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78章 乾道六年,九月20
“我想先嚐一口,然後再給你行嗎?”我好想吃到薄荷味的,要是正巧被趙恪選去了怎麽辦?要是恭王我還能再搶回來,這家夥肯定不會這麽好說話的。
“那我不要了。”趙恪幹脆的拒絕。
“啊,太好了。”本來是心聲,一不小心就被我給喊了出來。就這麽一點歪心思,這家夥嫌棄我還來不及,見我這麽摳摳索索的,肯定不會再要了。
我說著就把小銀盒子給打開來了,裏麵滿滿的小粒糖果,立即吃了一個,發現是荔枝味的,我就又吐掉了。
“嘖,你也太浪費了。”恭王見我暴殄天物一般,也是忍不住顯出嫌惡的神情出來。
“小氣,這一盒糖能值幾個錢?”其實還是挺值錢的,糖在當下一直都是寶貝,能做的這般精致的,那就更價值不菲了。
我又吃了一個,發現還不是,於是我朝著池塘遠遠的吐了出去。
“還給我!”恭王見我這麽浪費,伸手過來搶。
“不給!”於是我又接著吃了兩個,還不是,索性我一下子吃了一把,然後……我就分不清了,而且齁著了。尤其是,我還咬破了一個花椒味道的,誰這麽惡趣味,想得起來用花椒來做糖,又甜又麻還好怪的味。
“活該!”見一盒子糖果都被我給糟踐了,恭王甩袖不想理我,自顧自的先離開了木板橋向著那邊的涼亭去了。
我像狗一樣的喘著氣,齁的眼淚都出來了。瞥眼看見我先前帶來的兩壺酒,趕緊的用來漱漱口,然後又喝了兩大口,才算把這個勁給壓了下去。等我緩下來的時候,發現站在橋上的就我一個人了,忽然感覺孤零零的,像是被遺棄了一樣,還有些可憐。怎麽關鍵時刻,一個都不把我當一回事了?
我隻好也腆著臉朝著涼亭走去,這地兒雖說是個亭子,但其實也……應該就是個亭子而已。四麵有竹簾,但是已經不怎麽鮮亮了,就連柱子上的漆都剝落的厲害,四麵的長椅也是粗糙的沾著一些頑強的灰塵。
但是現在亭子的正中已經安排上一桌精致的酒菜了,四張座位還是錦繡的軟椅,就天貓一個人在當中忙碌著,一臉殷勤討好的笑意。
那三人已經全都落座了,隻是都幹坐著,即不說話也不動箸兒,看來那空著的一個位置應該是給我的了。意外了一下,王爺竟然是在那空座的對麵,這樣我要是坐過去就是在恭王和趙恪中間了。不過跟王爺麵對麵,這滋味也不是太好受,平時在府上倒是能裝得無事人一般,現下真真要為難死我了。
“夫人快過來,酒已經給您斟好了。”天貓笑著朝我招手。
今日他帶了璞頭帽,穿了一件白布跑,腰間係著黑色的革帶,腳上也是一雙黑鞋。如今衣容整潔,又是跟著恭王這樣愛打扮的,倒把他也顯出了幾分光彩出來了。而且叫他來做這些事,竟然會覺得很放心,至少動作起來是幹淨利落的。
真不知道天貓第一次見著身為肅王的趙恪時,是個什麽樣的心境,當日他囂張跋扈的可不是一點,而且幾乎是將自己的陰暗麵暴露到極致了。雖然我也是目睹者,但我這個人本來就是陰暗的帶著一點邪惡,而且後來也叫他吃了苦頭了,所以大家彼此彼此也就不提了。
可是趙恪卻不是啊,看到天貓的時候,臉上的神色很是不屑啊!我大概能明白,當日他獨闖侯府見著我囂張跋扈的樣子時,是有多厭惡了。以他的這種性格,還是做著行俠仗義除暴安良的俠義之事,肯定極其討厭這種仗勢欺人有恃無恐的人了,而且還是對著自己的親人。
“快呀,來呀!”天貓見我遲緩的腳步,倒是急切的如同主人一般要過來拉我。我怕他真的不知好歹當著三位皇子的麵也跟我動手動腳,所以我趕緊讓了一下,自己走了進去。
“哎呀,沒有歌舞,這酒喝起來也是沒勁啊!”我這般說著已經打算低身下賤一回,反正彈唱給他們聽,也不委屈。自己去拿了琵琶,叫天貓把椅子往後挪了挪,真的像個藝伎一般,退倒席麵之後。
“說吧,想聽什麽,今日我就獻醜了。”一碰琴我就認真了,跟我的弓箭是一樣的,這兩樣是我的老本行,必須滿滿誠意。我已經低頭忙著調弦,今天是有備而來,我連護甲都帶上了。
