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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16章 乾道六年,三月 16

  王爺被我說的愣住了,上來抓住我的手臂仔細看了。端詳了許久,臉上也不知是什麽表情,複雜的很。


  我怕他不信,繼續說,“這是當年昭月樓的老鴇給我點的,為的就是能把我賣個好價錢,一般的小妓兒也都是有的。就算是雞,我也是那師出有名的雞,不像那些不知根底的野雞。”


  “那你原先為什麽不說?”看王爺的樣子好像還不信,都怪我,一說謊眼睛總忍不住滴溜轉。


  “除了你,我還能跟誰說,難道跟聖上也要講實話嗎?既然都不能說,那我寧願你嫌棄我。雖然你沒保證不碰我,可你卻說等到功成名就時就放我自由的。我若跟你同了房,再生兒育女,我還怎麽自由行走無牽無掛?”


  王爺歎了一口氣,接著自己又笑了笑,朝四周看了看,指了指東邊的榻椅,“那我就睡這吧,恐怕她們都以為我們睡了,這會兒再出去驚動人,對你就更不好了。”


  我也不好說什麽,隻能隨便他了。我自己放下了帷帳,想想又把床帳給放了下來,嚴實的壓在床席底下。


  原本才三月的天,又沒有蚊蟲,床上的秋色紗掛著也不過做個裝飾。因為早上的事,我的床褥被子都被換掉了,連在床裏麵的小紗屏和後麵的小香爐也換了。


  我揭開香爐看了看,香已經燃盡了,隻剩了一點餘香。這香味不常見,大概是她們特意點上的合歡香。下午睡得久了,剛剛又說了這許多的話,現在躺了下來,心裏還不能平靜。


  我聽見王爺也有了起身的動靜,便問了一句,“怎麽了?”


  “睡得實在不舒服,心裏頭煩躁的很,我看還是去外間的床榻上去睡了。”王爺說著就起身去了。


  我心想正好,我自己心裏也別扭著,這男女共處一室,沒事也是有事了。也不知道為什麽,都已經是人家的王妃了,可卻極其在乎著自己的清白。


  他剛出去沒一會兒又回來了,我聽見腳步聲,問,“又怎麽了?”


  “外頭有人守著,她們還沒散,再等等。”


  我聽見王爺這樣說,忽然覺得很好笑,他是何其尊貴的人,在這王府又是何其的威嚴?所有人都不過是在看他的臉色行事而已,如今反倒是他最身不由己了。


  我本來想讓他到床上來睡了,我去那榻椅上睡也是一樣的,下午我還在那睡了長長的一覺呢!我人瘦小輕盈不需要多大的地方,不像他手長腳長的得不到伸展。


  可是再一想,不能,我這張床隻睡過那壞人一個男人。就算東西都換了,香焚的再濃烈,我總感覺他的氣息還在。如果這床再被王爺給睡了,那我留的這一點念想,感覺也會變了味的。


  我躺在床上閉著眼睛不再說話,過了一會兒隻覺得頭腦更加的清明了。加上那一大杯的葡萄酒下肚,也覺得渾身熱熱的,有些煩躁。


  聽見外麵沒有動靜,我試探的叫了一聲,“王爺?”


  “我還在。”聲音離著我這邊有些遠,回答的很輕。


  “閑著也是閑著,不如王爺給我講個有趣的故事吧?不拘是什麽,我膽子大的很,什麽都不怕的。”


  “你這意思是要我給你講些牛鬼蛇神的荒野奇聞?這我可是講不了的。”王爺說著朝我這邊走進了些,隨後就在我床榻上坐了。


  我隻躺著不動,眼睛還閉著,“就沒什麽好玩的事情嗎?除了讀書,或者那些必須應付的事,能讓你開心的是什麽?”


  王爺沉默了很久,隨後才回答,“有是有,但是不能說。”


  “你喜歡的姑娘嗎?”我其實想問的是,王爺你是不是看上了一個不能喜歡的女人,自己的庶母,嫂子,弟婦,或者青樓女子?

