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98章 乾道六年,十月16
“不會啊,我力道控製的很好,隻是把它們敲暈了而已,醒來可以繼續飛。”小王子伸出兩隻手做成了翅膀的樣子,還無辜的扇動了兩下,他這樣總算有一點童真了。
“……”把我的台詞給說了。
“那也不好吧,說不定人家要回去找娘親呢,或者帶著食物回去喂寶寶的。而且被打也很疼啊,暈暈乎乎的會不會不認識家了?”我憂心忡忡的說。
“你怎麽這麽多廢話!”小王子又蹙起了眉頭。
“哇,小朋友,姐姐是在教你善良。咱們做人一定要善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不作惡我不治人,懂不懂?”我什麽時候也這麽好為人師了。
小王子又哼了一聲,不屑與我辯駁。
“唉,不說了,一般的人啊都是要自己吃了虧才知道今後的路怎麽走的,還會走的小心翼翼,瞻前顧後。”老了老了。
小王子再次不屑的揚眉,“嗬,最討厭別人一副過來人的口吻,假正經的傳授別人經驗,自己活得一塌糊塗還自以為的有多了不起。不要說蓋棺定論了,就是活個幾千年,他的功過還有人重論呢。誰有能力說教,誰又有這個資格?”
我看著小王子睥睨的神態,再次震驚的說不出話來。我要收回我先前的話,誰說他不狂,簡直狂的不得了啊!
十四歲的時候,我站在明秀山火紅的山頂上,也是這般的睥睨天下。自覺已經躋身了不起人物排行榜,隻感慨為什麽現在沒有好管閑事的江湖人來論一論高低,要不然我一定要一個一個的上門挑戰,打敗天下無敵手,文治武功,誰敢與我爭鋒!
“哈哈哈……”我大笑著,伸手指著小王子,隨即又“哈哈哈……”狠命的搖頭。
“想笑就笑吧,我知道你一定覺得我很幼稚。”小王子其實很在意別人的眼光。
“不!”我一把抓住了小王子的肩膀,“少年不可欺,想做什麽就去做吧,人生很短暫,有時候一瞬間你就發現你什麽也做不了了。”此時此刻,要是可以痛快暢飲就好了。
恰在此時,村長家的院外更加的熱鬧了起來,我們在樓上,看的更加清楚些。原來真的有人來叫趙恪給牲畜看病,這會兒就有一個執著的小夥子借了牛車來,拖著自家的牛來看病了。
不一會兒趙恪就真的出來了,一大群人簇擁著他,他卻依然孤冷出塵的與所有人隔開了一段距離。雖然他穿著樸素還帶著散漫不羈,可是一眼就能在人群中看出他的與眾不同。我覺得肯定不是我情人眼裏出西施,能被我看中的人就是優秀的不講道理。
“他不是修的天師道嗎,正一派的人醫術也這麽了得?”小王子也把目光放在了正在給那頭牛望聞問切的趙恪身上,大概小王子也看出來趙恪有這個能力和解決的辦法。
“那也不光是捉鬼驅魔呀,他也煉丹修仙。扶貧濟世這樣的事偶爾做一做就好了,要總是這樣,命也別要想了。就是真神仙,人家也在雲端高高坐著,人間疾苦誰管得了啊,一切都是宿命,一切都在因果輪回中。”
一涉及到自家男人,又開始有著強烈占有欲,不想無私奉獻了。我實在不敢跟人吹,這家夥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要不然他又要優秀的不能屬於我了。明明幾天以前,我還想著他好我就好,相忘江湖兩不厭呢,這會兒就想要抱住他纏住他,一點也不想跟他分開了。能纏一日是一日,能多一刻是一刻,其他的還真不想了。
“修仙?”小王子說著驚奇的叫了一聲,“修仙講究的是清心寡欲,帶上你這麽個小妖精他怎麽可能不分神,你會是他的負累他的軟肋,是他該揮劍斬斷的紅綾。”
“喂,程韋小朋友,你能不能說點吉利話?”我身上的汗毛還真被他說的豎起來了。
“看,你還不承認,你就是在患得患失瞻前顧後。”哇,這小孩真的太討厭了。
“你這不懂愛情的小毛孩,你知道個屁,等你以後墜入愛河,你就能體會這種……”怎麽形容呢?好像說什麽都有點不太妙。
“飛蛾撲火?”小王子替我想了個詞。
“滾!”我皺起眉頭,十分不爽,但是不把他給辯下去,內心更不舒服了。
“誰說夫妻不能一起修仙飛升的,人家還一同靈修呢,怎麽到了我這就非得慧劍斬情絲!”
