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55章 乾道六年,八月25
“好,不笑,韋家小姐一片誠意,我這就係上去。”他說著就從袖口處拿出了之前的那把古扇。
“別!先收起來。”我有些慌張,趕忙去攔住。
真的不配呢,看上去好違和的感覺,我怕連他都駕馭不了。真心想送人東西,都沒辦法送點好的,拿不出手,也上不了台麵。況且,這要是被我家王爺看見,他會發現端倪的,這麽拙劣的手藝很容易猜出來是何人所為。
趙恪躲開,根本就不讓我碰,“幹什麽,怕你家王爺吃醋嗎?”
我是真有些惱了,“吃不吃醋是一回事,男人都是要臉麵的,不管你跟我家王爺有什麽恩怨,隻是你別用我來氣他。”
他揚了揚眉,“辦不到。”
我也知道我在趙恪這沒什麽人情和份量,可是拒絕的也太幹脆了。
我言之鑿鑿的說道,“那我肯定會護著我家王爺的,到時候你可別怪我。”
他不屑的冷哼一聲,“是,人家還沒怎麽著呢,你倒先把自己給氣的絕命!”
“……”
趙恪說著語調一轉,換了一副認真的麵孔,“你體內的毒怎麽被催動了?有沒有接觸過什麽人?”
接觸過我家夫人算不算?畢竟是她給我下的毒。見我還好好地活著,一定是眼紅了。
早在五月份的時候,朱太醫就已經說過,我身上的毒被人觸動了機關,那時我以為是趙恪的犀角香。但他今天這幅神情,明明和現在的狀況不是一回事。上次見我家夫人,她也說我的毒已經發作了,就算護住處子之身,也是一樣的活不長。
想到這我的眉頭突然跳了跳,我家夫人為何最後會失態的說那一句話?
“你就喝吧,你這個酒鬼,喝死了拉倒!”這種話按道理她這一輩子都說不出口的,但她那一天太不正常,都逼得我跟她動手了。她是想暗示我什麽嗎,還是忍不住道破了天機?可千萬別是叫我禁酒啊,那我還不如直接去死呢!
“那會怎麽樣?”我到底還是有些害怕的,怕像那程家小姐一樣,到最後完全沒了人樣卻還死不掉。
“很奇怪,好像不是我以為的那樣,我也不知道後果會是什麽?”趙恪說著又將我的手臂拿去,將衣袖往上擼起。如今天氣轉涼,我這外衫裏頭還有中衣,外衫是寬袖,中衣則是窄袖。守宮砂還點在我左胳膊的上方,沒那麽容易將衣袖扯上去。
趙恪試了兩下沒成功,除非我自己把胳膊從裏麵抽出來,但這光天化日的實在不雅觀。
“算了,看了也是白眼,沒用。”他說著丟開了我的手臂,“你剛剛想到什麽了?”
“什麽?”我的表情有那麽明顯嗎?
“說說看,興許我還能幫你分析分析。”他要是當起郎中來確實還挺稱職的,至少能把自己的情緒按捺下來,完全沉浸到病人的病情中。
我搖了搖頭,不想說。
“那我能問你,是誰給你下的毒嗎?”他的態度忽然變得太好了,語氣很是溫和,我好像在他的眼神裏看到了心疼。
他真的是在心疼我嗎?不要,我不要他同情,也不要他可憐,我甚至……我還是希望他能喜歡我的。
我又搖了搖頭,苦笑了一下,不提了,傷心的事真不想說了。其實那一次他主動的來吻我,事後罪惡感襲來,我慌張之下嚐試過跟他表露心扉的。可是話題被扯開了,他又很快的離去。現在想想,幸好沒有多說。
趙恪轉臉看了看我,沒有勉強。正好牧雲她們過來了,看到我身邊多了個陌生人,有點好奇又有點……還是好奇。
“你是誰呀?”牧雲手指了指趙恪,明明那麽小的人,居然拿出了居高臨下的氣勢。
趙恪嗤笑了一下,然後又轉臉來看我,不可思議的說,“這女娃娃怎麽跟你還挺像的?”從前也有一個人叫我女娃娃,他說“女娃娃”的口吻跟那個人很像。
其實並不怎麽像,牧雲像從前的韋捷,那個韋侯府囂張的大小姐,那個滿眼裏藏著壞,還神氣十足的小姑娘。當然,還很混賬。這一點牧雲是不會的,因為身份決定了,沒有皇家血緣,再怎樣的抬舉都是徒勞。
“我女兒,當然跟我像嘍!”我說著摟過牧雲,伸手揉揉她毛絨絨的小腦袋。
“阿娘,他笑什麽?”牧雲臉上透出了幾分慍怒的神情,大概是看趙恪笑的太欠揍了。要是從前有人用這樣的姿態衝我笑,我也會生氣的,甚至會動手。
“笑你長的太漂亮,他看上你了。”我也有些失笑,誰讓這家夥早上欠扁的用人家生母調侃王爺,這下報應來了吧?
