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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27章 乾道六年,七月 22

  娼門中人視梳攏的典禮不亞於良家結婚,合巹良辰,請樂師點香燭,所有人都穿著正式。恩客會請上諸多的客人一同前來,一本正經的致賀,甚至要隨份子錢。然後繼續開席暢飲,聽戲賭博,一直要鬧到後半夜,恩客再做一次小郎官,洞房花燭美一趟。


  韋揕帶我去認過門,他也有個老相好,長得倒也不算多漂亮,但是個很知書達理的人,這改變了我對優姬的固有印象。我那時還很小,在家裏呆膩了總是要翻天,所以韋揕才帶我出來晃晃。我是無所謂,趕著人家叫嫂子,把她開心的不行。那個時候韋揕還沒遇上後來的二嫂呢!

  昭月樓那種地方一次的花銷趕得上這裏的一月,在這裏還自在安心些,人家全心全意相待,恩客不在,有的人家連門都歇了。若是誠心想找一個體己人,這裏是個不錯的選擇。韋揕大概也是想找一個地方靜一靜。


  她們也不會亂接生意的,畢竟一家的吃喝全靠這個,一有不慎,整個台麵全垮了。所以非得要摸清了底細,才敢收心的長久做下來。比如韋揕,就不敢跟人家說實話,侯門嫡子,她們知道配不上,就是做妾,撐死了也隻能躲躲藏藏的做個外室。


  有些妓者也是有誌氣,知道男人靠不住,她也不想著這條門路。到了年紀以後便自己獨立出來立門戶,買上兩三個丫頭,重點培養出色的,靠著從前積累的人脈,一樣能混的風生水起。


  “哎呀,貴人往裏請,外頭蚊蟲多,仔細被叮咬了。”那老媽媽立刻換了一副笑顏,很是殷勤。


  “你給她錢也沒用,她做不得我的主。”暮雨接著往裏頭走,我便也跟著她進去。


  “她不是你阿娘?”我好奇的問,更好奇他會在哪裏?

  “是,也不是。”她回答。


  “那就是假母嘍。”我隨口應一句。


  “算不上,就是個看門的,什麽事還得要靠我自己。”野雞也沒她混的這麽慘,體力活一做,還怎麽好好保養,本來青春飯就吃不了多長時間。方才見她還是一雙小腳,多動兩步腳就會變形,因而她的裹腳布纏的更加緊實。


  我跟著她走到明間去,房裏頭布置的還算得宜,香爐裏的香還在燃著,味道很甜。


  “貴人要飲茶嗎?”暮雨問我。


  我趕緊擺手,連帶著頭也是撥浪鼓一般的搖著。


  她房裏有一個小茶爐,用的水就是方才提上來的井水。本來我倒也不是多挑剔,可是也不過衝著眼不見為淨,但剛剛我是看到那井的一邊是有多髒的。大家都圍著井用水,那髒水很容易就會滲透下去。而且這桶還是她剛剛擦身子用的桶,就算是洗了,感覺也膈應。


  “貴人這是嫌棄了!”她這樣說著,還是將一塊小團茶丟進茶壺裏去煮了。


  “嗯。”真嫌棄,跟她沒必要說假話,我這人教養不好,有時候會傷人。


  暮雨笑了笑沒說話。


  “你這要送去給誰喝?”我感覺我問的聲音都有些發抖,他這是幹嘛,在泥坑裏修煉嗎?


  “死不了人的。”她看出了我的心思。


  行動出了汗,暮雨拿了一塊薄皮的板子來扇風。她那床上掛了一柄方形的團扇,倒是好個工藝,大概是輕易不用的。


  “給你。”我把姝娘給我的扇子扔給了她,上一刻姝娘還怕我不識貨叮囑了我兩句,下一刻我抬手就送人了。都是身外物,沒什麽好在意的。


  “好東西就是不一樣,扇的風都涼快。”暮雨朝著我笑笑,我不確定這裏有沒有諷刺的意味。


  說實話,我有些無所適從,感覺這裏的每一個角落都很髒,我連坐都不願意,每一次呼吸都厭惡的像是在吸毒。可從前我分明不在意這些,我不知道我在挑剔什麽,連那份平易近人我都裝不出來。


  “時辰要到了,我有約好的客人,為了不叫人難堪,貴人先去後頭的屋子等一下。”那她剛剛為什麽要把牌子翻過來,不就表明了有客嗎?