“哦,舉個例子?”小王子笑眯眯的抬抬眼,這小孩勝券在握的樣子太壞了,“你可別說王母娘娘和玉皇大帝,他倆不是一對。”
“你怎麽知道,說不定人家就是呢?”我強詞奪理。
小王子又“切”了一聲,懶得跟我爭。
“哎,雷公電母,這個沒爭議吧?”我說。
“小神,品階太低了。”是啊,神也分三六九等,有的神估計還活的不如人。
“後羿和嫦娥。”我又想到了一個。
“結果悲劇了,中間還插了個第三者。”小王子真夠不學無術的,戲本子上的東西也能當真?不過所有神化基本上都當不得真吧?
“黑白無常。”我不服輸。
“黑白無常是陰間的鬼差,他倆都是慘死的,不是飛升。再說兩個男人怎麽是夫妻?”程韋衝我挑眉。
“兩個男人就不能做夫妻嗎?你性別歧視!”
“……”半大孩子的世界還沒那麽多的彎彎繞繞曲曲折折。
“哈哈,我贏了,不許反駁我,要不然你以後一定會愛上個男人。”我要是一語成讖,他該會罵死我吧?
“你滾!”現在就罵了,目下無塵眼高於頂的小王子罵人了。
“滾就滾,我先想辦法抱壇酒下去。”這可真是傷腦筋呢,這一壇酒的份量可不輕。
晚上吃晚飯的時候天已經很黑了,村長和老村長最後都拉下了臉強製不許人再來,要不然都不知道要忙到什麽時候。雖然我什麽忙都沒幫上,但是看著都已經是精疲力竭一般。真是辛苦了我家小白道長。
所以趙恪還有個優待,就是在吃飯之前又去泡了個熱水澡。老奶奶特意為他準備的,還弄了個大桶給他,所有人都覺得他辛苦的了不得,也實在是太神了。而且這一天人人鬼鬼都不知道碰了多少東西,不洗幹淨點,怎麽能挨著我睡呢!
我感覺我好自私又沒用啊,除了不給他添亂,什麽都幫不了他。而且就算他不在身邊,我也能跟人嚼蛆子,(哇,嚼蛆子,好粗鄙的方言啊)玩的不亦樂乎,完全不在意我家小白道長的辛苦。
晚上吃飯的座位還是跟早上一樣,一大家子整整齊齊,又熱鬧又幸福,感覺我和趙恪就已經是這家的一份子了。就連小寶寶也抱過來看著大家聊天吃飯,瞪著好奇的大眼睛,不時的還會“啊啊”的叫兩聲,特別可愛。
趙恪泡了澡,頭發還濕著,他還是側坐著麵朝我,一手拿箸兒吃飯一手抓著自己的濕發在一邊滴水。其實老奶奶已經拿了一塊幹布來給他了,他也隻是搭在腿上沒包頭發。不知道是不是考慮到這樣做有礙他的盛世美顏,這家夥被人崇拜觀瞻的厲害了,估計也有了偶像包袱。
而我也終於不用再吃特別餐了,可以和大家吃一樣的了。今晚這一桌可真是豐盛呢,許多吃食都是那些來看病的人送來的。他們知道不收錢,自然也不好意思空手來,拿點瓜果蔬菜意思意思,條件好一點的送些雞鴨魚肉。還有人送了布料,除了青布白布,還有花花綠綠的。估計是想著給我這個神仙娘子的,嘴上說是嘴上說,實際上還是知道該討好誰的。
而我最開心的是,趙恪竟然開恩,準我喝酒了!
傍晚的時候他突然從後門冒出半張臉來,正好看見我艱難的用繩子吊著一壇酒小心翼翼的往下麵送。我可還是重傷之身啊,我可是心口被捅了一刀啊,我可是被人劃了一刀縫了十幾針啊……可是跟喝酒比起來,所有都是浮雲呐!
