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4章姑娘非尋常人
撫州的冬天比京城的要冷得多,所以在這兒穿的也比在京城的時候要厚的多,雖然屋內暖和,但也是不敢輕易脫衣的,她進來之後恨不能再在身上蓋一件大氅,可裴氏非但不覺得冷,反而一進來就先脫衣服,外麵大雪蓋地,她在屋內卻隻著一件絲綢單衣,一抬手,袖子落下去,胳膊上的傷口想不叫人看見都難。
她如果真的想遮掩,會料不到這一點?
裴氏也不說話了,手撫著胳膊,沉默不言。
“這就奇了,你千方百計的想叫我知道,現在我知道了,你卻又守著一肚子的話不肯說,既然不肯告訴,那又何苦來哉,素婉,送裴夫人出去!”
羅敷趕客,看起來是動真格的了,裴氏抬起頭望著她,眼中盈盈熱淚順著臉頰滾落而下,然後膝頭一軟,竟跪下了:“殿下,您是個好人,妾身求求您,救救妾身吧!”
“這話說的奇怪,你隻說讓本宮救你,卻不說自己究竟遭遇了什麽,又為何非讓本宮救你,本宮什麽都不知道,怎麽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她叫裴氏起來:“你仔細說給我聽聽,你究竟是受到了怎樣的威脅,王爺跟世子都不能救你,非要來求本宮!”
裴氏捏著袖子擦淚,想想就是滿腹心酸委屈,胳膊上的傷還不夠,又當著羅敷的麵兒把上衣脫掉,身上的傷更加觸目驚心,羅敷倒抽口氣讓她把衣服穿好:“這麽多傷,鎮南王不知道嗎?究竟是怎麽弄的?”
“殿下這話說的……”裴氏無望苦笑:“妾身天天跟王爺同床共枕,妾身身上有沒有傷王爺不是最清楚的那一個?”
羅敷緊蹙起眉:“你的意思是,你身上的這些傷都是鎮南王弄的?”
“這府中上下,除了鎮南王以外,還有哪個敢在我身上用刑?若真是別人傷的,妾身也犯不著來找殿下,求殿下來救我。”
裴氏口中的鎮南王跟羅敷所認識熟悉的鎮南王大相徑庭,鎮南王在羅敷眼中一直都是個雍容不迫,心醇氣和的人,盡管他不同意她跟江鄯,還百般阻撓,那在羅敷心中也不過落下個古板迂腐的印象,世人皆知他對皇帝忠心不二,若不是知他深淺,恐怕還會有人拿他當老實人欺負,就這麽個人,怎麽會做出動手打女人的事來呢?
裴氏也知道她不信:“他在外人麵前一直都是那副謙遜溫和的老好人模樣,殿下隻管去問,城中百姓沒有一個不念他好的,他也的確把撫州管治的很好,但那隻是別人的感受,與妾身而言,卻是巴不得離他越遠越好!”
“你想讓本宮信你,總要說出個四五六來,鎮南王為何單單對你如此?”
裴氏低頭沉默,過了半晌,抿唇搖頭,苦笑著道:“這當中的緣由妾身不能說,說出來傷的恐怕就不是一人的麵子了,保不齊連陛下都會驚動,牽連太大,妾身雖想要離開他,但一夜夫妻百日恩,我並不想因此置他於死地。”
她隻說自己的滿身傷痕都是出自鎮南王之手,但是又不說原因鎮南王為何如此,哭也哭的聲淚俱下,說亦說的懇切真誠,那些提起鎮南王的懼怕反應也不像是作假,告訴的這些也說得通,可細想之下又有很多地方無法解釋,家務事當真難斷矣!
“你把事情說的這樣嚴重卻又說不上原因,本宮無法驗證真假,實在很難幫你,況且這本是你們家務事,我不便插手,你要是真的想離開鎮南王,商量著同他說,讓他休了你就是,怎麽也犯不著來求本宮,本宮縱然位高一階,但插手別人家務事到底是沒理。”
裴氏又跪下去,拉著羅敷的裙擺,就差哭斷腸:“這件事非殿下才能幫妾身,殿下是唯一能讓鎮南王聽話的人,妾身實在是受不了了,若還像這樣活著,那我還不如去一頭撞死。”
說著當真要去撞柱子,素婉趕緊把人拉住了,把她按在椅子上:“你這個人怎麽這樣呢?殿下又沒有說不幫你,是你自己,問這不說問那也不說,隻讓殿下幫你,那你究竟想讓殿下怎麽幫你?你倒是仔仔細細說來聽聽!”
羅敷讓素婉把她放了:“就算本宮有心幫你,但卻什麽都不知道,你讓本宮直接去找鎮南王去把你要過來,傳出去人怕是都拿我當失心瘋,你方才說這件事還牽扯到陛下,還有可能會害的鎮南王身死,若真像你說的那樣嚴重,那你更不能隱瞞,否則當真日後出了什麽事,你覺得你能逃得了幹係?”
