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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最高目標

  二叔祖開始在家習武的時候,是沒有老師的,全靠他一個人的勤學苦練。他每天三更起床,練夠九九八十一式後,剛好東方破曉。他練到了第三個月上,從泰山淪陷區來了一個武術教習,原在韓複榘治下謀生。後來,韓因貽誤戰機,不服軍令,擅自棄土在武漢被槍決,這位教習幾經輾轉,才來到北寧的地麵上。


  教飛就姓武,他自述先祖乃“文武之道”的武王之後。他跟二叔祖的會麵,結識沒有一點藝術性。那日武教習行到北寧地麵,正為著自己的前途發愁,忽然聽到路邊村子裏隱隱傳來習武的呐喊聲。一打聽,乃是東家二叔祖。教習心中一喜,遂登門拜見。


  後來的事就不用多說了,相互欣賞,相互借鑒,最後二叔當即跪倒,拜這位長他二十歲的武教習為師,並通知我的曾祖父,祖父,三叔祖,都來會見。


  從此,張家二門習武的傳統正式開始。說來,我可是正統的長門長孫,應該是習文的。學而優則仕是我的不變圭臬。但奈何自幼乖戾冥頑,不進詩書。我家二叔祖的兒子二堂叔張德清,便上門來提點,要我跟他習武健身。


  父親得知二堂叔的提議,當即大發雷霆,說張門長門自古詩書傳家,何需武藝?並大聲叱罵武功用雕蟲小技,旁門左道。二堂叔當時沒說什麽,就默默地離開了。但是,他前腳剛走,後腳我就跟上了。


  二裏多的路程一個小跑,不帶喘息的就到了。找到二堂叔張德清,誰知他還正在氣頭上,對我的喊叫置若罔聞。這時堂嬸出來了,看我滿頭大汗地央求二堂叔,心中不忍,便叫我進了屋。二堂叔道:

  “他想習武又有個蛋用?他爹自恃長門長孫,要他詩書傳家,學而優則仕,根本不允他來習武!”


  我一臉羞愧地聽二堂叔的教訓,哪裏想到他最後糾結的,竟是我老爹的一句話!二堂嬸看著我,用目光探詢我的意思。二堂叔的話,跟我爹的教導如出一轍。我記得清楚,進得我家大門,影壁牆上大書四個大字,就是:詩書傳家。再往後,進入廳堂,中堂是祖宗牌位,側麵就是五個字:學而優則仕。


  這跟二叔祖的後人的家教顯然不同。二堂叔家的相應位置分別寫的是:習武先習德,習武健身。一陰一陽,一正一朔,彰顯出張家的正閏之辨。


  但是我總覺得我作為張家的長門長孫,不夠資格。那二叔張德善家的我的堂妹,堂弟,他們的名字古樸優雅,根本沒有我們兄弟的那麽張揚,可是人家的成績從來都是寫入學校光榮榜的。尤其是我那堂弟張熙,他的名字年紀輕輕就被刻入縣城二中的水泥牆。成績是八年級全省奧林匹克數學大賽的冠軍。


  據去參加過堂弟張熙頒獎大會的我的父親說,二中的一位老師,也姓張,跟我們同宗,祖先都是出自山東瑯玡的,見到父親兄弟倆,一把就緊緊抱在懷裏,激動異常地說:

  “一千八百年前,我祖有張衡造地動儀,名動京師;一千八百年後,又有我張姓族弟張熙奪得理冠,再造張姓輝煌。今日之事,校方已命將之刻入石頭。”


  父親說,就是張姓族兄的那位老師,用工整的隸書將堂弟張熙的名字刻入水泥牆上的。他親眼在旁邊看著,那位張姓族兄的書法,也是一絕,一手帝王書派,乃是唐初帝師歐陽詢的字體。


  我看著二堂嬸,嘴裏卻是對著二堂叔說話:“二叔,我爹的意思我當然懂,但長門不是還有三弟張明,二弟張熙嗎?就算我弟張明不更事,那二弟張熙的名字可是已經刻入了石頭的,他的一生注定會在詩書傳家上大有作為。


  “您老人家就不要還為我老爹的一言半語耿耿於懷了。”


  二堂張德清果然是個習武之人,心裏沒有那麽多的溝溝坎坎,一見我低頭代父認錯,一想橫豎父親也是他大哥,罵他兩句也是理所當然,便點頭同意了我拜師學藝。


  張家內部拜師學藝,是跟他姓不同的。他姓先拜師父,再向師祖行禮。張家人則是先向二叔祖行家人禮,而後再對著二堂叔也行家人禮,然後再從二堂叔改稱二叔,就算禮成了。


  二堂叔張德清於是領我先到中堂,對著二叔祖二祖母的牌位行叩拜禮。叩拜完畢,二堂叔二堂嬸就在中堂坐定,接受我的叩拜。對二叔祖夫婦的叩拜是三跪三叩,對二堂叔夫婦隻須一跪三叩。叩拜之後,我改口叫“二叔,二嬸。”然後獻茶。他們接過茶水,細抿一口,雙雙起身,扶我起來,就算禮成。


  我記得那年我正讀初二,現在叫八年級,年齡十五歲。三年當出師,我卻苦苦哀求二叔不要逐我下山,二叔心軟,道:

  “念你一直負笈求學,就再收你一年吧。一年之後,你高中畢業,二叔就管不著你了。”


  二叔是習武之人,性格粗獷,但此時,我卻聽到了一個男人的柔情,類似舐犢之情的那種。原來,師父還有如此的一層意思在裏麵。


  高中畢業那年,拿到通知書的翌日清晨,我先去二叔家裏報喜。二叔一看我的通知書上赫然寫著“北寧工業大學”幾個字,一把將我攬進懷裏,啜泣不已:


  “現在,你爹該不會說我耽誤了你的學業了吧。習武健身,自古如此。文弱之人,自顧尚且不暇,哪裏還有體力進行攻讀?”


  而後,二叔又交代了一些讀書在外,與人交往,交友的一些注意事項。現在大多數已然還給二叔了,但其中的一句話,我至今仍覺振聾發聵:


  “無論習武還是習文,習成之後的最高目標,都是上報祖國,下安百姓。不知道這點,習得越多,危害越大。”


  我牢記二叔的這句囑托,直到大學畢業。南下的這次,我的包裏還帶著二叔當作出師之禮送給我的九節鞭。那個東西,展開成繞指柔,一旦拉緊內筋,立馬堅硬如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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