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1章分明就是一群孩子
送過來的軍報上稱,前方士兵近日多出現昏睡不醒,神智遲鈍,嘴歪流沫的現象,身上還有順著脈絡延伸的紅褐色花紋,軍醫此前從未見過這種症狀,所以特意寫了一份軍報回來問問太醫可曾見過,有沒有治療之法。
羅敷一看,這與法蘿身上的一模一樣,症狀也相似,最近總覺得心裏惶惶難安像是有什麽事要發生一般,沒想到今日就應驗了這個擔憂。
“我在想這件事要不要報給父皇知道,說是大事,可又沒有人因為這個病症傷亡,要是不說,總覺得又不是小事,若是……”羅曦犯了難:“所以特意來問問你的意思,你覺得呢?”
羅敷亦覺得六神無主,冷靜下來之後問:“軍中除了詢問此病的軍報還有沒有別的信折呈上來?”
“沒有,大約也覺得不是什麽大事,比起傷亡,這病又不致命,確實不夠引起重視。”
“這上麵說是突然患病,也沒有說具體成因,之前找太醫幫法蘿看病,太醫怎麽說?”
羅曦道:“太醫也沒看出個所以然來,隻說如果真是後天被人喂了藥才變成這樣的話,醫治起來還有難度,因為不知道他們到底給她吃的什麽藥,所以難以診斷。”
“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那些士兵應該也是喝了跟法蘿一樣的東西才變成這樣的,可他們是用什麽法子下的藥呢?”
她絞盡腦汁不得其解:“這件事先別讓父皇知道,我們先查查,等到把事情弄清楚了再稟告父皇不遲,你讓太醫繼續幫法蘿診治,再寫一封信給薛讓,說明我們遇到的狀況,讓他留意一下軍中吃喝,另外……再派幾個可靠的人去不羹軍中探探究竟。”
羅曦點頭讚說有理,不敢耽擱,立馬去了。
沒幾天,薛讓收到羅曦回信,信上說的他都一一照做,隻是這去敵營刺探軍情的人選卻遲遲沒有定下來。
李卜道他有辦法,之前安插人進不羹軍中,佯裝被俘虜,又讓他故意買了個情報給不羹,在假裝敗給他一場,不羹嚐到了甜頭,如今對這個俘虜異常信任,倒是可以讓他想想辦法。
薛讓從沙盤中抬起頭,看他的眼神些許探究:“這事你怎麽沒跟我說過?”
李卜道:“將軍日理萬機,大約沒注意到我呈上來的軍報。”
薛讓嘴上不說什麽,但已經覺得李卜開始變得難以掌控,心中防線不由得又築高一層。
線人不負眾望,說果然是不羹搗鬼,把煉製藥丸的藥渣偷出來,帶回來交給李卜,李卜又命軍醫查看藥渣,但軍醫的醫術有限,本來平日就隻是幫人看看傷,這會兒硬要他去治這種奇症,多少是有些難為人了,於是隻得把藥材各是什麽各多少寫了軍報送回去給宮中太醫看,期望著他們能想出治療之法。
太醫是知道了配方,但不羹研製幾年才研製出這麽個害人的東西,想讓他們這麽短的時間裏就配出解藥實在有些難為人,因此回說怎麽也得等上一個月,給他們點兒時間。
可找到了發病原因,所還是沒能從源頭上遏製住發病人群,還是不斷有士兵中招,毫無疑問是跟吃喝有關,但吃喝都有他們自己人看著,怎麽還會出問題呢?
沒過多久,就連薛讓也中招了,癡癡傻傻,就隻會歪著嘴坐在那兒發呆,什麽事也管不上了。
羅曦眼見事情越來越大,隻好奏報皇帝,索性皇帝問起來他都能答的上來,現在最大的問題是解藥跟成因,事情的進展有羅曦跟著,比以前強多了,至少不是一問三不知。
隻不過薛貴妃知道薛讓也中招了,說什麽也要讓皇帝調他回京治療,薛讓回來了,潼關就隻剩下李卜,如此正是削弱薛讓權利的大好機會,皇帝很痛快就答應了,立馬下旨讓薛讓回京。
這期間李卜寫信給羅敷,向她一一述明潼關情況,他知道這件事到今天能進展的這麽順利,隻靠羅曦是不可能的,定然有她在背後出謀劃策,所以直接把信寄給她更省事。
兩人書信往來了一段時間,快月末的時候,李卜突然斷了聯係。
冷不丁的一下沒了聯係,羅敷心裏像是懸了一塊兒巨石沒有著落,左搖右晃連夜裏都睡不安生。
她越想越覺得事發突然必不簡單,更重要的是,李卜不止跟她斷了聯係,跟朝廷也斷了聯係,這就讓羅敷不得不懷疑,李卜是不是也中招了。
她把此事奏請皇帝知道,皇帝與眾臣商議,最後決定讓羅曦帶太醫親自過去看看。
羅曦沒來叫羅敷,一是怕有風險,二來他知道該怎麽處理了,再麻煩羅敷總覺得不妥。
但羅敷不這麽想,她也不知道自己作死的幹什麽要去擔心他,想著倘若於生命無憂,他就變得傻一些也挺好的,這樣也省的將來為禍世間了。
她最後大著膽子,瞞著安貴妃,混在羅曦的隊伍裏一路周折到了潼關。
羅曦把她從隊伍裏揪出來的時候她已經灰頭土臉狼狽的看不出本來模樣。
羅曦好笑又無奈:“你既然跟來了,為何不跟我說,一路上不辛苦嗎?”