“那他比阿爹厲害嗎?”牧雲問我。
呃……這個問題不好回答。
“你也真夠厚臉皮的,還真叫人家這麽大的姑娘喊你阿娘。”我們這樣的人家,一般都不會稱自己的父母爹娘,就好像從前在侯府,也是一樣的叫侯爺叫夫人。那時還不知道身世的時候,都是偷偷的在私下裏叫夫人阿娘。
“這有什麽,我要是一入府就有身子,孩子也差不多這麽大了。”十八歲就有這麽大一個孩子,確實還挺不可思議的,畢竟自己還看著一團孩氣呢,但很多人家就是這樣的。
趙恪朝我撇撇嘴,將我手上的彈弓給拿走了,牧雲看見立刻要去搶,尖著嗓子喊道,“還給我,快點還給我!”
“快點還給人家,以為誰都是好欺負的。”再不給,牧雲要上腳了,這姑娘可不是個善茬,狠著呢!
“那我們比賽吧,誰要是贏了這個就歸誰?”看,這就是標準的欺負三歲小娃娃。牧雲還轉不過彎來呢,想都不想就答應了。
兩個人,一大一小,就在日頭底下比賽射彈弓了。牧雲雖然是我手把手教的,可她畢竟還小,耐心也有限。趙恪就在那逗著人家玩,把牧雲急的滿頭滿臉的汗,還不肯認輸。
我在旁邊看的好無語,牧雲眼見著自己不敵,便轉起了腦袋瓜子,拉著我出來。
“我阿娘是我師傅,你是長輩,與我比,贏了也不光彩,應該叫我師傅跟你比。還有,這彈弓本來就是我的,你應該重新下個賭注來。”哇,牧雲還挺聰明的嘛,這麽快就明白了。
趙恪聽了挑挑眉,然後又伸手來揉眉心,看著牧雲的眼神就像看我一般,“行,可我也沒什麽好東西,就一個活人在這。要不就賭人?我輸了,我就歸你阿娘,你阿娘要是輸了,她就歸我。你是你阿娘的女兒,你也要歸我。”
腦殼疼,趙恪,你欺負一個小娃娃有意思嗎?
“不行,我阿娘是我阿爹的,不能用來做賭注。不過我可以。但我有兩個阿娘,所以我隻能賭我的一半。你要是贏了,我就把我的一半剁給你。”這小娃娃的腦袋裏怎麽塞了這麽血腥的想法?
牧雲說著扯扯我的胳膊,像是有話要商量。所以我隻好蹲下來配合,她立馬附耳過來,不確定的問我,“阿娘,這身體切掉一半,另外一半還能長起來吧?”
我也認真的問她,“那會不會兩邊都長起來,這樣就有兩個牧雲了?”
牧雲聽了特別認真的思考了一下,覺得這個方法不妥,隨後朗聲的對趙恪說,“那這樣吧,我可以聽你的話,你隻要提出兩個要求,我便答應你其中一個!”這個條件應該也不明智吧?
趙恪聽了“哈哈”笑起來,一口就答應,“好啊!”
牧雲確認道,“你要是輸了,你就是我阿娘的了。從此以後,你就是我阿娘的奴仆,完全的服從她的命令,不能有任何的違抗。”
“可以。”趙恪回答。
“哈哈,你肯定會輸的,我阿娘最厲害了。”牧雲撇撇嘴,墊起腳來抖了抖腿,還不忘將雙手交纏起來,她這副小模樣小神情真的是跟我有樣學樣。
趙恪笑道,“沒關係,我就是輸了,你阿娘也舍不得差遣我的。”
彈弓已經到了我的手上了,我有些為難的拉了拉,蹙著眉頭問,“還真要比賽啊?”