  “……”我問的還是挺含蓄的,王爺都不能回答我。


  “那算了。”我還是很好說話的,從不強人所難。


  “我倒想起了一個,就是很久以前的了,許多都記不清了。”雖然我看不見他,可我能感覺出他臉上一定帶著笑容。


  王爺一直都活得太壓抑了,就連問他有沒有什麽開心的事,他都要想好久,還得要憋著不能說。


  “在很久以前,還是太古的時候,天空中漂浮著一個像雞蛋一樣的巨星。那裏一片黑暗,並且像死一樣的寂靜。”


  他剛說了個開頭,我像是受驚一樣立刻從床上坐起。


  “巨星裏麵住著一個巨人,他一直在用斧頭開鑿,企圖把自己從這個蛋裏麵解救出去。經曆了不知道幾百萬年,他終於把這個巨星一分為二。他頭上的那一半漸漸升高,腳上的那一半日日加厚。他自己也跟著長高長大,永遠頂天立地。”


  我不說話,隻是緊張又激動的抓著自己的手,心裏更是覺得很奇怪。


  “可是,四周還是一片漆黑,什麽也看不見,什麽都沒有。他覺得他應該為他的後嗣做些什麽,於是他就死了。”


  “噗!”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插嘴道,“就他一個人,他哪裏來的後嗣?”


  “我不知道。”王爺很誠實的回答我。


  三年前他給我講這個故事的時候,我問了他同樣的問題。他很不耐煩的怪我打斷了他,然後就不肯往下講了。


  那時,我靠在他的肩上,火堆的光照在我和他的臉上。他突然伸手揭掉了蒙臉的黑布,我也見到了他額上的朱砂痣。


  原本他是平平無奇的長相,五官說不出哪裏好或者不好,那一顆朱砂痣卻像是神來之筆,將他整個人變得極其靈秀。


  今年年初在德壽宮裏,我再次遇見了他。他穿一身潔白的道袍,煞有其事的做著法事,我終於明白他額上的朱砂痣為什麽像一個活著的靈。


  他太迷人了,一見了,眼睛就挪不開。那天我在德壽宮太失宜了,差一點衝動的上去抓住他。要不是他向我投來震懾的一瞥,我都忘了我是慶王妃,一品誥命的華國夫人。


  在座的除了太上皇和皇太後,還有聖上和皇後以及諸多妃嬪,還有臨安府裏所有的王公清貴和他們的夫人們。


  “等到他死後,他的右眼變成了太陽,左眼變成了月亮。血液變成了江河海洋,毛發變成了花草樹木,呼吸變成了風,聲音變成了雷。開心時的笑容就是晴天,煩惱時的愁容就變成了陰天。他的頭部變成了東嶽泰山,腹部變成了嵩山,左臂變成了南嶽衡山,右臂變成了北嶽恒山,雙足變成了西嶽華山……”


  “他哭了,是不是就是在下雨?”我接著問。


  “他是頂天立地的大丈夫,大概是不會哭的。”王爺這樣說,一定是從小就有人跟他講“男兒有淚不輕彈”。


  “傷心了委屈了不能哭,開心了激動了不能笑,想要什麽不能說,想做什麽也不能做。一輩子都在做別人眼中的人,那有沒有想過自己究竟想要什麽呢?”


  “我沒想過,也容不得我想。”王爺說完以後又問我,“你想過嗎?”


  “我不知道,但大概不是現在這樣。”


  我說完以後王爺沒有再說話,我重新躺下,再次閉上了眼睛。


  等了一等,我忽然問,“和你講這個故事的人是誰?盤古開天辟地以後,後麵的故事還很長吧?”


  “是從前在藩邸的一個媽媽,她很會講故事,總能惟妙惟肖的將人帶到場景裏去。她原先是照顧我的,後來弟弟出生,她就去照顧弟弟去了。是還很長,要講很久很久呢!”


  王爺稱呼三皇子一向不會用“弟弟”這個詞,他隻叫“恭王”或者“三殿下”,明明是親兄弟卻相處的極其客氣。大概是生母早亡的緣故,就算生了嫌隙,也沒人肯真心的撮合。


  聖上是天子,高高在上的習慣了,他看到的,基本上都是被打磨過的沙畫,真實性有待商榷。


  四皇子是個神秘的存在,他都沒有封號,也沒有自己的宅子和封地,所有人對他都是諱莫如深的不提。王爺指的肯定就是他了。


  後來我就不記得發生了什麽,一覺睡到了天亮。


  是羅纓壓低著聲音,震驚問了一句,“王爺,你怎麽睡在這了?”她掀開了帷幔,又把我的床帳拉開,然後一把將我拽了起來,恨鐵不成鋼的問,“你在做什麽?你就讓王爺睡在下榻上?”


