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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4章 乾道六年,三月 4

  “韋氏看著可是有感?”就知道皇後放不了我。


  我隻得連連擺出震驚的笑臉來,像是多沒見過世麵一般,“姑姑如此精湛的手法真叫人咋舌。”


  聽我這樣說,那茶娘反倒站起給我行了禮,“奴家惶恐,華國夫人謬讚了。”


  “似你這般毛躁,定是一輩子也學不來的手藝。”皇後娘娘大概是覺得如何奚落我,我也不會放在心上的。況且身邊人不在,無關慶王府的顏麵,我也不會自己告訴別人去的。


  “妾身愚鈍自然學不了如姑姑這般,不過是東施效顰模仿個樣子而已。也是托皇後娘娘的福,妾身才得以一品茗香。”我怕我站起來行禮她又半天不讓我起來,況且我吃的撐了,行動實在是艱難,所以我是坐著回話的。


  “托我的福?你這樣說倒好像慶王府沒個拔尖的人才,讓你堂堂的慶王妃都嚐不得一杯好茶!”


  真的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啊,怎麽說都能被她抓到把柄,我要再解釋定又要說我擅狡辯了。


  皇後娘娘一說,把那容夫人嚇得連忙起身跪地行大禮。還未等她開口,皇後早驚得命人,“快扶起來坐了,別閃了身子。”


  “奴妾等實屬蠢鈍,在家時隻貪享安逸不曾好好習得茶藝,進王府後也未曾盡心孝敬主母。皇後娘娘要怪,隻怪奴等懶散。”


  “好孩子,你不必如此。”皇後娘娘一邊說著一邊瞪了一眼半坐不起的我。


  真不能怪我,她們這一對話太快了,我原本是要起來的,哪知我身子早僵硬了。身邊的那兩人也沒眼色,我自己試了兩下才撐起身子來,這就又結束了。


  我看我還是再坐下吧,免得她又無視了我,隻把我晾著。


  散了之後,李婕妤拉著容夫人去了她宮裏,姑侄倆個大概還有體己話,她不避我,我也不在意。


  恭王妃也隻是跟著我一路閑談,她替我打抱不平,偶有怨憤之話,我也不敢接,但也沒阻止。她要跟我親密,我也不好故意疏遠,再說我也不知她在算計些什麽,隻等回了羅纓,讓她們計較。


  剛出了宮門外,一位小監追了過來傳話,原來是容夫人要我等她一等。如若我兩人分開回去,大概也不好看,少不得隻能幹等著她了。


  還像來時一樣,佩珠陪我在中間的大車上坐著,其餘人都各就各位。無人處我也不敢使喚佩珠,隻自己揉揉肚子。春困秋乏,剛吃飽又喝了茶消食,早上還起得早。這會兒困倦,能睡下就好了。


  隻可惜剛迷糊了沒多一會兒,我就漸漸有了尿意。心想完蛋,我一向憋不住尿,剛剛湯水茶水又喝的多,肯定忍不住。


  “佩珠,我要如廁!”我知道說了也是白說,她肯定沒辦法。


  “昨兒倒是帶著恭桶,今日小夫人也跟著,人多不便就撤了。這又是在宮門外,怕是不好。”佩珠嘴上這樣說,意思也是要我忍一忍。


  “也不知她什麽時候才來。”我嘴上說著,伸手掀了簾子張望一眼,這一望不打緊,我嚇得手一抖,趕緊縮著身體坐了回去。


  佩珠隻是狐疑的打量我,沒一會兒就有家丁到馬車外通報,“王爺從宮裏出來了。”


  “叫還是不叫?”我這話的意思是,能不能不叫,就當沒看見?


  “這都遇見了,如何能當看不見?”佩珠服侍了我一場,對我實在是太了解了。


  我們還在說著話,就聽車外馬蹄聲急,連帶著我們套車的馬也躁動了起來。我被慌得更加憋不住尿,難受的要命。


  “王爺,怎麽這時才出來?”佩珠站了起來,在馬車簾門外探出了半個身子。


  “父皇留在內殿商議些事情,所以晚了。”馬車外的人回答,說話中氣很足,帶著少年英勃之氣,卻也透出老成持重。


  “可曾用了膳?”佩珠繼續問。


  那人回答了一聲,“用了。”隨後我隻感覺車內流光一閃,就聽見那人問,“停在這裏做什麽?”