“不敢不敢,怎麽能委屈了二嫂,還是叫兩個人來吧!”恭王咳了一聲,隨口敷衍了一句。
“囉嗦,你沒聽過我唱歌彈琴嗎?要不先來個《綠衣》吧,暖暖場子。”小不正經的歌子唱在我的嘴裏會將整個場麵都帶動的不正經的。
“噗!”果然,我一挑眉,恭王第一個噴了出來。
“好啊好啊,你什麽拿手就唱什麽唄!我可要好好欣賞一回了。”趙恪伸手支著頭,一臉看戲的樣子,以他仙風道骨的身姿,可能根本不知道這《綠衣》唱的是什麽。他除了認識暮雨那樣一個低級娼優,旁的隻怕還真不熱愛此道。隻是恭王這一笑噴,他就該明白這不是什麽高級歌曲了,卻還要故意裝無知狎戲。
“換一個,唱《慶生》。”我家王爺發話了。
“哎呀,是忘了,今日可是三哥生辰。”你忘個屁,這難道不是你今天不請自來的目的?趙恪笑嘻嘻的,竟然第一個端起了酒杯,“要不先敬三哥一杯酒,然後再開始吧!”
“好啊好啊,那先走一個吧!”周圍也沒什麽好放琵琶的地方,原先套琴的袋子還在另一頭,於是我一手夾著琴,起身跑了過去也端起了麵前的酒杯。
我剛一端起酒杯,我家王爺和恭王同時像我投射來一抹不太好形容的目光。並不是我不請自來,而是因為我在說“好啊好啊”的時候,那口氣跟方才趙恪說的是一模一樣。但關鍵是我平時說話就這口氣,明顯那家夥是在抄襲我啊。
“哎呀,隻可惜我不能喝酒,本想以茶代酒的,但條件不足連茶水都沒有,那我這就空舉一下杯子應個景吧!”這冷場王又想作什麽妖?我又不是沒見過你喝酒,真想給你戳破!
不過,那日在春雨樓,他有沒有喝酒?好像就是麵前放了酒杯,沒親眼見著。
我隻好趕緊又“哈哈”的大笑起來,很會逢迎的說,“那好吧,我來我來。”我先一口悶了自己酒杯裏的酒,然後接過趙恪手裏舉著的酒也毫不猶豫的給悶了。我家王爺見此,也是冷哼一聲,就要放下手中的酒杯。我依舊很豪爽的伸手,“我來我來,全交給我來。”於是我把王爺的酒也給悶了。
“三叔,你就自己來吧。我做個代表,祝你生辰快樂!”天貓給我原先的杯子斟滿,於是我又端了起來,話一說話,喝的幹幹淨淨,滴酒不落。
“謝謝二嫂!”恭王也舉杯,一飲而盡。
“別呀,別謝我一個!”我笑道。
“是嗎,可我隻感受到了二嫂一個人的誠意,其他人都太假模假樣了,惡心的我連飯都吃不下去。”這就是億萬年來一切雄性進化演變來的領土占有意識。
“哈哈,自家兄弟,別這麽生分。”我寧願喝十壇酒也不要現在這樣和稀泥的打哈哈,明明我剛美美的睡了一覺,現在又覺得心累的厲害。
我本來想拍拍恭王的肩膀,結果手一滑,整個身子直接倒下去了。剛要撐在恭王的大腿上,突然反應過來,我這又是左手,所以立即又收了回來。我就在恭王的眼前,他肯定把我給護好了,隻是姿態難免有些別扭,我上半截幾乎完全的被他給抱住了。
“嗬,自家兄弟確實不該生分,所以連自己的女人都要拿出來分享嗎?”這家夥說話總是這麽不合時宜,一遇上自家親人就跟瘋狗一樣。
“……”我聽趙恪這麽說,當即就炸毛了。還沒等站好,一把琴就直接摔到了桌上,頓時叮叮當當碎了一地,所有人的衣衫都被迸上了酒漬和油汙。
“滾——”這一吼,差點氣都上不來。
“什麽,你是在叫我滾?”趙恪用衣袖擦了擦臉,說話的語氣從陰陽怪氣變成了冷言冷語。
“對,我叫你滾的時候你就給我滾,我叫你回來的時候你就得給我回來!”好蠻不講理的話啊,可我就是在這一刻忽然有恃無恐了。
“憑什麽?”趙恪整個人都沉了下來,若是一般人見了,隻怕已經如墜入千年冰窖了。
我扯了一下嘴角,要笑不笑的,“憑什麽?要我說出來嗎?”我都要死了,我還有什麽好顧慮的,我就是要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喜歡你,我喜歡你,小白道長!
