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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8章 乾道六年,七月 23

  “那你要刻什麽,我喜歡烏龜,不如就烏龜吧?”我和他商量。


  “好,如你所願,我給你刻一個大大的烏龜,把整張臉都刻上。”這人把我抱到床上,要我躺了下來,我睜著眼睛朝著他笑,簽子的鋒芒已經落到了我的額頭。


  “你在笑什麽?”大概我笑的樣子有點瘮人,叫他有些心慌。


  “我在笑你怎麽這麽傻,還待在這裏磨蹭,你確定不會有人來救我?”趙恪還真的不管我了,他是篤定我不會有事嗎?我的身後要是沒有那三司,大概也不會亂跑了,這幾年一個人瞎晃,不就是因為這個嗎?倘若真的是我一個人,我要受多少委屈,操多少心呢?


  這人被我一說,忽然像是驚醒了一般,隻丟下一句,“你等著。”然後就飛也似的跑了。都不幫我鬆綁嗎?我以極其別扭的姿勢躺在這滿是汙穢的床上,想象著,倘若自己也是一隻接客的雞,該怎麽才能不叫自己廉價,甚至不用察言觀色的活出自己的絢爛。像姝娘那樣,甚至是比姝娘更加的狂拽酷炫。


  “睡的舒服嗎?”總算回來了,語氣裏沒有一點心疼。


  “累到貴人了,抱歉。”暮雨先來給我鬆綁,再不鬆,我這手腳血液不流通,會殘廢的。


  “你別管她了,先來敷藥,要不然你這臉明天就不能看了。”暮雨已經洗掉了臉上的妝,一張臉原來很清淡,如同她的聲音和眼睛,帶著純粹。


  “沒事,不疼。”暮雨一直都這麽愛笑嗎?像一隻堅強的……什麽呢,該用什麽動物來形容她,兔子嗎?

  兔子雖然很白,看上去也很可愛,可是卻挺髒的,不愛衛生,尿騷味特別大。而且,養不熟,隻要對她好,主人是誰都是一樣的。


  算了,她就是人,會讓男人保護的柔弱女人。確實比我厲害,人家的臉隻是有些紅而已,越加的我見猶憐,哪像我隻剩了慘不忍睹。


  趙恪正在心疼的給人家上藥呢,臉上的表情既認真又走心,那動作溫柔的我都不敢相信。什麽時候他能對我好一點啊,我可是能為你死而無憾的!雖然看上去,這個叫暮雨的姑娘也會,而且肯定比我還義無反顧的樣子。


  “以後別這麽傻了,遇到事情就交給我來處理。我很厲害的,什麽事到了我這都能辦的漂亮!”這家夥……


  “對!”我也不知道我附和個毛線。


  “你看,我就說她不會有事吧,你還瞎擔心!”這家夥的眼中隻有這個叫暮雨的女人,完全分不到一點給我,我也是受害者啊!能不能問我一下有沒有受傷,有沒有被侮辱,有沒有被打,有沒有害怕……


  “你這麽厲害,怎麽還總皺著一副眉頭?”暮雨也是一樣的滿是心疼,一邊說著一邊還去觸碰他的額頭,仿佛也是想要撫平他額上的紋路。


  他的額上還是有那抹朱砂痣的,鮮亮明豔,暮雨伸手觸摸,他竟然一點都沒讓開。


  厚此薄彼的太厲害,我當初可是差點被他要了命的。


  “快點吃茶吧,正好不熱了。”暮雨回身去,要把那碗點好的茶端給他。


  “別吃。”我惡心。真的,我不想褻瀆了他,我怕我以後一想起他,就會想到剛剛的畫麵。


  趙恪根本就不想理我,自己拿著箸兒就大口的吃了起來,一麵還點頭讚道,“我們暮雨的手藝就是棒。”


  雖然好傷心,但卻要表現的大度。我本想悄悄的歎一口氣,但覺得不合時宜,所以隻識趣的走了。


  照著來時的路,我又出去了。一路也無心看地下,不知道踩了什麽東西,軟爛爛的,讓人感覺是什麽東西的排泄物。身上滿是汙穢之氣,一出去,連鼻腔裏也透著酸臭之氣。


  原來一直好奇的鬼樊樓,是這個鬼樣子。一定是我打開的方式不對,要是那時候我跟著韋搖和韋抉過來,一定會玩的很瀟灑。


  “喂,老頭,把……”這話不是我說的,雖然我也準備叫他把踏雪給我牽來,連牌子都遞了上去。


  “喲,小娘子,你終於舍得出來了,要你大爺好等。”我的眼神先是望著那老人家待著的屋裏頭亮了一下,裏麵有位錦衣公子在……擼貓。隨後才轉過臉來看著方才的那位男子,難道他一出來就在這邊等我?