  我抬起頭來往外一瞥,瞬時低了頭,“等容妹妹。”


  隻這一瞥,我已看清了他。這就是我的夫君,當今聖上的二皇子,尊貴的慶王殿下。


  王爺用收起的馬鞭支起了轎簾的一角,坐在高頭大馬上俯視著我。隻見他目光灼灼,一身紫色的朝服,帶著長翅的官帽。後麵跟著四五個騎馬的跟隨,隨後又是七八個步行的小廝,烏壓壓的一群人。明明遮住了天光,這一張臉卻明亮的刺眼。


  “王爺這還要去哪?”佩珠已經回過身來。


  “回府上。”他還支撐著手,也不知他在看些什麽。


  我臉上剛剛蹭掉的油皮這會兒估計已經變了顏色,也不知有沒有淤青。發髻也不似從前那般嚴整,鬆散的樣子定會顯得輕浮。旁人無論怎樣看我都無所謂,這人卻是給我一切榮光和體麵的人,我隻有他得罪不起。


  “瞧著天不好了,怕是要落雨,不如進車上吧。”


  聽到佩珠這樣說我隻在心裏直搖頭,這天隻是有些陰沉而已,一時半會兒肯定下不來雨。他騎馬回去,肯定比我們要快的多。何況我們人多,也擠得難受!

  我把頭低得更狠了一些,隻希望王爺能看見我在弱弱的搖頭。難道他看不出來沒人歡迎他進來?而且如果他在,這場麵也太尷尬了。


  “王爺定認為自己年輕氣盛淋點雨也不礙事,隻是這新下的雨水不幹淨,恐怕沾染了朝服。若看不見王爺就罷了,看見了卻不攔著,奴婢隻是怕回家被姐姐責怪。”


  我已在心裏將佩珠咒罵了千百遍,這丫頭也太會說話了,搬出羅纓來,王爺哪有不聽話的道理!


  王爺聽說便丟下了簾子。我抬眼瞟了一下佩珠,佩珠卻無視了我。隨即我隻感覺馬車一沉,人已經上來了。


  佩珠上去要為他拿下了帽子,他略低了頭,卻拿眼睛木然的看我。我的目光已經與他對上,不敢流離,所以也隻好以同樣木然的眼神看著他。


  等佩珠替他拿下了官帽,他轉了身直接走到了我的身邊。我幾乎是下意識的讓了讓,他立刻就傍著我身邊坐了下來。


  我少不得又要讓一下,無奈他坐在了我的衣服上,我一動他也跟著挪了一下。輾轉了兩次我們才調整好了坐姿,無話可說又覺得滿是尷尬,我隻好咧著嘴笑了笑。


  看我們這樣,佩珠都不好開口了。


  “佩珠,你去後麵的車上坐了,我同你們夫人有話說。”王爺說著一把握住了我的手,還放在了自己的膝上。


  我身體抖了抖,大概是尿憋的。但這樣抓著我的手,我的身體在瞬間就僵硬了。


  佩珠也是愣了一下,但她很快就退了出去。


  王爺什麽話也沒說,我們就這麽沉默的坐著。我的身體早就麻木的沒有一點知覺,也不知道還要等多久!隻能在心裏祈福了,我要是憋不住尿怎麽辦?

  又等了好一會兒,終於有人過來通報,“小夫人過來了。”


  “嗯!”王爺先回答了一聲,我也悄悄地舒了一口氣。


  容夫人的侍婢打開了簾子,容夫人看著我和王爺正襟危坐在裏麵,就連恩愛都做得如此勉強。我臉上的表情一定好笑到了極致,連王爺那正經的樣子都是可笑的。


  “上來吧。”王爺隻是坐著不動,一句話說的不鹹不淡。


  可容夫人倒像是受寵若驚一般分外覺得恩寵,做出小兒女般嬌羞的神態來。等到她坐了上來,突然看到王爺還握著我的手呢,臉上的表情突然頓了一下。我也是虛榮心作祟,原本也不該有這樣的心境,可是卻異常的好奇容夫人的樣子。


