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剛剛眼睛看什麽呢
羅敷被他這麽一問才恍然反應過來自己說漏了嘴,那次是羅貞想要報複李卜,所以用婉嫻出氣,她是偷偷跟著去的,也是偷聽見他跟別人說婉嫻是他的女人,所以一旦承認了,後麵還得解釋自己為什麽跟蹤他。
要是讓他知道自己曾經跟蹤過他,還不知道他又會說些什麽來揶揄她,這麽一想,還是算了。
“你管本宮是怎麽知道的,你們兩個從小青梅竹馬,吃在一起住在一起,別說本宮,隨便拉個人來,肯定都說她是你女人。”
“她就是我師妹,我們倆之間要是有什麽早就有什麽了,說不定已經成了親,這會兒孩子都會跑了,沒有就是沒有。”
羅敷嗤笑:“你還會成親呢?在你眼裏不是一向權勢地位排在首位嗎?你一心想要爬到更高的位置上去,成家立業對你來說總覺得並不重要。”
“誰說不重要?”李卜低頭看她,向她邁近一腳的距離,微微俯身:“不過得看那個人是誰?成家立業是先成家後立業,但遇上迫不及待想娶回家的人,多耽擱一天都是罪過。”
羅敷回視他,抿著唇微微笑:“是嗎?”似乎並沒有深挖下去的打算,用手遮住陽光目眺遠方,前言不搭後語的感歎:“今天天氣真不錯。”
李卜看著她,讚同的附和:“是啊,真好看。”
羅敷:.……
“殿下不是要商議章台營的事嗎?臣這就去召集各位將軍過來議事。”李卜說完才覺不對,正正神色,回過神來對她一拜,因那一句“真好看”神情都變得局促。
羅敷還是頭一回見到他這樣,以往要不是傲慢無禮的,要不是胸有成竹的,再要不就是不急不緩,麵無表情思忖著怎麽算計人的,可是.……臉紅?不曉得是不是她看錯,有生之年竟能從他臉上看到這種表情,真是稀奇!
羅曦是天生的菩薩心腸,比羅敷還要心軟,章台營裏的那些女人他看著可憐,此前就想跟羅敷商量,要不把章台營給撤了,今天羅敷主動提起來,他哪有不同意的,自然是舉雙手讚成。
但是在場的幾位將軍包括李卜都不同意。
原因之前李卜已經說過了,不過也不是不能做出讓步,之前從不羹俘虜來的那些女人,或者是不想留在章台營,想走的,這些人可以給她們機會離開,但要是整個撤了章台營,至少眼下看來並不現實。
商議了半個多時辰,最終雙方各退一步,章台營還是留了下來。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除了那些從不羹俘虜來的必須要走的人之外,剩下大多數竟都願意留下來。
這又讓她想到了明夢,她以為她把明夢救出來是為了她好,但能離開了,明夢反而不想走了。
究其原因,這些女人也都是可憐人,她們要麽是當初被爹娘為了一點銀子賣進來的,要麽就是無父無母,在外麵活不下去了,走投無路自甘墮入風塵,外麵的生活對她們來說沒什麽盼頭,她們已經習慣了在章台營的日子,其中不少人甚至有了相好,與其出去之後找不到活計,不如在這裏待著的還算安穩。
羅敷看著她們,一時竟不知道是悲是喜。
皇榜張貼出去多日,沒有一個人敢揭榜,上一任太醫院院正吳聰也遲遲沒有消息,如果再找不到能夠解毒的人,那這一千來號中毒的士兵就得全部調回京城,他們現在完全就是孩童心智,繼續留在軍中隻會添麻煩,可怎麽把這一千多“孩子”順順利利帶回軍中又成了問題。
她已經離開京城這麽久了,等回去了,安貴妃八成得拿個鐵鏈子把她拴起來,她甚至能想象得到安貴妃此刻臉上是什麽表情,一定是不安,擔心憤怒又無可奈何的。
又過了兩天,羅敷已經計劃著把這一千多號士兵帶回京城了,跟羅曦商議著究竟應該怎麽安排他們,一個兩個還好,一千多人,都快趕上他們來時帶的隨軍了。
不過說來也巧,他們正計劃著應該怎麽回去的時候,李卜那頭得到消息,說有了吳聰的行蹤,兩三天以前有人在渭水附近見過他。
渭水就是趙氏橋所在的那條河,附近有個叫安溪的鎮子,既然有人在渭水見過他,那不出意外他應該就在附近的安溪鎮。
安溪鎮本來隸屬於清平縣管轄範圍,但因為距離清平縣城太遠,又夾在潼關跟撫州中間,最近潼關不太平,撫州也才換了主,清平縣的縣丞也不太敢往那裏去,所以並未在安溪鎮張榜,而吳聰應該也還不知道營中士兵中毒的事。
羅敷要去安溪鎮,除了解決中毒這件事,還有一件事要問他,且不能叫任何人知道。
李卜想起要去安溪鎮就得經過趙氏橋,攔著不讓她去。
羅敷戴好帽子,兩隻手往袖子裏一抄,姿勢活像李卜小時候巷口坐著的老太太。
“安溪鎮距離潼關不過半日路程,本宮撫州都去得,為何安溪鎮卻去不得?”