  我迷糊的揉著眼睛,看到王爺都沒有寬衣解帶。床榻上也沒有枕衾,隻用我先前放在榻椅上的披風蓋著肩。


  羅纓將王爺收拾了扶起身來,恨恨的嘀咕了一句,“還以為王爺能治的了她!”


  王爺不說話,這會兒才將外衣給解了,頭發也鬆了下來。


  我也不說話,隻顧著揉眼打哈欠。羅纓見我們這樣好似更生氣了,她將我床上的白喜帕拿了下來,從懷裏拿出自己預備下的已經幹了血跡的喜帕。


  她是想到我們根本就圓不了房,還是她也懷疑我不是處子身?

  咳!我覺得我不應該這樣想她的,她隻是單純的以防萬一而已。


  “這事,我會傳出去,以後算著日子,每月至少要有兩日安置在這裏。”就說了,她才是這家裏真正的主子,連王爺都得要聽她的安排!

  但很奇怪,羅纓這樣說的時候我並沒有在心裏哀嚎。第一反應竟然是,太好了,那故事又能接著往下講了。


  羅纓招呼人打水進來梳洗,隨後佩珠她們也都過來了,王爺要上朝,得先忙完他的事。


  我坐在床上看著她們忙前忙後的,羅纓又招手讓我下去,“學著點,以後你也要伺候王爺更衣。”


  我很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心想我自己的衣服還穿不利索呢!王爺直接穿的朝服,已經要好了,我看到立刻說,“腰帶我會係!”說完我就跳下了床,鞋沒穿,腳上的襪子還掉了一隻。


  王爺果真支起雙臂讓我給他係腰帶,我蹩手蹩腳的,腰帶沒係好,人倒是把他給環住了。


  我打眼色給站在斜後方的佩珠,讓她給我接著點。佩珠卻瞟了眼珠子隻當作沒看見。我眼角一揚,抬頭一看王爺正俯視著我。也不知是不是角度的原因,他那似笑非笑的臉上好像在憋著笑。


  “去床上吧,地上涼。”王爺說著自己接過了腰帶係好,然後抓著我的手把我送到了床邊。


  我在床沿上坐下,他也跟著在我身邊坐下了。


  我有點摸不著頭腦,臉上就有些羞怯了。更要命的事,他忽然把我的腿抬了起來,雙手握住我的腳放在了他的膝上。


  隻聽他雲淡風清一般,“以後這腳她不願意裹就算了。反正已經是本王的王妃了,又不是什麽待字閨中的姑娘,等著給媒婆看。”


  我已經渾身滾燙的抬不起頭來了,趕緊抽了腳躲到了床裏麵去。心裏又將他的爹娘老子祖宗十八代咒罵了一遍,這家夥是故意的吧?搞得好像我昨晚真的跟他共赴巫山雲雨了一趟似的,都不知道底下那群小蹄子們要笑成什麽樣!


  等到王爺走後,我又睡了個回籠覺,這次叫醒我的人卻是花潼。


  他拿了一個花箋進來,遞給我看時,上麵隻簡單的寫了一句,“辰時於角門一見,相約一日遊”。底下落款寫了“大鳳”兩個字,還畫了一隻黑色的鳳凰。


  “恭王妃?”


  花潼點了點頭,我已明白她肯定是要給我說玉簪被盜一事。隻是何必這樣多此一舉,不是說要相邀遊園的嗎?到時候解釋一下就好了。


  我看著花潼歪了歪鼻子,裝傻問他,“什麽意思?”


  “她估計是偷摸著出來的,到了我們家也不好大張旗鼓,所以也是私下約你。隻是走了正當程序,遞了帖子。”


  我早激動的藏不住笑了,卻還是小心翼翼的問花潼,“那我能出去嗎?”


  花潼也憋著笑,故意一本正經的回答我,“羅纓的意思是見見也無妨,並且要夫人把那玉簪也戴上,看看她的反應。還要我帶上兩個人隨夫人一起去,其他的自然有暗影守衛,安全不是問題。”


  “現在是什麽時辰了?”


  “剛過了辰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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