  “等奴家做什麽,是要同我一起回去嗎?”我問。


  “你扇了我一巴掌,還威脅我,甚至騙我,又叫我這般苦等,這筆賬如何也要算清楚。”剛剛都已經把我的玉佩搶去了,現在還要搶什麽?

  老人家拿了我遞過去的牌子,然後便有一個小童將踏雪牽了出來。我這匹駿馬太亮眼了,這男子大概是不肯留給我了。此處就有現成的黑市,估計他連玉佩都已經銷出去了,就算踏雪再不凡,他們也有辦法做的神不知鬼不覺。


  我搖了搖頭,然後誇張的歎了一口氣,終於把內心憋著的那口惡氣梳順了一下,“本來我還覺得你挺幸運的,真心要放你走,現在就別我心狠手辣了。”


  “你說什麽?”這家夥還以為我這麽好欺負呢!


  “三叔,你要看著我被人欺負嗎?”我衝著裏屋喊。給你一個英雄救美的機會。


  “二嫂,你快來看,這隻貓好神奇,它有翅膀。”恭王在裏頭也衝著我喊。


  就在這說話的檔口,已經有人出來將那男子給壓了起來,男人慌張的大喊大叫,“喂,你們幹什麽,你們知道老子是誰嗎?敢動老子一根汗毛,老子叫你們死無全屍……”


  “我看看,哪裏來的翅膀?”恭王還蹲在那邊,我便也跟著蹲了下去。


  “咦,什麽啊?好臭!”恭王一臉嫌棄的跳開,離著我一丈遠。


  我抬腳看了看,確定剛剛真的踩到狗屎了。


  “三叔,遇上你,就是我走的狗屎運。”我把鞋子直接給脫的扔掉了,反正裏頭還有青襪,腳底很厚實。


  “你是在誇我嗎?”我誇不誇你的,你已經笑的很開心了,你的表情背叛了你的心。


  “沒有啊,陳述事實而已,狗屎運也是運嘛!”然後我又走到恭王的身邊,跟他勾肩搭背了起來。見他手上正在摸的貓咪,背上真的有兩塊長長的東西,感覺就像是翅膀一樣。也是和這三花貓一樣的毛色,隻是軟軟的搭了下來,沒有骨頭。


  “這貓莫不是什麽怪物吧?”我問。


  “人還有奇形怪狀的呢,怎麽就不能讓貓有個不一樣的?我看物以稀為貴,這倒是個寶貝。”恭王手上還在摸著貓頭,那貓也虎裏虎氣的,養的很壯,身上的毛都蓬了起來,油光程亮的。


  我問那老人家,“這貓有名字嗎?”


  “瞧小夫人問的,小老兒不過是給它口吃食罷了,自己兒孫的名字都想的頭疼,哪裏來有興頭給它起名字。”


  恭王抬頭看著我問,“二嫂有什麽好名字?”


  “我看就叫飛虎元帥算了,你看它這霸氣樣,感覺都能震懾一方的宵小之輩。”我最喜歡起名字了。


  “飛虎?”恭王這一抬頭,腦門上的紋路異常的深刻,明明一張年輕的臉,怎麽會有這麽不合年齡的深沉?