裴氏甚至開始後悔自己一開始就不該說的,可是不說能怎麽著?繼續忍著嗎?她可是再也忍不下去了,如果再這樣下去,那日子真不如死了算了。
但要是告訴羅敷,被鎮南王知道了她的下場恐怕也是難逃一死,畢竟這種事沒傳出去就罷了,一旦傳出去了,陛下的臉往那兒擱?到時候誅九族怕是都不能解恨。
思來想去,裴氏終究也沒能下得了決心,匆匆起身告辭,連大氅都忘了拿。
素婉看著門口,嘟嘟囔囔:“這個裴氏好奇怪啊,奴婢怎麽覺得她神神叨叨的呢?殿下您別信她,說不定她是腦子不大正常呢?”
羅敷抿著茶,若有所思:“我看她不是腦子不正常,是清醒,比所有人都清醒,不止清醒,還知道很多我們不知道的。”
“那奴婢現在去把她抓回來問問清楚?”素婉擼起袖子,躍躍欲試。
“你當是審犯人呢?如果真的跟她說的一樣,那這一趟可來著了,不著急,她還會再來找我的。”
江鄯被迫呆在房間內靜養,但他人在這兒,心卻在早已經飛到了羅敷身邊,怎麽躺都覺得不安生,想出去,還沒等到門口就被人連哄帶勸的又拉回來,急得隻能在房間內來回踱步。
正一籌莫展之際,門外有小廝來報:“世子,門外有個姑娘暈倒了。”
這種事本來應該去找裴氏的,但是方才找了一圈竟都不見裴氏,這種小事又不能去勞煩鎮南王,可那姑娘又……萬般無奈之下,隻好來問江鄯的意思。
江鄯正煩著呢,聞言斥道:“暈倒了你就把她扶起來,或給口熱乎飯,或給幾兩銀子打發了就是,這種小事也來問我?”
小廝隔著門,看看左右無外人,小心翼翼近前一步道:“世子,實在因為那姑娘非尋常人,否則奴才們哪兒敢來驚動您啊!”
江鄯掀開棉簾,麵前是小廝一張諱莫如深的笑臉:“怎麽非尋常人了?”
小廝靠近江鄯跟他咬耳朵說了一嘴,江鄯眉目瞬間舒展開了,捏著下巴尋思了一陣,到底還是好奇,讓人去把姑娘請進來。
不一會兒人就被帶進來了,江鄯掌眼一看,果真有個五分像,抬手叫她起來,問叫什麽名字。
姑娘看著一副我見猶憐的模樣,臉蛋被風雪催的通紅,身上的衣服也多有破損行,一抬眼,仿佛快哭出來似的:“回世子的話,我叫明夢。”
“明夢……”江鄯重複了一遍她的名字,因她較弱模樣,更因她長相神似羅敷的五分,心生憐愛,外頭大雪天的,總不能再把人攆出去吧,因遍又問:“你家在何處?”
明夢落淚,邊擦眼淚邊道:“我沒有家,爹娘都死了,本想來此看能不能謀條生路,誰知竟……竟這麽不爭氣,一點風雪都受不住!”
江鄯聞她身世,更覺同情,不過思慮片刻便道:“你既然無處可去,不如暫時留下,我叫人在府裏幫你找份差事你先做著如何?”
明夢連忙跪下謝恩:“世子大恩大德,奴無以為報,此後定當身體力行伺候世子!”
江鄯擺擺手把她扶起來:“不用你伺候我,我身邊不缺人。”又叫進方才那個小廝,吩咐他幫明夢找個住處,看哪處有空缺讓她補上,想了想,又招人至身前與他耳語道:“你找便找,但切記不能讓殿下看見。”
小廝心領神會,拍著胸脯保證:“世子放心,交給奴才一定幫您辦的漂漂亮亮。”
小廝把明夢帶走了,江鄯不知為何竟覺心跳驟快,分明是助人為樂做了一件好事,但他卻生出種做賊心虛的感覺來,也不知道萬一羅敷要是知道了,心裏會怎麽想。
鎮南王的生辰很快到了,府裏的一切都是裴氏張羅,這幾日裴氏總是有意無意的躲著羅敷,遇上了也不給羅敷問話的機會,見過禮後立馬就走,連鎮南王不常在府中的都看出不對勁來了,問她:“你最近為何總是躲著殿下?”
裴氏心虛道:“王爺不是讓妾身看著殿下與世子不讓他們見麵嗎?妾身躲著殿下是怕殿下問起妾身世子的消息,妾身怕不知道該怎麽說。”
鎮南王信了,握住她的手,把人帶至身前:“這幾日你辛苦了,身上……可還疼嗎?我給你的藥讓丫鬟幫你上了嗎?那大夫說不會留下疤痕,給我瞧瞧,可好透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