楚地記得那香茶的味道,滿嘴的潤色。


  “不是那一次,是我說我有辦法救你的那一次。”他伸手掐住了我的下頜,想親又不來親,就這麽撩撥人。


  “哦,但是你說你不想。”我還是僵直的繃緊了身體,一動不動,發出來的聲音又開始怪怪的了。


  “你也說你不稀罕。”這倒記得聽清楚,“然後你就露餡了。”


  “露什麽餡?”餃子餡?


  “現在感受到美妙嗎,還是覺得依然是屈意承歡?”趙恪忽然將整個身體靠了過來,這一次不再像昨晚還用四肢撐著,而是直接的壓著我。


  “我還受著傷呢?”我都已經喘不來氣了,掙紮著撇開了臉去。


  “你恢複的很好,能承受。”他的手就掐著我的下頜,但是沒用力,我動了之後他還是沒用力,隻是臉跟著湊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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