趙恪無語的看了我一眼,然後就閃了,這就等同於默認,那我怎麽辜負了他的好意。於是我又吊了一壇下來。來吧,喝起來吧,嗨起來呀!
趙恪先前說他不限酒,而我又如此愛酒,大家就都以為他也是個能喝的,幸苦了一天自然要他放鬆放鬆,犒勞一下。所以她們婆媳三代忙好飯以後,就又忙著煮酒篩酒,而我就坐在旁邊聞著酒香味,早就饞的不要不要的。
村長媳婦還真的就像是小王子說的,是個脾氣比較怪的人,平時倒還好,就是這酒一般人還真就喝不到。老村長因為腿不好,之前已經戒酒幾十年了,現在還是不能喝,這就不說什麽了。可是村長和他兒子可都是好好的大活人,也是不叫喝,一點都不能嚐。相處了將近二十年,整日裏守著這麽多的美酒,還眼見著媳婦或是老娘忙來忙去的做酒,卻重來不知道是什麽味道,這簡直是慘無人道的極刑啊!
老奶奶也不讓喝,但聽說是因為看不上,反正也不知道是什麽味道,隻當自己的兒媳婦是恃才傲物。保持著一點看不爽也比真心佩服來的舒坦一點,人是很難承認自己的不如人的,何況還是做長輩的,最怕被拍死在沙灘上。
小媳婦的待遇要好一點,剛進門的時候是特意請她嚐過的,可是後來很快就有了身孕,到現在還在喂奶,自然不能喝了。小媳婦一年多以前和小官人成婚,下聘禮的時候也抬去了幾壇,辦喜事的時候那頭就請客喝了。然後醉倒了一片,很多人暈了好幾天。
之後就鬧起來了,都說這個親家母太狠,下馬威的手段太不磊落。據說那酒是小官人出生的那年做的,一直放到了當時,絕對的有毒,簡直是要害死人。我聽著直說誤會,這樣的陳釀,明明是誠意滿滿啊!
雖然知道絕對美味,但是喝了第一口,我還是震驚了一下,這味道有點熟悉啊!聞的時候還不覺得,喝在嘴裏就能察覺出那種升華的味道,想來是將配方給改良了。而且現在喝的酒不是我下午用繩子吊下來的,是村長媳婦自己去挑的。
見我挑眉,村長媳婦問,“怎麽樣?”
“妙。”我很真誠的讚了一句,其他的就不想多說了。原本心裏頭隻是隱隱的有點不太妙,現在這不妙的感覺更加強烈了。於是我一碗喝到底,狠命的咂咂嘴,表達著對美味的讚許。有些事情還真是逃也逃不了,不是不想去追究,它就不會來的。
我大概能明白村長媳婦為什麽不隨意給人酒喝了,一是名門之秀不能給蠢物糟蹋了,她有她的傲嬌。二是,能嚐出酒中玄妙的也不能喝。不過,她為什麽給我喝呢,難道我這個酒鬼樣子像是裝的嗎?
“就這一個字?還以為你會是怎樣的饕餮大家,原來也是孤陋寡聞。”小王子諷刺人真是一點不含糊,我好像天生有一種能力讓人忍不住的想諷刺挖苦幾句。
“怎麽著,非得要弄幾句詩來狠命的誇讚一番才能表明心境嗎?那沒點文化的人就不配吃好喝好了?我這是美到詞窮了。”我發現跟小王子爭辯我總是會變得強詞奪理的沒什麽說服力。
“所以說平時就是應該要多讀點書,關鍵時刻才能言之有物,也不是非得要那麽功利,下了苦工了就要圖點什麽。”村長媳婦說著瞅瞅小王子。
小王子聽了倒是無所謂,大概他自認為自己讀的書已經夠多了,再說詞窮的人又不是他。小官人聽說隻是低著頭,麵上有些不好意思,看來也是個不長進的。
還好我是個女的,可以假裝不參與。
場麵有些尷尬,我笑起來打哈哈,“來吧,大家一起喝起來吧,不要光看我一個人喝。”
村長媳婦一瞪眼,她的一家老小我是不敢給倒一滴酒的。都說女人是過的男人的日子,其實一個家何嚐不是過的女人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