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04章 乾道六年,六月 26
“回……回家!”所以為了避免我家王爺為難,也為了我以後的日子能好過一點,還是我先受點苦吧!
“不用。”我家王爺竟然嚴肅的拒絕了我,手指了一下碧溪閣,“進去。”
“走吧走吧,別再耽擱了,我不看就是了。”趙恪伸手在旁邊推了我一下,然後自己先跳著進去了。
碧溪閣的風格很雅致,根據四時的不同,也會一直變換著景色。如今正是仲夏,在一角做了迷你景觀亭。有小橋流水,有假山怪石,有水榭樓台,就如同大戶人家的庭院一般顏色。
又不知是哪裏來的蓮花品種,蓮葉隻就雞蛋大小,開出的花兒也是小小一點,若是不仔細看,還以為是用絹布做的假花。也有小金魚兒,一樣隻有指間大小,五顏六色,形態各異,隨著水流而動,歡快活潑。
大概知道我還要扭捏一陣,趙恪進來的時候,並不急著催促我,而是跑在景觀亭那邊看。
碧溪閣的窗戶被打開了,房裏亮著燭火,進了許多的蚊蟲。孟若台的窗戶用的是上等的紗,不比王侯之家用的差。夏季蚊蟲多,又正是營業的時間,通常是不會開窗的。這裏麵明顯是有古怪的,但就算發現端倪,各自也是揣著明白裝糊塗了。
我不會要當著這麽多人的麵脫衣接骨吧?不知道為什麽,此刻覺得特別的難為情,原本我也不是這種扭扭捏捏的性情啊!好希望我的斷臂能自己接上啊!
我眼巴巴的望著我家王爺,仿佛他才是我的救星。
果然,我家王爺抿了抿唇,對著鳳娘說,“你先回去吧。”
鳳娘沒有多說什麽,隻是看著我說了一聲,“捷兒保重。”然後就轉身走了。
等到鳳娘一轉身,王爺直接將其他人關在了門外。
“喂,你幹什麽?你們別欺負人啊?”姝娘也就虛張聲勢的瞎叫兩句,然後就聽不見外麵的動靜了。
我家王爺想要來替我解衣,我趕緊讓了讓,還好傷的是左手臂,右手用起來應該還是挺方便的。可是平日看上去無用的左手,真要使不上力了,這才發現它的重要。
因為騎馬,穿衣都會比較利落簡便。下午回府後,我換了一件對襟的短衣,外麵又罩了薄薄的涼衫,所以看起來男不男女不女土不土又富不富的,反正比較不上檔次。我別扭的把涼衫給脫了,又將短衣脫了半邊,裏麵已經是抹胸了,還是紅色的,繡著鴛鴦戲水,露了一半的出來。
“好了。”我自己開口,叫趙恪過來。
“非禮勿視啊,不要覺得我是故意侵犯你。”你侵犯的還少嗎?你要不是故意的,跑來幹什麽?我寧願給獸醫來看!
“抱著點,別亂動!”他一碰我的手臂,我就覺得鑽心的疼,連看他的臉都是模糊的。
我家王爺過來按住我,我的眼淚就掉下來了。本來還打算咬牙忍住的,可是心裏頭好像更無助。
“哭什麽啊,我還沒開始呢!”趙恪回過臉來朝我笑,說話的氣息傳到了我的耳朵裏,我隻覺得渾身一麻,然後他就丟開我了。
“好了,試一下吧!”他的表情信心十足,特別驕傲的樣子,好像就等著我一臉震驚的不敢相信。
“這樣就好了?”我小小的試了一下,發現真的沒有刺痛感了,又轉動了一下,依然運用自如,“原來你這岐黃高人不是吹的啊,我是不是這樣就完全沒事了?”那我就可以繼續拉琴了,原本最擔心的就是怕辜負了太上皇抬舉我的好意。
“那還不行,得要緩兩天。若是再接連斷一次,往後很大可能會成習慣性骨折。到時候你這手就廢了,一點事都做不了。”他倒是也像模像樣的有著一點醫家人的諄諄囑托。
“謝了。”我家王爺沉著臉,一聲道謝言不由衷。
趙恪笑靨如花,又開始挑釁,“你也可以不謝啊,當成我跟她的交情!”說著手指了我一下。
“她?”我家王爺挑挑眉,很不滿意這個稱呼。
趙恪用眼神一掃我左手臂上點就的守宮砂,“等她真成了我的嫂子再說吧!”
