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四十七章 將心比心難
房間裏,程餘並未換衣,而是靠著牆壁,大口大口喘氣。
似乎丟到幹涸土地上的魚。
哪怕是死,他也能坦然麵對。
可就是現在這般,看著好友罹難,他除了像一條狗一樣祈盼上天垂憐,毫無辦法。
他不想這樣,一輩子都不想這樣了。
滾絮在牆角疑惑看著,咕咕兩聲飛過去,啄了下程餘耳朵。
程餘低頭抱住腦袋,“我沒事,真沒事。”
他將自己蜷曲成一團,渾身顫抖起來。
滾絮更加疑惑,它看著那個像極了街角流浪狗的青年,實在不明白這家夥在幹什麽。
然後,它飛回兩個囚徒前,繼續盯著他們。
這是主人睡著前交代的,不能有一點差錯。
門外忽然傳來急促的敲門聲。
“幹什麽?”程餘煩躁喊了聲。
敲門聲頓了頓,緊接著是中年人淡漠的聲音,“公子要見你。”
程餘猛地起身打開門,一把抓住中年人,“小風醒了。”
“是,但精神不太好。”薑奇點頭。
還沒說完,程餘已經衝出了房間。
不遠處,一夥兒剛入住的人收拾完正好上樓,對視一眼,眼神中都有些相同的東西。
滾絮從裏間飛出來,咕咕叫起來。
薑奇勉強笑笑,“你主人醒了,別擔心。”
滾絮看了眼外麵,又看了眼裏間,咕咕兩聲又飛了回去。
薑奇吐出口氣,進房間關上門,靠著牆壁緩緩坐下,不想再動彈了。
……
程餘衝進房間時,看到蕭風坐在床上,衝著他微笑。
他身子僵在了那裏,看著那個少年,覺得一切似乎都是不真實的。
剛才這少年還發著高燒,怎麽忽然就醒了,好像個沒事人一樣。
這不對呀!
“你怎麽搞得這麽狼狽,便是同我訴苦也不必這般吧?”
先出聲的是蕭風,他的眉漸漸蹙了起來。
程餘呸了聲,“我準備去混丐幫,不行啊?”
“以你的身手過去,人家至少要把你當個菩薩供起來才行,不過最近丐幫忙得很,你可別給人家添麻煩了。”蕭風認真說。
“我去是給他們麵子,還敢嫌麻煩。”程餘翻個白眼,走到蕭風麵前,“感覺怎麽樣?”
“我也不知道。”蕭風很誠實說,“不過,你才斷了一臂,這般折騰自己,沒事嗎?”
“我龍精虎猛,精力旺著呢。”程餘咧嘴道。
“行了吧,別以為你滿臉胡渣,我就看不出來你臉色蒼白。”蕭風皺著眉頭道。
“有嗎?”程餘撓撓頭。
“對不起,害你們擔心了。”蕭風正了正神色,誠懇說。
“沒什麽,就是幫你收拾了最後那點爛攤子,然後多照顧了你三天,很容易的。”程餘輕描淡寫道。
蕭風笑笑,閉了閉眼,“那就坐吧,你站著,我還要仰頭看你,很累。”
“還是很難受嗎?”程餘有點緊張去摸蕭風額頭,滾燙滾燙的,不由皺眉,“怎麽還在燒?”
“不知道。”蕭風抓住他的手,探了探脈,“你如果再這麽恣意,你就要發燒了,知道嗎?”
程餘不以為然撇撇嘴,一屁股坐下。
“去換件衣服,讓薑奇幫你處理一下傷口,然後睡一覺。”蕭風溫和提議。
“我才坐下。”程餘一臉鬱悶。
“你不是龍精虎猛,精力旺盛嗎?”蕭風往身後牆壁上靠了靠,讓自己坐得更舒服一些,漫不經心說。
程餘噎了一下,沒好氣道,“去就去,順便洗個澡。”
蕭風微笑,“早去早回。”
“誰說我還來了。”程餘咧咧嘴,起身出了房間,“別睡著啊。”
“嗯。”蕭風輕輕應了聲。
等外麵沒了腳步聲,蕭風有些精疲力竭將腦袋靠在牆壁上,有些痛苦闔上眸子。
他是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麽回事。
如果沒錯,楊檸劃在他手臂上的那一刀應該是有毒的。
隻是不知道是什麽毒,將他體內的碧寒毒徹底壓製了,卻與他體內真氣衝突,致使他五髒六腑都如同在翻天覆地。
他微微抬起眼瞼看了眼身邊的俊美男子,微微勾起嘴角,聲音細若蚊蠅說,“你又騙我。”
楊檸手指動了一下,再沒了反應。
……
程餘返回房間時,薑奇已經靠著牆壁睡了過去,鼾聲如雷。
程餘怪薑奇連累了蕭風,薑奇豈會不自責。
這三天,他什麽也不說,隻是因為他已經活了四十餘年,不可能像年輕人那般衝動,可最難熬的人其實是他。
他被安排上與蕭風接線,卻差點讓蕭風因為他送命,這份虧欠,沉甸甸的如同山嶽,時時刻刻壓在他心頭,若不是蕭風能醒,他都不知道他能撐多久。
好在,蕭風在他倒下之前醒了。
程餘怔在原地。
他看著這個整日裏麵無表情,木頭一樣的男子,聽著如雷的鼾聲,忽然覺得鼻子酸酸的。
他似乎不該責備這個長輩的。
畢竟救不救這件事,也不是他自己能決定的。
男子漢大丈夫,哪有這麽推卸責任的。
滾絮咕了聲,飛到程餘麵前開始上竄下跳。
程餘抽抽鼻子,“沒事,小風挺好的。”
然後,他彎腰晃了晃薑奇的肩膀,“前輩。”
薑奇猛地睜開眼,眼中血絲密布,卻滿是茫然,“公子叫我?”
“不是,小風讓您幫我處理一下傷口,然後好好睡一覺,這次我照顧他。”程餘笑了笑,回答。
薑奇怔了下。
“小風說的。”程餘補充。
薑奇喉結動了動,“多謝。”
程餘咧嘴一笑,“麻煩前輩了。”
……
覃鎮並不是什麽大地方,人口寥寥,平日裏來往的人也不多,在這種天氣,客棧裏就更沒有幾個客人了。
此時,樓下除了林老伯,就剩了六個收拾了東西下樓吃飯的漢子。
一夥兒人也沒什麽顧忌,大嗓門地高談闊論,似乎是伐白盟什麽的話題。
林老伯是個本分人,向來不多事,便眼觀鼻鼻觀心,給兩桌沏完了茶,就準備離開。
為首那男子突然叫他,“老伯,我看庚號房和丁號房住的人有點怪,怎麽回事?”
林老伯怔了下,有些為難。
“過幾天,我們大小姐來,怕出了岔子不是,老伯,您體諒點。”一尖嘴猴腮的漢子壓低聲音說。
林老伯猶豫了下,壓低聲音道,“三天前來的,來時全都一身血呢,這幾天也不出門,挺瘮人的。”
幾個人對視一眼,為首男子拱手道,“多謝老伯相告。”
林老伯擺擺手,提著茶壺離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