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7章 乾道六年，七月 2
聽應春暉這樣說，我也隻是笑一笑。牧雲拽著我，臉上急切的表情很讓人心疼，如若我這次不答應她，她還有多少次機會見一見外麵的光景？
我隻覺得抱歉，不能帶夢生出來轉一轉。實在怕了，如若她也像那把短弓一樣，輕易的就被人折斷，我該怎麽彌補內心的缺憾？
正在這時，門外有人通報了一聲，“夫人，門口停著一輛恭王府的馬車，可是又不來見。三娘說隻怕是來找夫人的，叫夫人看著辦。”
什麽叫我看著辦呀，分明就是在給我下命令。可是恭王府的人也是奇了，這麽大張旗鼓的來找我幹嘛？我跟鳳娘的感情進展不了了，她懶得敷衍我，我也不能對她有多少真情實意了。
我站起來就準備聽令，一麵還笑著對眾人說，“看來我還是有點用處的。”
“夫人的價值何止是一點，簡直是舉足輕重。”春暉小娘總撿我愛聽的說，說的人都不臉紅，我就更加的無所謂了。
“牧雲，滿足你了，咱們走吧！”我拍拍牧雲漂亮的小臉蛋，能實現他人的願望，感覺自己像個神仙。
“我也要去！”秋穗常跟著我去德壽宮，明顯感受到我對夢生的偏愛，如果牧雲也將她給比了下去，她的這一份忠心隻怕對我已經不重要了。
我臨出門的時候，羅纓回來了，正巧看見我一身利落黑衣的殺手裝扮，還背著王爺給我的那一把黑鐵長弓。秋穗和牧雲卻全都穿的跟仙子一樣，尤其是牧雲，她原就生的出眾不凡，此刻一打扮，也就沒公主，就算有與她一比也要失色了。
羅纓拿眼瞟瞟我，我也無所謂的瞪一瞪她，自從那次動過手，我就再也沒好臉色給她，幼稚的沒有一點涵養。
“幹什麽？我這抉拾是太上皇賞的，弓箭是王爺給的，就連這紅玉簪也是恭王府送的，你要是見有哪一樣不順眼，盡管摔。”我先擺出潑婦的架勢來，真要動手，我依然不是她的對手，難道要我拉開弓弦對上她嗎？
“三娘，你瞧咱家娘娘這一身，像不像個瀟灑的小公子？就怕誰家那沒見過世麵的姑娘，一見傾了心，從此害了相思病，這罪過就大了。”春暉適時地周旋了一句，卻叫我的心頭咯噔了一下。
唉，從來都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然後又說什麽“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
我朝著羅纓一伸手，“拿來！”生氣歸生氣，該要的可不能賭氣，不能每次都想著占恭王府的便宜，連我自己都變得不硬氣了。而且我第一次帶著牧雲出去，總不能她看上了什麽好東西我卻沒錢買吧？
我的手剛伸出來，羅纓身旁的玉藻就給了我滿滿的一袋錢。真大方呢！
出去之後，發現大門口真的停了一輛馬車，豪華的一看就知道是恭王府的做派。隻是上一次低調的停在角門邊，這一次卻大喇喇的停到了大門口正中間。
“第五姑娘。”第五川星沒在馬車裏，還是像從前一樣，高高的束著頭發，一身利落的裝扮，雙手環抱著劍。
聽見我叫她，她也隻是放空著眼神，撇開了我的目光，好像我在跟空氣打招呼，而我們根本不認識。
“好想做一把劍啊，這樣我就能被你緊緊地抱在懷裏了。”我說著指了指她手上的無恨，土味情話說的好弱智，第五川星根本就不搭理我。
“你看我這一身，咱們今日像不像俠侶？”我隻顧纏著第五川星，完全置馬車上的人不顧。
“韋捷，你什麽意思，我都等你半天了？”就知道多半是李家小妹。
我又抬起眼睛往裏頭瞅了瞅，裏麵隻有一個覃細妮兒，於是笑道，“哎呦，你的護花使者今日不在嘛！”