“這種小事,交給臣去辦就行,殿下就不用親自再走這一趟了。”
羅敷上下打量著他:“你是不是有什麽事瞞著本宮?”
李卜泰然自若:“沒有。”
“那就讓開,別耽擱正事。”
王碩很想忍住,但實在忍不住,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常在河邊走哪有不濕鞋,隻不過李卜這回濕的應該不止是鞋。
羅敷執意要去,誰也攔不住,李卜隻能打馬跟上,一路行到趙氏橋,看到橋上人馬通行,羅敷往手心裏哈口氣,盯著李卜,皮笑肉不笑:“橋不是塌了?”
李卜撒謊撒的麵不改色心不跳:“之前是聽說塌了,看來是有人糊弄臣,要不就是工匠手快,已經修好了。”
他還煞有介事的向前一指:“石塊兒都是新的,看樣子應該剛修好不久,至多不超過兩天。”
羅敷牙咬的咯吱響:“本宮不是瞎子,新舊自己看得出來。”
“已經晌午了,殿下一路奔波應該累了,臣聽說安溪鎮的牛肉是一絕,臣請殿下吃醬牛肉。”
被拆穿還能如此鎮定且堅持不懈把謊圓下去的,李卜是羅敷見過的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
可偏偏事情已經過去,他們從撫州回來都多久了,現在在計較這些除了給自己置一肚子氣外,沒有任何用。
要找人,首先也得吃飽喝足,兩人就近挑了一家酒樓,坐在臨街靠窗的位置,先叫小二燙一壺酒來暖暖身子,接著李卜又問:“最近鎮子裏有沒有來過什麽大夫?”
要打聽事兒,就得有所表示,小二左右看看,見掌櫃不在,搓了搓手指:“這大夫啊……”
羅敷看出是要錢的意思,動手去掏,李卜卻先一步,拿起劍往桌上一放,指尖輕扣著桌麵,表情似笑非笑:“到底見過沒有?”
小二縮縮肩膀,瞅這位不像是個好惹的,普通人出門,誰隨身帶著把劍啊,忙把手收回來,搖搖頭:“我們這兒每天來來往往這麽多人,別說進來個大夫了,就是進來個將軍,人家不說咱也不知道啊,誰有那閑工夫去關心這個啊。”
這話說的有道理,他麵前可不就坐著一位將軍?不說確實認不出來。
李卜揮揮手:“下去吧。”
等小二走了,不過片刻他也站起來:“殿下稍坐,臣去催催菜。”
羅敷心中納罕,催菜喊一聲就行了,哪用得著親自下去?
李卜下樓,兩步追上那小二,提著領子把人揪到後院兒,一腳踹在他膝窩,按著他腦袋壓在牆上:“剛剛眼睛看什麽呢?”
小二疼的直求饒:“這位爺,您.……您這是做什麽?我.……我跟您往日無怨近日無仇的,真不知道您在說什麽!”
李卜薅住他頭發往後一拽:“我問你打一上樓你眼睛就直溜溜的看什麽呢?”
小二哭喊:“真沒有,我什麽都沒看,真的!”
從他們一進門,到上樓,再到屋裏熱羅敷把大氅脫下來掛在椅子上,這廝眼睛就沒離開過,從上到下,不知道看了多少遍,上酒的時候還故意碰了羅敷的手。
李卜手背貼著他的臉,重重拍兩下:“再敢多看一眼,我把你眼珠子摳出來塞嘴裏。”
人都給台階了,小二也就順勢認個錯下來了:“錯了錯了,爺我真的錯了,再也不敢了,您就放了我吧,當我求您了!”
“再問你一遍,最近鎮裏有沒有來過大夫?”
“這個我真.……哎哎哎疼疼疼,我說我說,來過大夫,一個上了年紀的大夫,來那天就治好了一個原本要下棺材的女人,這幾天有不少人找他看病,在你們之前,約摸也就是一個多時辰之前,也有人來打聽他,說是慕名而來,就在前麵的濟世醫館,在那兒準能找到他!”
李卜放開他,問那兩個人什麽打扮,小二道:“就是尋常人打扮,不過長得有些奇怪,太硬氣,不太像咱們這兒的人。”
羅敷心事重重,盯著窗口發呆,聽到身後腳步聲才回過神來,轉頭見他鬆了鬆手腕,歎道:“又是為什麽打人?”
雖然是疑問,但語氣是肯定的,因為他每次打完人都有這個習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