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8章 乾道六年，七月 3
正走著，忽然聽見有人叫我。沒辦法，朋友就是多啊，可是見來見去也就是那麽幾個，估計還都是有心的。
“韋捷！”肩膀被人重重一拍，感覺自己又矮了一小截。
“虞鴛，你能不能稍微溫柔一點？”是跟我有仇啊，從前還客氣一些呢！
“呀哈，裝備挺齊全啊，今晚要不要正式比一場？”虞雙兒一把就將我的長弓給拿了過去，“不錯嘛，這次倒是像點樣子。”
我有些無語，看到她身邊依舊跟著花不渝，便把眼神投向了他。
“那把短弓呢？”他倒是會關心。
我看向第五川星，心裏對她也有了幾分抱歉，“毀了。”
“可惜了。”花不渝也把目光一掃第五川星，然後才問我，“不知那弓弦可還在？”
我又隻顧著看第五川星，南榮曾說過，那弦異常難得，不知道第五川星是否了解這裏麵的事情。
“在又如何？”我問。
“若是弦在，隻怕還能複原。”瞧花不渝的樣子倒像是願意一試。
“算了，不必強求。”我看的很開的，人都不在了，東西也毀了，就算能複原，它的意義也變了。
“可是這長弓會暴露你的許多短板，鋒芒畢露會叫人警覺，臂力有限不能長時間拉弓。”花哥哥，你能不能不要這麽快就把我給暴露了？
“她就是在這耍酷拉風的，其實她連弓都拉不開！”李家小妹真的相信我拉不開弓嗎？
“你可是向我露過一手的。”虞雙兒忽然變臉，雙目眈眈，殺機四起，都不知道她恨我些什麽？就算她逼不得已的要嫁給我二哥韋揕，可那關我什麽事呢？她和韋抉的事，我也沒插手啊！大概她覺得我太假了吧，不真誠確實很叫人惱火。
“姑娘，咱們答應了恭王殿下和二小姐的，保證一定會準時回去。若是不遵守諾言，隻怕以後就更難出來了。”覃細妮兒也感覺出來殺氣，想拉著自家姑娘趕緊離開，不該湊的熱鬧還是不要湊的好。
“到底敢不敢？”虞雙兒咄咄逼人。
“好！”舍命陪君子，誰讓我又找死的背著一把弓箭來，分明就沒想安分。
“去靶場。”虞雙兒立刻就定下了，絲毫沒有商量的餘地。
“秋穗，你帶著牧雲先回去。”馬車停的還有些遠，她們兩個小孩子隻怕走在街上不安全。我去看了看李家小妹，既然要走就順道護送一下。
“妮兒，你先回去，我跟第五晚點過來。”李家小妹把護送的攤子甩給了覃細妮兒，大概是覺得這個時候被遣走有一種被排擠的感覺。覃細妮兒沒辦法，隻好聽話，反正她身邊還有第五川星，安全肯定沒問題。
“阿娘，你帶我一起去吧，牧雲想看阿娘射箭！”牧雲不依。
“乖，阿娘可不是去玩的，阿娘要殺人。”我的眼中閃過一點殺氣，我隻是在想虞雙兒會不會逼我動手，然後將我變成改變她命運的一個轉折點。
“花哥哥，你也不要去。”虞雙兒沉了沉臉，最先駕馬離開。
李家小妹看著虞雙兒一騎絕塵，轉臉問我，“我們怎麽過去，用腿走過去嗎？”
“你兩個可以共乘一騎，我跑過去。”第五川星說著看了一眼花不渝身後的一匹馬，然後自己就先動身了。隻見她身形一轉已經跳到了屋頂上去，周圍有人看見，還忍不住的讚歎了一聲。
“你認識路嗎？”李家小妹問我。
“認識！”靶場還能不認識？最叫我血脈沸騰的地方了。
“那我坐你後麵，你帶著我？”李家小妹這口吻，好像很不放心啊，可能就等著我謙虛一句，然後心甘情願的給她指路。
“你這馬腳力怎麽樣？”我問花不渝。這馬看著還是不錯的，但最怕中看不中用。
“比不得踏雪。”他這可不是謙虛啊，是完完全全的自信息爆棚呢。
“走，姐姐叫你感受一下什麽才是真正的風馳電掣。”我說著拍了一把李家小妹，在人群裏穿梭，可不是光靠著喊借過就能任意馳騁的。