“護花使者叫我來找你啊。”李家小妹想也沒想就單純的接了我的話，一想才不對，“不是啦，是二姐叫我來找你玩的。”
“不是就不是，幹嘛又特意否定？”鬼才信是李鳳娘叫她來的，還不是恭王又算計了什麽心思。
“我否定什麽？”她還沒明白，睜著大眼睛一臉求知的模樣。
“否定護花使者啊！”這傻姑娘雖沒她姐姐有內涵，但實在有趣呢，怪不得恭王哄她跟哄小孩一樣。
“別跟她扯了，她是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估計是預感到我下麵肯定有更不好的話，第五川星直接先打斷了。
結果覃細妮兒也跟她主子一樣，睜著個大眼睛問，“為什麽否定護花使者？”
“因為特意啊！”我說。
“什麽啊，聽不懂。”李家小妹不耐煩，她們北方人也最煩南方人的彎彎繞繞，她見第五姑娘好像很了然的樣子，於是就問她，“你聽得懂嗎，她什麽意思？”
“不懂。”第五川星很誠實。
“你就別賣官司了，你到底想挖苦我家小姐什麽？”李家小妹沒什麽架子，跟在她身邊的人也一樣的帶著本性，連第五川星神態都輕鬆了很多。
好像大家都等著我那不是什麽好話的謎底，可是我本來就是無意的隨口一說，無聊的時候我怎麽扯都能扯得出來。
“我家夫人的意思是，護花使者是不是已經采了花了？所以就不用特意護在身邊怕賊惦記了。”秋穗，你還真是什麽話都敢說啊，我可沒這個意思。
她倆還沒回過味來，我又笑著說，“看來今晚還要特意找一下，有沒有並蒂蓮賣，到時候送你一支。”
“韋捷！”李家小妹上來就要打我，我趕緊躲到第五川星的身後去。偏偏她一點都不想護著我，我一去她就閃，害的我像個傻子一樣也跟著轉圈圈。
牧雲在旁邊看的開心，一個勁的拍手，跳著喊，“阿娘加油，阿娘快跑！”
“真不害臊，還要人家叫你娘，什麽時候你的女兒都這麽大了？”體力不行，李家小妹稍一發力就抓住我了，把我按在地上狠命的刮了兩下鼻子，然後又來掏我的胳肢窩。我是最怕癢得，還沒動手我就求饒了，整個人躺在地上，蹭的一身的灰。
“人家都是穿著新衣服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出來玩，你這身裝扮是為什麽？還裝模作樣的拿著一副這麽好的長弓，你連弦都拉不開，這弓都快比你高了。”
覃細妮兒倒是個好姑娘，嘴上雖打趣我，卻是在第一時間將我的東西收了起來。見我被她家的姑娘欺負，還想著來給我們拉開，得了空趕忙來給我整理衣衫。
“人家身邊又不是沒人，你在那殷勤什麽勁？”李家小妹見自己的丫鬟胳膊肘撇到了別人那裏，明明贏了我卻不太開心。
秋穗也過來將我身上的灰塵撣去，牧雲自然也不肯閑著，全都朝著我圍了過來。
“都是小孩子能做什麽，我還不是為了顧全姑娘的臉麵，跑到人家家門口欺負人，你就不怕人家惱了。”其實覃細妮兒也不過是個半大的小姑娘，一言一行和李家小妹都很像，大概從小也是沒受過什麽苦難。
牧雲還一麵抱著我，對著李家小妹怒目而視的恐嚇，“不許欺負我阿娘！”
“她是你哪門子的阿娘，你倒是叫她正經的給你生一個弟弟！”
“快走吧，別在這耽擱時間了。”李家小妹是說者無心，沒想到第一個不自在的反倒是第五姑娘。那日她探過我的脈象，大概也猜到我中了很奇怪的毒。
我不知道無赦令的其他人怎麽樣，反正南榮當年是精通醫理的。隻可惜我家夫人給我下毒的時候，南榮已經不在了。而且當時我生無可戀，根本就沒求生的欲望，我家夫人就是叫我即刻去死，我也沒知覺。