  “要多久?”說是後屋,其實根本還是同一間的屋子,隻不過是用帳幕隔開了而已。


  她不會是要我聽著她是如何接客的吧?我倒是有這個愛好呢,可是暮雨卻總是叫我很別扭。


  “很快的,在這茶沒煮開之前。”暮雨很平靜的說。


  暮雨的話還沒說完,就聽見外頭開門聲響,那老媽媽招呼的叫了一聲,“盧爺,您來啦?”隨後就有腳步聲踏進來。


  我趕緊躲到了後頭去,裏麵隻有一個馬桶。雖然蓋著蓋子,但是上麵也落了一層灰,還有不明液體。我都有點想吐了,還是就這麽站著吧,但願真的能很快。


  “今天是第幾個了?”男人開口,聲音帶著一點嘶啞,有著雄性的霸道。


  “第八個了。”暮雨說完自己就先笑了,問,“叫你給我帶的餛飩買了嗎?”


  “喏,蕭家的,排了一個時辰的隊,差點跟人打起來。店家死活隻賣半斤,一個不肯多給。”大男人抱怨起來,也是一樣的有著怨婦的氣息。


  “就你這個脾氣,叫你多等一刻鍾,隻怕也為難。一個時辰你騙鬼啊,哪有生意好成這樣的!”暮雨雖住在臨安城裏,但她大約是沒見過真正的臨安城的。蕭家餛飩最熱銷,每天的數額都是定量的,好多人排了兩個時辰,到最後還是一場空。


  男人沒回話,我隻聽見了衣衫簌簌聲。暮雨嬌嗔了一句,“輕點,別扯壞了我的衣裳。”


  “小娘們,白日裏都無心做事,盡想你了。快別動,叫你爺好好的疼你一把。”


  “爺爺,趕明兒來再給奴帶些果子來吧,外頭有什麽好吃的嗎?”


  “行,我也叫你享受享受有錢人吃的玩意兒。”


  “那奴想吃奶酥。”


  男人低吟了一聲,隨即叫了一聲,“我的親娘。”


  ……


  果真這麽快就完事了,光聽見他劇烈的呼吸聲了。


  “唉……你幹什麽去?”暮雨問的時候,我已感覺到腳步聲在朝我靠近。


  “解個手,怎麽了?”


  “爺爺,要不你尿到奴的身上吧,你看奴有沒有本事給你接著。”暮雨,你不會說真的吧?

  “真是個騷娘們,你就是這樣留住客的!”本來就是嫖客,糟踐人的事,男人哪有不樂意的。


  但是,我要吐了。


  我躲在裏頭,並沒有出去阻攔,我不是救世主,逞不了英雄。我隻是記住暮雨的話,不要擾了他的清淨。


  “晚了一點,水已經開了。”姓盧的走後,暮雨揭了茶壺的蓋子,將餛飩放了一小半進去。又拿出了幾個香料袋子,放了幾粒炒熟的花椒,一撮細鹽,一把同樣炒熟的白芝麻,兩勺陳醋,最後滴了幾滴芝麻油。


  我隻看著她點茶,沒有說話。


  “香吧?”暮雨抬臉問我,我見不得她這副花臉的樣子,卻還要努力的笑。


  我想揍她,想抬腳踹她,想一劍刺穿她的胸膛。雖然我知道她很可憐,既然這麽低賤,就不要活著了。當我看到別人活得很無助的時候,我就想殺了他們,但這隻是一種衝動,我不會真的這麽做的。我自己很無助的時候,也是選擇懦弱的活下來。


  “哇,好香的味道。”突然傳來一個男人嘶啞的聲音,我還以為是先前那個姓盧的嫖客去而複返。


  “做什麽嚇奴一跳?恩人,你來早了。”暮雨轉臉瞥了我一眼,隨後立即站了起來。


  “啊喲,是不巧,你還有客在。”那人看著我,臉上的笑容不懷好意。估計方才是他故意嘶啞著聲音,這會兒聽來分明很清,還陰測測的。


  “什麽客人,串門子的而已,恩人快進來坐。”暮雨招呼著那人,我便也準備出去。今日見不著,改日也是一樣的,反正我已經認了門。


  “哎……”那人伸手攔住了我,“這位瞧著眼生,不知是哪家門頭,得空了我也去坐坐。”


  長成我這樣還掛牌子做生意,估計要餓死吧?