我家王爺臉色更加陰冷了,我都不敢看。就算我家王爺不知道這是蠱毒,但我跟他說過守宮砂的事,趙恪懂醫術,知道也不奇怪。
可是,我與我家王爺成親三年多,謊話說了一次又一次。尤其是上一次,所有人都信了我們已經圓房了。
天啊,你就這麽點破。要我家王爺怎麽忍受這種男人最在意的臉麵侮辱?你能不能不要挑釁我家王爺?他要是粘著我要怎麽辦?我要跟他講出真相嗎?
王爺,我就是個廢人,隻能看不能碰,而且還不長命。王爺,我就是真的韋捷,我跟你說的羅青根本不存在。王爺,我的出生年月是假的,和你八字相衝的厲害,命裏根本不該有姻緣。王爺,我不想嫁給你,我還曾跟一個女人私奔,就是你幫我找回的那具屍身。王爺,我喜歡的人是你的弟弟趙恪,我跟你回府之前就愛上了他。
每一個真相,都會叫王爺殺了我吧?
“把衣服穿好。”王爺命令的語氣,“我們回家。”
王爺說完就抬腳出了門,我不敢耽擱,快速的把衣服穿好,慌慌張張的就要跟上去。在我要動身的時候,趙恪忽然上前拉住我,並且很快的在我臉上啄了一下。
我立刻捂住被他親過的地方,臉紅的幾乎沒辦法看了。我什麽話也不敢說,快步跑著逃了出去。
“慢一點,別再又摔著了!”他不嫌事大的在後麵喊。
拿我惹怒我家王爺,倒真是上上手段啊,我家王爺在我這,倒是真容易動情動性呢。可是我不想要,也不能要啊。
門口隻有秋穗等著我,姝娘已經不知道在哪涼快去了。我家侯爺和夫人應該早走了,要是叫他們也看上這一出,那倒是真的熱鬧呢,說不定再不會責怪我太蠢了。
“方才恭王跟你說什麽了?”王爺就在我前麵,我和秋穗走在後麵,問她話是假,不過是要磨蹭一下時間。
王爺要怎麽走?看他那生氣的樣子,少不得要聽從他的,可我還有踏雪呢。
“沒說什麽……”秋穗支支吾吾著,欲說不說的,更加叫我好奇,雖然也知道是他不懷好意,故意做出的舉動。
“說吧,叫我聽聽,省的你這般坐立難安的。說不定還做噩夢,又生怕被人聽了去。”
“他說……要跟王爺要了我回去。”秋穗這樣說著,聲音已經低的聽不見。
“你怕什麽,他跟咱家王爺關係又不好,我們王爺不會給的。況且,你是我的人,怎麽著王爺也會問過我。我不同意,誰也沒辦法。”秋穗是個還沒開竅的小丫頭,還不知道這裏麵隱晦的意思。她害怕的隻不過是恭王真的向王爺開了口,也有可能,她就真的被送了人。
“不要胡言。”王爺回頭嗬斥了我一聲。
我知道,是那句“關係不好”,他們兄弟一直維持著兄友弟恭的表麵假象。
“不……不是。”秋穗躊躇著,又說,“他……他說,他說他要你,還說早晚會把你弄到身邊來,叫我們還做主仆。他竟然還知道夢生,他說那是夫人你最在意的一個人,他也會弄到手。他說會叫我們三個在一起,還叫我誠心待你,不要有二心。”
嗬嗬,原本通紅的臉剛平淡了下來,這會兒又狂躁的厲害。恭王這家夥,莫名其妙的到底又要做什麽?早知道不問了,秋穗也是,當著王爺的麵,說話不知道增減潤色嗎?
