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管錢楊
李卜行至窗前，目眺遠方不知道在想什麽。
王盈盈又道：“就算陛下真的因為這件事想殺了你，屆時五殿下已經是你的人了，她也一定會勸阻陛保你性命的，你還有什麽可擔心的？”
“你自己的名譽重要，殿下的名譽就不重要了？”
他很清楚，現在跟羅敷的關係好不容易緩和了些，照著這個趨勢發展下去，不用什麽手段，羅敷自然也會喜歡上他，可要是真這麽做了，是能一步跨越距離迅速達到目的，但隻怕之前的那點好感也會隨之消失殆盡，表麵上看是贏了，但實際上卻是得不償失。
再說了，這個辦法是不管辦成辦不成都大概率會掉腦袋的風險活，他是瘋了才會這麽做。
“原來你還會為殿下的名譽著想？”
王盈盈用手比劃著丈量他背影，還挺結實，要塊兒有塊兒，不過可惜了，可惜她不喜歡這樣粗魯渾身上下都帶著股肅殺之氣的人，比起李卜這樣的，她更喜歡那種有才華的白麵書生，她向往的日子是有一個懂她的男人，每天跟她風花雪月的吟詩作對，李卜在她眼中就是個凡夫俗子。
“俗不可耐！”她放下手，覺得沒什麽好談的了，於是轉身準備離開，走之前又掰著手指頭算了算日子：“還有不到半個月，你我都回去想想，若是誰想到了什麽好辦法，就互相通個氣。”
李卜頭也不回，目光順勢而下，視線落在樓下著緋色長裙，手裏還牽著孩子的女人身上。
那孩子手裏拿了個糖人，不怎麽老實，靜不下心來站著，手揮來揮去，一不留神糖人就沾在了女人頭發上，兩個人一個拽頭發一個拽糖人，女人有些惱，在孩子腦門上點了一下，孩子委屈的低下頭，不知道是不是可惜了這個零嘴兒。
羅敷想哭的心都有了，回頭看了眼黏在頭發上的糖人，絕望的歎氣：“我就不該帶你出來，就應該讓人給你上上枷鎖，看你老實不老實。”
羅閔戳著小手指頭認錯：“姑姑對不起。”舌.尖舔舔嘴唇：“我還可以再要一個糖人嗎？”
“糖人沒有。”羅敷握緊拳頭：“這兒有饅頭你要不要？”
賣糖人的小販就在旁邊站著，見狀也幫羅閔說話：“就給孩子再買一個吧，他也不是故意的，您這頭發，回去用熱水一澆，糖人化開了就能拿下來了，不礙事的。”
羅閔附和著點頭：“姑姑，回去我幫你洗頭，你就再幫我買一個吧！”
羅敷毫不留情的拒絕了他，羅閔垂頭喪氣，無能為力歎一聲，跟小販麵麵相覷，隻能放棄再要一個糖人的想法。
“孫悟空跟白龍馬……你想要哪個？”
羅閔心有不甘，都放棄了，忽然聽見有人開口問，下意識就回了一句要孫悟空，高高興興一抬頭，見是李卜，表情又倏然僵在臉上。
李卜買了個孫悟空塞到羅閔手中，繞到羅敷身後看她頭發上黏著的糖人，拇指摩挲著下巴，若有所思：“不太好弄啊！”
頭發對一個女人來說是很珍貴的，他這一句不大好弄，基本上粉碎了她半數希望，忍不住在心裏哀嚎：“不會真的要剪掉吧？”
這麽長，如果都剪掉了，那她還怎麽出門？怎麽見人？等頭發長回去也不知道還要等多久。
羅閔嗦嘍著糖人，小手輕輕抓著羅敷的指尖安慰：“姑姑你的頭發還有很長呢，剪掉一小截也還有很長呢！”
羅敷屈指在羅閔腦門上彈了一下：“你少站著說話不腰疼了，把你頭發剪了給我接上你願不願意？”
羅閔舍不得，一隻手護著自己的小辮子，堅定的搖搖頭：“我的又沒有很長。”然後順手指向李卜：“他的長，剪他的！”
賣糖人的小販看不下去了：“公子，您就別嚇她了，回去找個盆，頭發放進去用熱水對著糖人一澆，糖人化了就好了，根本用不著剪頭發。”
“哦。”
他嚇唬人的計劃沒得逞，哦了聲，問她：“您怎麽在這兒？”
羅敷因想到他剛剛存心作弄，慍色上臉，語氣也不大好：“你又在這兒幹什麽？”
“王盈盈約我過來的，商量退婚的事。”
這兒說話不方便，他引她到客棧去，羅敷搖搖頭：“素婉去問路了，一會兒回來找不到人怎麽辦？”
李卜給了賣糖人的兩塊碎銀子，告訴他一會兒如果有人來找，就讓她到前麵的客棧二樓去尋，賣糖人的咬著銀子忙忙點頭答應。
又回到客棧，李卜讓跑堂拿個盆兒來再上一壺熱水，叫羅敷坐下，幫她拆頭上的零零碎碎。