本來就已經入了更用了晚膳，要是平日裏也就閑話一下，然後洗洗刷刷就準備睡了。王爺回來的晚，就是回來我也不用擔心他會跑到我這邊來，自從上次說過以後，他就再也沒進過我的房門。如果不出什麽意外的事的話，王爺基本上是會信守承諾的，叫我這幾日睡覺也睡得安穩了不少。
出來這一會兒又耗了不少時間，此時天已經黑的透透的了，如今的白天也沒有五六月時長了，雖然這天氣還是熱的沒有一絲涼意。
羅纓也叫人給我備了馬車，還叫了一個車夫和兩個婆子跟著。這一次出來我倒是比從前有了些派頭，再加上有錢了，腰杆都硬了許多。
我們隻選了一條最熱鬧繁華的街道，然後將馬車停了下來，一路步行在街上。還是從中間段逛起，所以走不了多少路。
這臨安城原就是最熱鬧的所在，加上一到這節慶時日，就更加繁華的不像樣了。其實兩三天前就已經熱鬧非常了，不常出來的大姑娘小媳婦也隨處可見，美女一多男人就更耐不住性子了，所以那些小商小販們真是絞盡腦汁想著各種辦法吸引人駐足。
街上真是賣什麽的都有，這可把牧雲給興奮壞了，一邊緊緊地拉著我，一邊要這個要那個。秋穗和覃細妮兒也是個愛玩的，見什麽都是一臉新奇的模樣，總是不住的嗟歎，惹來周圍人的打量。
李家小妹大概是出來的多了，雖也有好奇的時候，但卻不像她們那樣的高調。何況她見我也跟著第五川星一樣，隻抱著長弓帥酷，所以也不能把自己顯得太幼稚。
街邊有各種各樣的花瓜，雕刻的很是精奇，牧雲選了一個像小籃子一樣的，上麵還有草繩編著。
“阿娘，我想給阿娘。”這麽小的孩子哪有不想自己親娘的，就是玩的再開心，心裏還惦記著。
“好，再挑兩個給四姨娘。”對著牧雲，我好像很容易母愛泛濫。都說女人命苦，還要給男人生孩子，可當這個能力被剝奪，反倒更可憐了一樣。
“買這個幹什麽，放不到明天就壞了，還不如買些果食。你看多買點還送一對小門神呢？”李家小妹拉著我去看。
這披著盔甲的小麵人叫做果食將軍，都是用油麵蜜糖製作的，不一定多好吃，但新穎在一個花樣百出，奇巧萬端。就是買回去當擺件，也放不了一兩天，可是見了，總是忍不住要買。
剛走了兩步，秋穗拉了拉我，我一看，真的有賣並蒂蓮的。其實就是將荷花的花骨朵巧妙的捆紮在了一起，乍一看便以為是花開兩朵。
“來來來，我來買一對。”今天預備大方的全由我付款，所以積極的就準備掏錢。
我嬉笑的樣子太不正經，李家小妹敏感的以為我又要打趣她，趕緊攔住我，“不許買！”
“我買什麽東西你管得著嗎？”不識相，非得要人懟一下。
“喏，給你。”我買了兩對，一對給第五川星，另一對我打算帶回去給羅纓。
“我不要。”第五川星轉了一下身，很幹脆的拒絕了我。
“我以為我跟你沒那麽生分了呢，怎麽，送個小禮物都不要？”她撇開身，我又走到她麵前去，特意的送給她。
“對。”她的表情很冷淡。
對什麽？
“算了，她不要你就給我吧，這麽好看的花不該被人嫌棄。”李家小妹倒是難得的來圓場，估計她以為給第五川星的這花是我原本要給她的。
可是對著第五川星，就算場麵再尷尬我也不會介意的。
“啊呀，小姑娘真是個懂得憐香惜玉的，看來以後也能遇上個同樣憐香惜玉的有緣人。”那小販見我們一行人，明明組合的很古怪，他倒是見怪不怪。
李家小妹被人一說，反倒紅著臉不自在，忙把手裏拿過的並蒂蓮扔到了地上去。
我歎了一口氣，低身又將那花給拾了起來，已經有一片花瓣掉了下來，而且還沾了一些泥土。我吹了吹花上的灰塵，然後對著小販認真的說，“看見了吧，我才是最懂得憐香惜玉的。”
那小販也學著我一樣認真著表情，搖著頭說，“不像不像，你倒是像個采花大盜。”
“哼！”第五川星，你哼什麽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