我已經翻身上了馬，李家小妹也跟著上來，她還不好意思抱著我，我隻好主動的叫她抓緊我。我人瘦，她雙臂一環，交叉的還多出了一大截。
夜晚的燈火再亮，到底不如白天的視線通透，加上現在正是節慶時日，人流湧動的不歇。我隻試跑了兩下，就將這胯下坐騎的脾性摸了個七八，盡管左右穿梭不停的變化著。因為眼力太好，我的視線也比旁人寬泛很多，加上對速度的適應，即使這馬兒在狂奔，到我這也不過一般。
“韋捷，我感覺你跟他們說的一點都不一樣。”這算是李家小妹對我最友好的評價了。
李小妹在我身後緊緊的抱住我，我都能感受到她身上的軟嫩。這樣的姑娘隻要駕馭的好，大概沒有男人不喜歡吧？你以為她烈她野，但其實她是最乖最俏的。就說恭王的福氣好，什麽樣的絕色都能叫他碰上，偏偏他又是個最懂的。
“他們”是誰呢？又是怎樣的不一樣呢？算了，也沒什麽好問的，隨便吧！
我們到的時候，虞雙兒已經將靶場點亮了一片，而且東西都已經準備好。我看見一旁幾乎與我們同時現身的第五川星，有點不敢詳細，“你在我後麵來的？”
“我不認識路。”好像是怕我瞧不起她，她的冷淡裏也透著一點不服氣。
是啊，她要是連我都追不上，那就比南榮差太遠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就是。
第五川星瞥開目光懶得跟我扯，狡辯的話就算辯白了也沒意思。
“你們兩個也要參與嗎？”虞雙兒大概離著我們有十丈的距離，她站在那不動，意思叫我們也別再靠前了。她問李小妹和第五川星，但她最後的目光定在了第五川星的臉上。
“你們要是別這麽殺氣騰騰，倒是可以試試。”李家小妹見虞雙兒依舊陰沉著臉，好像隨時會來打我，賠笑了一下，也覺得有些局促。
虞雙兒沒理她，當是她們答應了，隨後提著嗓門問我，“韋捷，你要怎麽比？”
“今日我不是韋捷，我要做一回羅青。”我說著轉臉看了看第五川星，正巧她也側了側臉瞟向了我，“規則你定，輸贏你說了算，賭注也由你，我全部奉陪。”
“羅青？”虞雙兒愣了愣，大概她從韋抉那也聽說了我的一些事跡。
“怎麽，這麽快就認慫了？”我才不要她同情。明明可以靠近一點好好說話，卻非要搞的跟仇人一樣，連呼吸同一片天都表示著厭惡。本來就弱，害得我說兩句話都費了老大的力氣。
“哈哈！”虞雙兒冷笑了兩聲，抬手就朝我舉起了弓。
玩的還挺大啊，就這樣麵對麵的硬鋼，沒點真本事，很容易非死即傷。
“羅青，你不能先出手。”第五川星提醒了我一句，我很感謝她在沒人逼迫的情況下，還願意叫我這個名字。
我沉著冷靜的抽出一支箭，在上弦之前，還撫摸了一下箭尖。這套弓箭真的是鋒利無比，寒氣沁骨，也不知道王爺為什麽要給我這麽淩厲的武器，比我從前用的都要霸氣。他是希望我再回到從前嗎？做那個混天不怕的惡魔。
我不會先出手的，虞雙兒想要什麽我最清楚。我瞄準了弓弦，不過是在等。
“為什麽你叫川星？”我曾經問過南榮，為什麽她叫川薑？
“一姓一名哪裏隨得了自己。”她回答。
當年南榮也是這般苦笑了一下，回答了同樣的話。
“那如果能隨你，你願意給自己起個什麽名字？”我又問。
“沒有意義的問題，我從不考慮。”她還是回答我了。
嗬，雙生姐妹都沒她們這麽親吧，話都說的這麽像。怎麽這麽巧，難道身邊的這個人是南榮派來的嗎？
“你們從前就認識嗎，怎麽第五跟你有這麽多話？”李家小妹完全忘了我們在幹什麽，突然一下跑到了我的身前來。