羅敷說自己來，聽他說退婚，好奇去問：“聖旨你都接了，現在這種情況，想要退婚，想都不用想，你們倆商量出什麽了？”
“兩個辦法，一個是王盈盈自毀清譽，一個是讓臣毀了殿下清白。”
羅敷簪子“啪”的一聲扣在桌子上，猛然轉身站起來瞪著他：“商量來商量去，你們倆就想出這麽兩個損招？”
李卜從不替人背黑鍋，聞言立馬解釋：“第一個辦法是我想的，第二個辦法是她想的。”
“她？王盈盈……”
“不過臣可沒答應，這種事臣是絕對做不出的！”
羅敷坐下繼續鬆頭發，但慢慢開始有點心不在焉：“出於政.治目的的姻親，男女都是犧牲品，可總要有人犧牲，父皇以前也不是沒給人賜婚過，有願意的也有不願意的，但最終還不都是湊湊合合一輩子。”
跑堂把水盆跟水送進來，李卜把盆放在桌子上，羅敷微微側過頭，他把她的頭發放進去，熱水澆在頭發上，糖人化開，她的頭發鋪開在水裏，像是一匹黑色綢緞，柔.軟順滑，讓人愛不釋手。
“一輩子也能湊合？”他哼出聲，語氣顯然不屑，就是不知道這不屑是對皇帝，還是對她剛剛的論調。
“如果陛下賜婚讓殿下嫁給殿下不喜歡的人，殿下也能湊合？”
他們前麵的對話羅閔聽不懂，但這句話他聽明白了，於是為了感謝李卜剛剛送他一個糖人的恩，他啊啊兩聲吸引兩人注意，然後大聲道：“這個我知道我知道！我聽宮裏好多人都說過，說皇爺爺想讓姑姑跟管錢楊在一起，還要提拔他當……當.……哦對，提拔他當尚書呢！”
“管錢楊？”李卜蹙眉。
羅閔舔.舔嘴唇點頭：“對啊，說國庫裏的錢都歸他管呢！”
那就沒跑了，他幾乎是咬著牙念出這個名字：“戶部侍郎楊慎今？”
羅閔看他臉色不大對，遲鈍的點點頭，再去看羅敷，見她閉上眼睛，一副不怎麽想見到他的樣子，低下頭，心虛的嘎嘣嘎嘣咬著糖人，暗思自己究竟哪兒說錯了？
“從前江鄯是陛下心中最滿意的駙馬人選，如今換楊慎今了？”
頭發收拾幹淨了，羅敷把頭發攏到身前，擰幹水，手指插進發間抖開，再把簪子等點綴戴回去，表情淡的像盆裏的水，沒有一絲波瀾。
“或許臣打從一開始就走錯了路，做將軍隻要是個人，提的動刀敢拚命都能做到，可文官就不一樣了，整天在陛下眼皮子底下杵著，說好話，辦漂亮事，一句抵得上我們拚殺幾年的成果，戶部掌天下財，官兒做的再大，也得由戶部發軍餉俸祿，這麽一比，臣好像的確不如他。”
李卜撥動盆裏的水，水波瀲灩，把他倒映在水麵的臉攪的猙獰。
“父皇看重楊慎今是因為他不貪不賄，身在戶部，每天大把銀錢從眼前過，從指尖流，能不妄不動的人少之又少，他辦事牢靠且人又忠實堅定，戶部尚書年事已高，退下來之後他就是最合適的人選。”
“陛下需要這樣的人來掌管戶部，更需要把戶部緊緊捏在自己手心，所以，招楊慎今做駙馬，也是為了牢牢掌控戶部。”
羅敷梳戴整齊，站起來讚揚：“你看，你這不是都懂嗎。”
“也就是說，殿下也屬意楊慎今？”
她被問的有些煩了，擺擺手：“公主府還在沒建好，八字還沒一撇的事，現在提它做什麽？”
素婉回來找不到羅敷，按照那個賣糖人的指示來客棧找，跑堂領她到二樓，她撐著膝蓋喘氣，邊喘邊道：“殿下，找著路了，楊大人就在樓.……下。”
屋子裏氣氛有點怪，她看了眼李卜，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總覺得他臉皮在都抖。
奇了怪了，怎麽走哪兒都能碰上他？
“我們走吧。”羅敷對羅閔招手，兩人行至門口，羅敷腳下一頓，又轉頭勸他：“退婚的事.……就算你不喜歡也再好好考慮考慮，這話我提醒過你一次，現在再提醒你一次，你好自為之。”
李卜愣在原地，細細品咂她剛剛那句話的意思，總覺得話裏有話，想不通，想要個答案，於是提步追了出去。
楊慎今的馬車就在樓下等，算上他一共四個人，他趕馬車，羅敷跟素婉還有羅閔坐在後麵，剛剛好，也不會擠的慌。
可是平白無故又冒出來一個李卜，楊慎今心疼馬，不知道他拉不拉得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