“要啊,我把我輸給你。”趙恪說著眼睛眯了眯,目光盯的我渾身都起酥了。
剛剛趙恪跟牧雲比賽,目標就是打不遠處的彩旗,隻要碰到就行。但是有風,旗麵一直在飄蕩,打沒打中的可以抵賴,牧雲明知不敵,大家也跟著她扯謊說沒看見,所以就沒法公正。這會兒有人在那彩旗上掛了一個空的錢袋,必須要把石子打的掉進錢袋裏去,才能算贏。
隨便玩玩倒是無所謂的,可是這賭注怎麽看著都有些不安好心似的。不過,怎麽著,我要是贏了,趙恪還真能供我差遣啊?這個……這個……那也太美了吧!
我揚了揚眉毛,問道,“我先來?”
趙恪輕聲細語的回道,“對,你先。”他說著就靠到我身邊來了。
我的身子不自覺地一抖,斜眼看了看他,趙恪還隻是笑眯眯的,眼睛隻盯著我看。
“怎麽了,拉不動嗎?”趙恪溫和著聲音,微笑著繼續說,“沒關係,我來幫你。你這身子不好,省著點力氣是應該的。”他說著就上手來環住了我,手把手的替我把彈弓給拉開,然後叫我自己瞄準。
牧雲抬臉看了看我們,她想插話,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好了嗎?好了的話,就開始吧。”我整個人都被他給環住了,周身全是他的氣息,他說話的時候還故意加重了語氣,彎腰低頭,嘴巴就在我的耳邊。
我全身又麻又癢,腦子都空了。知道他這是故意的,可我又不忍心把他推開,他這樣主動接近我,我怎麽能拒絕。所以隻屏氣凝神,不能叫自己馬失前蹄。
可是就在我瞄準即將要丟手的時候,左耳忽然感受到了一股異樣。
……我瞬間懵了,看著打偏了的石子,一切都反應不過來了。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是什麽東西,柔軟溫暖而又濕潤的抿住了我的耳廓?
我轉臉去看趙恪,他倒是表現的比我還要意外,立馬捂住了自己的嘴唇,無辜的問我,“你看著我做什麽?”
這一下太快,而且靠的太近,大家的注意力全都在我打過去的石子上,如果我不喊出來,大概沒人看見他對我做了什麽。而不管是對我還是對他,我也不能表現出震驚,所以我克製住自己千萬別麵紅耳赤的叫人發現端倪。
牧雲瞪著趙恪,不甘的問他,“你幹什麽了,為什麽要靠我阿娘這麽近?”
“我什麽也沒幹啊,就是純粹幫個忙而已。”趙恪嬉笑起來,手指了指我,“不信你問她!”說完還用口型比了一個“兵不厭詐”。
“嗯,願賭服輸。”我說完也衝著他搖搖手指,用口型說了一句,“願打願挨。”
“還沒輸呢,也不見得他就能打中。”牧雲說著氣鼓鼓的把我手裏的彈弓拿去給趙恪,還在地上找了一個特別小的石子,命令的語氣不屑的說道,“你隻能用這個!”
趙恪也沒計較,伸手就接過了。他拉弓瞄準的時候,我也走到了邊上去了。
這家夥像是受驚一樣,立刻躲開,“哎,幹什麽,不準動手動腳,幹擾比賽哦!”
我雙手抱胸,微笑著說,“不動,不動。”
“哇,你別做這個動作,人家一個小娃娃都比你活色生香的多。”說完還故意瞟瞟我平平的胸。
我沒立刻回懟,直到他瞄準要丟手的時候我才小聲的說,“小白道長,流氓也會傳染啊,你方才是情難自禁嗎?”
“啊呀,好像打中了!”大家的目光都放在了那一邊,沒人聽見我說了什麽。況且一個外男出現在後府,回避還來不及,也沒人敢盯著我們看。
牧雲跑過去要檢查錢袋裏是否真的有石子,身邊人都跟著過去了,趙恪回過臉來看著我說,“對呀,沒你道行深,臉紅心跳的厲害。”
我剛想“呸”一句,抬頭看見他異常認真的臉,心猛的顫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