“小心！”就在這一瞬間，虞雙兒瞄準的箭就朝我射了過來，第五川星一心護主，本能的推開了李家小妹。
距離太近了，箭矢的速度帶著破風的嘯響。人影一閃，在刹那間我的視線受阻，等反應過來，利箭已經飛到了我的眼前。
“叮！”的一聲刺耳撞擊聲，仿佛都閃出了火光。
我愣愣的看著被掃到一旁的箭矢，箭的正中明顯的彎了，是第五川星在推開李家小妹的同時，回身抬起手上的劍替我擋了一下。
第五川星情急之下手上的力氣沒數，這一下用的大了，李家小妹狠狠地迎麵撲到了地上。地麵上不僅有灰塵有沙粒還有大顆的石子，這一下，粉嫩的臉重重的蹭上去，一下子就被剝去了半塊油皮。
“第五，你瘋了嗎？”李家小妹還沒反應過來，她差一點就成了箭下冤魂了。
“你沒事吧？”我立刻上去握住了第五川星的手，檢查著她的胳膊有沒有受傷。這一下不要說常人，就是馮戎這樣五大三粗的武人也能把整個胳膊給震斷了。
“我沒事。”第五川星先是咳了一下，隨後才甩了我的手。
“虞鴛，你是腦子有病嗎？有你這樣比賽的嗎？”李家小妹終於看出來了，而且虞雙兒又抽出了一支箭對向了我們。
“讓開，沒用的東西，讓我來！”李家小妹不顧臉上的灰塵和血跡，一把將我撞開，搶過我的弓箭就要上手。
虞雙兒還真是夠幹脆，一點不給我們喘息的時間，就在這邊換將的時候，她那邊又射了一箭。
這一下更狠，她幾乎將弓拉滿，所以在這麽近的距離飛過來的時候，我的耳朵幾乎被那破風的聲音震懾的發出鳴音。
“當！”第五川星大概也是沒有想到，大家小姐狠起來也可以這麽不管不顧。揮劍隻怕已經夠不著，她隻好將手上的無恨扔了出去。這一下撞擊，真的是火花四濺，那箭幾乎就落在了李家小妹的腳邊。
“賤人！”李家小妹惱怒至極，還沒等多說兩句話，毫不猶豫的就將已經瞄好的箭飛了出去。
“不要！”我和第五姑娘幾乎同時吼了一句。
第五川星剛要彎腰去撿劍，她們武家人劍不能離手，讓劍落地已是很大的不敬。可是在這關鍵時刻，她也顧不上那麽多了，立馬伸手握住長劍又給扔了出去。
可是已然來不及了，她就是再厲害，此刻也是回天乏術。虞雙兒已經放下了手中的弓箭，臉上露出了一抹瘮人的微笑，她這是視死如歸了嗎？
“去救！”這兩個字幾乎是我歇斯底裏吼出來的，一吼完感覺自己的嗓子都滲出血來了，滿嘴的腥甜氣味。
第五川星像是聽到命令一樣，如同飛鳥一般立刻飛了出去，我隻感覺身影一閃，等到她再落地，手中已經抓了一支箭。
我狂奔過去，隻想看看她們有沒有出事。虞雙兒呆愣愣的站著，第五川星看著我的眼神卻是一言難盡。
“你……”第五川星竟然主動的上來抓住了我，她又看了看自己另一隻手裏抓著的箭矢，明顯不相信是自己接住的。
剛剛我是在下令，命令我身後的三司出手，虞雙兒要是出了事，這後果簡直不堪設想。如果要是再死在李家小妹的手上，估計這天都要亂了。我有影衛不是什麽稀奇事，但是第五川星大概懷疑是同門中人了。
“第五姑娘好厲害啊！”我讚了一句。因為剛剛吼的費了力氣，大腦有些缺氧，嗓子在瞬間就啞了，這會兒一說話就好疼，像是被人用力卡住一樣。
第五川星隻是看著我不說話，隨後目光又向四周看了看。
“別看了。”我小聲的哼唧了一下，就當不知道吧，要不然對他們也沒好處。
“那是自然，她可是無赦七子之一。無赦令你聽說過嗎？”李家小妹也跑了過來，一腳將虞雙兒仍在地上的弓箭給踢走，結果沒踢多遠，她又走上去憤恨的踩了兩下。她這個樣子還挺逗的，尤其還是個花臉，估計她都沒想到她現在有多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