羅敷苦哈哈的笑:“這不是心虛不敢嗎。”
罷了,來都來了,還能說什麽呢,就跟著一起查案吧。
那些中招的士兵都被安排在一起,如今一個個都像五六歲的孩童,軍醫解釋說:“一開始一個個都呆楞楞的,後來就開始活潑了,跟小孩兒似的,你說的他也懂,就是不懂事,到處作亂,哎呦,這幾天啊,簡直鬧騰壞了。”
正說著,一個人橫衝直撞過來,原來是看上了羅敷頭上的發釵,嗦嘍著手指頭,比她還高的大個子伸手一拔就把發釵給她拔走了,然後高舉著原地又蹦又跳,這樣子真像個得了糖的小孩子。
軍醫打他:“放肆!那是殿下的東西,殿下的東西你都敢拿,不要命了你!”
他甩著發釵上的流蘇墜子,一邊甩一邊跑,嘴裏還咯咯咯的笑:“好玩兒好玩兒,嘿嘿嘿,真好玩兒!”
軍醫追著他屁股後麵要,他不給,還拿了去跟其他人一起玩兒。
都是粗手粗腳的大男人,羅敷那個發釵很快就被他們弄壞,這麽脆弱的東西顯然不能再引起他們的興趣,於是幾個結伴又一起出去找樂子了。
軍醫歎氣,無奈的攤攤手:“二位殿下都看見了,這還怎麽打仗啊,這分明就是一群孩子嘛!”
羅曦又奇怪:“那為什麽法蘿與他們症狀不同?法蘿雖也失智,但看起來竟比他們靈竅,這是為何?”
隨行的太醫聽他這麽問道:“法蘿姑娘被喂了這藥長達幾年之久,不羹原是拿他們做試驗,但試驗時應當有刻意教導他們,所以同為孩子,隻是有人教導跟無人教導的區別。”
也難怪法蘿要聽話上許多。
“那李卜現在何處?”
軍醫聽見問起李卜,隨口道:“李將軍應該在賬中,臣找人帶殿下過去。”
羅敷說不用,又對羅曦道:“我去看看,一會兒就回來。”
羅曦應了,繼續同太醫探討這病該怎麽個療法。
羅敷已經熟門熟路了,找到李卜的營帳進去,卻發現裏麵是空的,轉了一圈正準備出去,衣架後麵忽然有人伸手拉了她一把。
她一驚,回頭才發現衣架掛起的大氅後麵藏著個人。
“李卜?”她把大氅摘下來,看著衣架後麵滿臉無辜,歪著腦袋打量她的人,心中震驚等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橫衝直撞,讓她甚至不知道接下來還作何反應。
果真讓她猜著了,他也中招了。
“你躲在這後麵做什麽?”她把他拉出來又問:“你認得我嗎?”
李卜像是在回憶,回憶了一會兒,然後搖搖頭,那意思是不認得。
羅敷哭笑不得。
他比她高了一個頭還多一點,又生的高且壯,如今卻像個孩子般唯唯諾諾,也不知道她來之前他是被什麽東西給嚇著了,抓著她的袖子努力想把碩大的身軀藏在她嬌小的身後,但卻總是不能得逞。
羅敷有照顧羅閔跟羅珺的經驗,倒是能用孩子的方式同他交流,隻是……這太難做到了,羅敷看著他,不管他此刻眼神有多無辜,還是很難把他跟孩子聯係在一起。
“你……”她甚至不厚道的想要笑,但生生忍住了:“你別這樣,你怕什麽告訴我?”
李卜縮著肩膀靠在她身上,聲音都打著顫:“有……有鬼……”
“鬼?哪兒來的鬼?你還怕鬼?”
也不知道殺過多少人的人了,閻王見了他隻怕都打哆嗦,還怕什麽小鬼兒。
“沒事沒事,不怕啊,鬼來了我把它趕走。”
李卜這一麵對羅敷來說是完全新鮮的,她越看越覺得好笑,拍拍他健碩的手臂安慰:“好了沒事了,別躲在我身後了,你要是實在害怕的話就去睡覺吧,睡著了小鬼就不能抓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