“看來我家夫人很吃香啊!”我家王爺不冷不熱的說了這一句,我感覺他一定在暗下決心,誓要將我給拿下。
完蛋了,我該怎麽躲過這一劫?看來今年真的是流年不利,在臨安府的前三年,一切都平安順利,每天吃吃喝喝玩玩逛逛多快活啊。雖然也有難關,可到底也是過來了啊,哪像現在,一環接著一換的,都不能安生了。
“王爺,難道你沒發現,他們都是在故意惹你生氣嗎?其實如果你表現的不在意的話,他們就不會這麽肆無忌憚的招惹我了。”
“照你這麽說,本王就應該無動於衷的看著,讓你給本王戴了一頂又一頂的綠帽子?是不是很快的,本王都要有一整片的大森林了?”
王爺,你這咬牙切齒的樣子,真的有失風度啊!何況咱們還在外麵呢,你不怕人看見嗎?
我也是忍不住的想翻白眼啊,就不能大度一點嗎?你不也是一堆的鶯鶯燕燕嗎?我還跟她們嘻嘻哈哈做著姊妹情深呢!我還被你的寵妾打掉了兩顆牙齒呢,每天都是她們在登堂入室頤指氣使,我忍氣吞聲的,容易嗎我?
剛站到了大門外,馮戎出現了,給王爺牽來了一匹馬,我的踏雪也被門童送了來。
王爺自己牽著韁繩往前踱步,我也隻好拉著踏雪跟了上去。
“王爺,你知不知道劉後主?就是那個劉鋹。”問了句廢話,他還能不知道。
王爺沒吱聲,但意思是叫我有屁快放。
“反正五代十國各種奇葩事都有,也見怪不怪了,但是這個劉後主比較特立獨行。他的後宮有一個異國敬獻的女子,長的特別的肥,但是呢又很合他的胃口,他還給這女子起了一個雷人的昵稱,叫媚豬。這不是我亂吹的,是史書上記載的,‘鋹扶媚豬巡行,觀男女交接之勢,號曰‘大體雙’,見女子號叫畏避,則大喜;見男子勢弱,則鞭之!’而且他還從民間大量征集體壯美貌的男子,給他的這個媚豬搞大體雙用,簡直就是活的春宮圖啊。”
“真是好本事啊,竟然還能原話背下兩句來。”王爺你這是在誠心誇我嗎?
“王爺,你聽不懂我說了什麽嗎?”
一旁的馮戎聽見我這樣說,早忍不住低了頭,街邊的燈光映襯的特別明顯,他明明就是在咬著唇在陰笑。他這人本來就壯實,滿臉的絡腮胡,這忍著笑一抖一抖的,就像是頭黑鬃毛豬。
“那你要說什麽?”王爺問我。
“人家當皇帝的還給自己種上一片大草原呢,我覺得王爺也應該看開些。”
“那你是叫我跟昏君學?”
“王爺,你覺得這個劉後主喜歡這個女子嗎?”我沒去回答王爺的問題,拋了一個不太好回答的問題給他。
“夫人覺得呢?”輕易的就還回來了。
“不喜歡吧。”實話實說,“史書上隻說這女子特別的肥,卻隻字不提她的容貌以及才藝,或者其他一切的隻言片語。可知她不是楊妃,楊妃最多隻是珠圓玉潤,且是真的美,讓一代聖君明皇差點將好不容易奪回來的江山又給毀了。又是異族女子,他能懂她多少,她又能向他敞開多少心扉?他的內心荒蕪的不過是想用荒唐事證明自己並非蜉蝣一閃而過。她想活,也不負自己這場交易的價值,倒還不如就這樣縱情了。”
王爺隻是笑了笑,並沒有多言。
“王爺,你覺得呢?”我追問。
“我不知道他們的真實的生活,所以不好評價。”
“過去人的一切,我們都無從考證啊,就算史書有記載,那也是以偏概全。就算是實景作畫,還有添減,或者前因後果無從知曉的呢!”
“好了,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說了。”
我家王爺吃不開呢,這種話題估計跟恭王談論會比較有意思。要是趙恪,大概也是一樣的看不上,覺得我沒什麽內涵和深度。
“王爺,你說唐明皇喜歡楊妃什麽?為什麽從來沒人問過,楊妃喜不喜歡唐明皇。”
“男權社會,女人的情感微不足道。”王爺說著又頓了一下,糾正道,“不,是所有人的情感。”我家王爺有時候刻板的簡直就是理學的典範,可有時候又不像是這個世界的人。題外話,當時有“世界”這個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