  “二嫂,好名字啊!”恭王衝著我笑了起來,一口整齊的大白牙好刺眼,好羨慕他有這麽好的牙口。


  “哎呦,怎好給一隻貓起一個元帥的名號,小老兒可受不起。”那老頭直搖頭。


  “這有什麽,一隻貓而已。”我本來倒是無所謂的,可是說著說著便沉下了臉。


  “幹什麽啊,怎麽又不開心了?”恭王伸手往我的頭上揉了一把。


  “髒不髒,剛摸貓的又來摸我!”我一把給打掉了。


  “呀,稀奇啊,什麽時候又講究起來了?”恭王依舊不在意,摸完我的頭又來摸我的臉。


  “啊!我不開心,我要弄死剛剛的那個淫鬼!”我吼了一聲。


  “怎麽了,他輕薄你了?”恭王問的一臉擔憂,好像真的很在意我被人欺負了似的。


  可是,天殺的,這淫鬼都已經把我給捆起來了,也沒想到要輕薄我一分,一個勁的隻想要在我臉上刻畫!我就這麽差勁嗎?連一個淫鬼對我都動不了心思。


  “三叔!”我喪氣著一張臉,感覺眉毛都已經耷拉到了我的眼皮上了,我一邊摸著自己的胸脯一邊問,“你們男人是不是都喜歡這二兩肉?”或者四兩,甚至八兩……


  “呃……”大概我這舉動太辣眼睛了,恭王咳嗽了一聲,趕緊站起了身。


  “父皇也應該給我重擬一個封號。”我撇撇嘴,很是不甘。


  “嗯,封什麽?”恭王都快成了捧哏了。對不起,那時候還沒相聲。


  “嗚……”我真的想哭,卻哭不出來,“應該給我封太平夫人。”


  “噗!”恭王很快的就忍住笑,看著我一臉真誠,我覺得他是想要安慰我的,“二嫂,你就別糾結了,你醜又不是因為你平胸!”


  好想哭啊,但是忍不住卻笑起來了,“我這胸隨我爹有錯嗎,我不能像我爹嗎?”認不認侯爺是一回事,但我總歸是有爹的。


  “有道理,你就應該再努把力,這樣像的就更多了點。”恭王好討厭,有這麽安慰人的嗎?

  “我也就是沒多這一點,要不然還不都把你們比下去了!”我扳了扳手腕,轉臉問恭王,“帶刀了嗎?越鋒利越好。”


  “好,隻要你開心,我給你擔著。”恭王抬腳從短靴裏拿出了一把短刀,更準確的說,應該是袖刀,窄而小,刀尖異常的鋒利,帶著彎鉤。


  恭王直接叫人將那人給弄進了屋裏來,我們又往裏頭走去。這裏間的屋子甚大,那老伯直接去將門關起來了,外頭一點動靜都聽不見。


  “太好了,就是我要的。”我說著就走到了那淫鬼的麵前,將刀尖貼到了他的臉上,“欺負老娘,現在該輪到你叫奶奶了吧!”


  “奶奶,饒命!”哈,這人真沒骨氣,若不是被人架著,估計早就給我跪下了。


  “晚了,你奶奶我今天很不開心,叫我來給你畫一隻大烏龜來開心開心。然後再把你給扔河裏,看看烏龜會不會遊泳。”我說著就用袖刀將他的腰帶給割開,這人涼褲的裏頭竟然空空如也,連個小衣都不穿。


  “士可殺不可辱,還望女俠饒命。”這人嚇的連嗓音都變了,突然把那股子的陰陽怪氣給改了過來。


  “查了嗎?”恭王問身邊的一人。


  那人作揖道,“稟公子。”然後抬頭看了看我,“是良民。”


  “對呀對呀,小人絕對是良民,從不作惡的。今日隻不過是與這小娘子開個玩笑,我也是見她有趣,才想著嚇她一下。就是借十萬個膽給小人,小人也不敢真的欺人的,大人可以問一問,小人可有動這夫人一根汗毛!”


  “哪有!”我一跺腳,伸出自己的手腕,“你看,他剛剛捆的我,都勒紫了。”


  “冤枉啊,大人,小人就算真的捆了她,那也是無心傷她。”哇,這人還真投入,竟然先哭了,一個大男人,這眼淚也是嘩嘩的往下流,“大人,小人上有八十歲老母,下有三歲幼兒,真的是一大家子都指望著小人呢,小人實在傷不起啊。”


  我氣的不輕,一時竟然講不出理來,隻能自己捂住胸口拚命的喘氣。


  “二嫂,你不用跟我講理的,我的心自然偏著你。”恭王走到了我的身邊來,看著那人,臉上的表情邪惡而漫不經心,是大奸大惡之人特有的表情。


  恭王殿下,你這要是當了皇帝,很容易成為昏君的!


  “真的?我不管,我今天就要弄死他!”


  “行。”恭王輕飄飄的一句,然後轉臉問身邊人,“家中還有何人,做什麽營生的?”


  “稟公子,此人家中無父母,未娶親,今年二十有六。於乾道二年來臨安府,投奔其姑母。因為好吃懶做,品行不端,被其姑父掃地出門。後來便一直在此地混跡,行偷雞摸狗之事。隻是此人奸猾,從未被抓到把柄,但已建檔入冊,屬三等監管人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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