  我隻顧著打量容夫人,突然被人一拽,我忍不住“啊”的叫了一聲,隻是擔心自己尿了出來。


  我平複著自己的心緒,好想問身旁的那人好好的拽我幹什麽?我要是尿了出來,估計再也沒辦法見人了。可我不敢問他,更加不敢瞪他,隻能繼續端坐著身體目視正前方。


  這就是我的夫君,他可以讓所有人都看出來他一點也不寵愛我,可我是他的王妃,誰也不能輕視我。他是那種絕做不出寵妾滅妻的人,就算我如何的不合格,他也從未責備我半點。


  大概也是因為這一點,他願意給我體麵,我才心甘情願的為他周旋。也許不是心甘情願,隻是我無路可走。但我有什麽可怕的呢?真到了絕境,自然有絕境的走法。


  他這個人是最讓人看不懂的人。認識他三年,以為能了解他一點,可我總覺得誰也不懂他,哪怕是他的心上人。


  容夫人來的太晚了,我等了她很久。她也知道我不會丟下她,否則做錯事的人就是我。佩珠之所以要留住王爺,不過是想讓王爺看看她如何的恃寵而驕。大概宮裏的那一位也是故意拖延了她。


  她們如此的不避嫌,我便越發的放下自己的架子來。不管是家裏的容夫人還是外麵的恭王妃,我用嬌憨懵懂應對她們的欺淩,擺出束手就擒的姿態。


  “妾身怠慢了,原是婕妤娘娘留住妾身說話,不想耽擱的時間長了,讓王爺和姐姐好等!”王爺臉上並未有慍色,加之她懷有身孕,越加我見尤憐,未必能讓人看出他在生氣。可她卻識趣的先低聲下氣,道的歉也甚是誠懇。


  “錯了,她能叫你妹妹,你卻不能叫她姐姐。”王爺並未怪罪,溫潤的語氣裏隻是平常的閑談口味。


  “是,妾身知錯。”容夫人也知王爺性情,隻略略低眉,不敢做出受辱受驚的架勢來。隨後緩緩抬頭,楚楚可憐的看著我,喊了一聲,“夫人。”


  我衝著容夫人一笑,對著她的侍婢說,“馬車顛簸,快扶好你家主子。”


  走了半程,天空真的落起雨來了,先時還隻是滴滴答答,很快就有了一陣勁雨。車馬還是按著先前的腳程,無一人驚慌。衛軍與家丁排著整齊的隊伍,隨行的婆子和小丫鬟也隻是任由雨淋著,亦步亦趨的隨著馬車行走。


  慶王府的馬車經過,街道兩邊早就清理開來,行人避讓,偶能聽見街上的人聲,不過是遙遠的販賣之音。


  一路不再言語,安靜到家。此時雨已經小了,又變成了先前的滴滴答答。外麵人通報,王爺隻坐著不動,我的手還被他抓著,自然也不好動。容夫人見此早乖覺的先下了馬車,她的婢女攙扶著,外麵也有人來接應。


  隨後我再要站起,手卻還被王爺抓著。我想掙開他卻越加的用力,這時我才有些慌了。


  “你該給我一些明示,我沒你想的那麽聰明!”


  這三年,他從未給我任何指示,我不懂他,更加無法判斷自己做的是對是錯。我沒跟他用敬語,我隻知道他不在乎這個。何況我如果規範的做到誠惶誠恐,他一定會在心裏譏笑我真的把自己當成了他的王妃。


  不過他像今天這樣對我還是第一次,雖然我依舊看不出他的喜怒。可是他周身有著強大的壓迫感,讓人覺得窒息,甚至讓我忽略快憋不住尿的境遇。


  他看著我還是沒說話,但卻緩緩地鬆開了手。我迅速的收回自己的手,已經被他勒的生疼。他先起身出去,下車後還在車旁等著,直到看著眾人將我扶下車安全落地,他才離開。


  “王爺不回後邊嗎?”佩珠跟了上去,手裏還拿著王爺的帽子。


  有婆子上來替她撐著傘,可她走的急了,有雨點落在了她的臉上。佩珠隻抬頭看著她家的王爺,滿眼裏俱是膜拜的光芒,仿佛隻求垂顧一眼便已彌補一生。


  很奇怪,聽見佩珠這樣問,王爺卻把目光遙遙的看了我一眼,隨後就繼續往前走,丟下一句,“我到前殿還有事,晚上過去用飯。”


  佩珠回過身來看著我,眼神裏有隱藏不住的敵意,一旁的容夫人也不經意的瞥了我一眼。她們大概想不明白,為什麽這樣的我,都能得到王爺的尊敬,甚至成全我的體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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