  我衝他笑了笑,隻是說,“讓一下吧?”


  “要是不讓呢?”這人一把將我給抱住,低過來的臉就想要親我,我被他的口氣衝的不行,甩手就給了他一巴掌。


  其實我做事還是很有分寸的,不想惹的麻煩盡量不惹,我雖不怕事,但不能給別人惹麻煩。畢竟這裏是臨安府,給我保障的是我家王爺。但大概剛才是被姝娘說的話給刺激了,什麽叫我渾身的刺是用來嚇人的了,什麽叫我會認慫?


  “呀,都怪奴不好,沒有說實話。恩人不知,其實她也是客,原本礙著臉麵,怕被人笑話了。”暮雨趕忙上來攔住。


  “操你娘,什麽客人?”那人一下惱羞成怒,但他先時已經打量了我的穿著,一個賣笑賣身的妓女,怎敢對客人動手?所以他不敢來打我,隻狠狠地打了暮雨一記耳光。


  這一巴掌不輕,暮雨直接被他掀翻在地。我知道這一巴掌會有多疼,因為挨過,到現在還沒能忘呢!可是暮雨隻緩了緩,很快的回過神來,嘴角帶著血,依舊是笑的。


  “恩人不該惱的,她不過是跟恩人鬧著玩。你若不喜歡烈的,別進她的門就是。”暮雨擦著嘴邊的血跡,臉上化的妝太濃,卻依舊能看出暴起的指印。


  “過分了吧,我若一心護她,你可有想過後果?”身邊沒有利器,我隻是就地的拿了一根煎茶的竹簽。不知是不是燈光的緣故,這人麵色蠟黃,一嘴牙齒更加黃的惡心。兩撇小胡子如老鼠須一般,不管是惱怒還是笑起來的樣子都是一副淫相,更叫人惡心。


  “姑娘這是作甚,咱們無怨無仇,可別誤了我的生意。”暮雨拉著我,要叫我離開。


  若是這個人不再攔我,我忍一忍,這口氣就算了,對暮雨接下來麵臨的境況我也可以袖手不管。可是這人太不識好歹了,竟然伸手抓住了我的頭發,並且一把搶過了我手上的竹簽子對著了我的臉。


  “平生最討厭人威脅我,你這個女人是找死。我給你畫一張花臉,叫你再橫。”我現在真的是手無縛雞之力,沒本事的時候確實不該出頭的。


  “哦,是嘛,那現在是我威脅你呢?”一個熟悉的聲音飄來,性感的我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好幸福啊,我竟是在被他英雄救美。


  趙恪的手上拿的還是之前的那一把花哨的寶劍,前幾日在德壽宮作法,他用的依然是這把劍。這劍隻是佩劍,道家人的裝飾,輕易不會露出鋒芒,隻要他自己不拔開,旁的人也不敢動他的劍。所以就算裏頭隻是一柄瓦刀,他也能毫無破綻的隱藏這麽久。


  “那我就不怕了,你又能奈我何?我這簽子可是能先結果了這位小夫人的。”說著他一把扯下了我腰上的玉佩,這上頭有翟鳥文。


  “你既不怕死,又不擔心牽累家人,與我有何幹?”趙恪說著拿下抵著這人的劍,招呼暮雨道,“我們先走。”


  “公子?”暮雨還有些躊躇。


  “走,她自己找死,活該。”這家夥,就不能承你一次情。


  操!他們還真的走了。


  這人將竹簽子戳著我的脖子,生怕他一時不知輕重,就結果了我的小命。隻是這又不是什麽特別鋒利的東西,估計也是要用點力氣的,就是被蹂躪的生疼。


  “喂,你能放開了嗎?”再不放我就要你的命了。


  “放了你!想得美,我不在你的臉上刻朵花,我就白撿了閻羅爺的名。”他說著把我給按住了,找了衣帶來將我的腿腳給捆了起來,“乖一點,要不然別怪我戳瞎了你的眼睛。”


  聽他自稱,我心裏直接就笑了,這閻王還真是不值錢啊,誰都能叫呢。我可是見過真正的閻王,一出手血流成河,一個活口不留,嚇得人膽都破了。


  “你為什麽不直接殺了我?”我好奇。


  他瞧我一點都不害怕,無知無畏的樣子也叫他覺得很有趣,“給你裝扮一下再去黃泉地獄,不是更好看嘛!下輩子投胎,正好也有個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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