趙恪見我如此,怔了怔,忽然站了起來,悶悶的說了一句,“好,聽你的,我這就滾!”
“那我也滾吧!”我家王爺也站了起來。
我一時還沒反應過來,趕忙攔了一把,“哎,王爺,我不是……”不是針對你啊!你懂我的,是哈?
恭王拉住我道,“算了,走就走了,二嫂,我應該不用滾吧?”
我把恭王一把推開,沒好氣的罵了一聲,“滾蛋!”
“蛋怎麽滾?還在我身上呢!”
“……”
我一肚子煩躁,看到桌上的酒杯除了恭王的,其他都砸壞了。而且酒壺也倒了,裏麵的酒灑的幹幹淨淨,一口都沒得喝了。我再去看那琵琶,幸好,除了髒了磕掉了一點邊角,弦倒是還完好。我拿來試了一下,調了調音,發現還可以彈。
“我就要唱《綠衣》,好好聽啊,我要是彈錯了你卻沒聽出來,我就不認你這個知音。”我撇撇嘴。
“唉——”恭王毫不掩飾的歎了一口氣,隨後以手扶額一臉的不開心。
“幹什麽?”本來想順嘴說你死爹娘啦,結果陡然驚醒,我這要是說出嘴,估計要下大獄了。
“我發現我跟你的距離更加遙遠了,現在我連輕薄你都不敢了。”恭王說。
“呃……你從前輕薄過我嗎?”沒有吧?
“……”恭王朝我翻了一個白眼,“二嫂,你是真厲害啊,你是怎麽把他兩個都收服了的?尤其是四弟,這家夥真是叫人頭疼,竟然也能被你摁下來。”
“……”我也是無語,恭王這話是什麽意思,“這就厲害了嗎?我以為就是不要臉而已啊!”
“噗!”恭王笑了一下,又揉起了眉心,“不得了了,不得了了,我感覺要出事!”
“出什麽事?”我不解,還突然有了一點心慌。
“不知道,反正不是好事。”恭王還在揉著眉心,“你沒發現那家夥從前隻喜歡針對我們,今天卻全在針對你嗎,他好像把你當成……”
“當成什麽?”我問。
“當成他的了。”恭王回。
“……”這叫什麽話?
“你們兩個……有沒有?是不是?奇怪,趙愷的反應奇怪啊,他……”恭王欲言又止。
雖然他沒問清楚,但我也明白他是什麽意思。見恭王如此,我隻是淺淺莞爾,岔開話題說道,“三叔啊,踏雪我不想要了,你收回去吧。”
“為什麽?”恭王抬眉。
“不為什麽,就是不想要了。” 跟著我會被虧待的,但你不會,“別給李家小妹啊,這丫頭不識貨。”
“你以後也別跟她玩在一起了,沒輕沒重的,老害得你受傷。”恭王嘟囔了一句,好像很不爽一樣,可從前一直把人家寵的跟自家小妹一樣,還帶著點不懷好意。
“要不就給第五姑娘吧。”我又說。
第五川星跟南榮川薑不一樣,大概踏雪在南榮的胯下,才能顯出它真正的風采的,一人一馬,然後仗劍走天涯。我就是個拖後腿的,還是不要跟著了,遠遠地看一眼,然後記在心裏。什麽時候想起來了,敬一杯酒,或者跟別人吹牛瞎侃。
“第五?”恭王揚了揚眉峰,臉上的表情有些深不可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