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章能不能別趕我走
羅敷盯著明夢看了好半晌，最後問她：“你叫什麽名字？”
明夢小心翼翼的看了眼李卜，這種情況，她不知道是該走還是該留，或者剛剛她就不應該出現。
“你不用看他，總不能李大人連你的名字都要保密吧？”看著李卜，笑得高深莫測，臉上表情不知是喜是怒，讓人捉摸不透。
“我叫明夢。”
“明夢……”她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口中讚道：“名字真好聽，明夢明夢……”
也不知道是誰做的一場夢。
李卜出聲打斷麵前尷尬氣氛，對明夢道：“你先回去吧，我陪殿下四處轉轉。”
這語氣就像是一個晚歸的丈夫叮囑提早回家的妻子一般，溫柔繾綣。
早知道像他這種人，與其將他留在京城，不如把他放在軍中，他在軍中一定會過得如魚得水，比高居廟堂天天聽奏疏要來的舒服多了，果不其然吧，家裏一口，軍營中又養著一口，到哪兒都有溫香軟、玉在懷中，樂在其中呢。
明夢行禮退兩步離開了，走後又回頭看了眼羅敷，原來這就是五公主，原來這就是他救自己的原因，就是那手帕的主人。
“你不用開口解釋什麽，本宮也不是那麽不通情理的人，我能理解你。”
羅敷趕在他開口之前，先來了這麽一句。
李卜道：“殿下誤會了，明夢平日隻是照料我的生活起居，並沒有別的。”
在京城都不需要人照顧，怎麽上了戰場反而變得嬌氣需要人照顧了？
但她為什麽要在乎這些？
她“哦”了聲，繼續往前走，依舊沒有什麽太大的情緒變化，真就是半點都不在乎。
連明夢跟她五分像的臉都不在乎。
可真不在乎嗎？
沉默下來之後，羅敷越想越覺得難受，終於，停下腳步啊轉身問他：“你從哪兒找到的她？這裏的女人應該不少，為什麽偏偏是她？”
“明夢是臣從薛讓手中救下來的，起初看見這張臉的時候臣也震驚了一下，但也幸虧她長成了這樣，臣動了惻隱之心，就把她留在身邊了。”
這明晃晃的心思他都已經不屑於遮掩了，可是想到明夢那張跟她相似的容貌，她還是覺得難以接受：“你想要什麽樣的女人可以再找，本宮看她覺得親切，向李大人討個人，明天把她放出軍營吧。”
李卜笑問：“為什麽？”
“不為什麽，你要是覺得可惜，那本宮再叫人給你找個更漂亮的來，要還是覺得接受不了，你在她身上花了多少銀子，本宮也一並補給你。”
“臣不是這個意思。”他停下來，與她麵對麵站著：“我的意思是接受不了的是殿下吧？殿下看見她是不是有種恍如己身的錯覺？”
“原本我救下她隻是見不得一張跟殿下相似的臉受苦，可殿下這麽做倒顯得好像是臣別有企圖似的。”
他居然還能冠冕堂皇的說出這些話，他難道不是別有企圖？
羅敷發現自己想要依靠爭辯取勝總是差他一截，既然說不過，幹脆放棄：“你到底放不放人？”
“殿下才說過潼關風景不錯，怎麽一個小小的侍女就讓殿下失去了欣賞風景的心思？”
李卜仰頭看著天上掛著的半輪上弦月，閉上眼睛深吸口氣，完全忽略了她的問題，回頭道：“時辰不早了，臣先送殿下回去休息。”
羅敷停在原地看他：“我不是在跟你商量。”
過不了明天所有人就都會知道他在賬中養了一個跟她很像的女人，七嘴八舌的很難不讓人多想，他是不是對公主有什麽非分之想，公主為何見到了跟她相似的人卻縱容李卜把她留下。
她不喜歡跟他放在一起被人議論，哪怕隻是假的謠言也不行，李卜的做法，站在她的立場來看是一種侮辱，也是她最不能容忍的。
“殿下的吩咐，按說臣沒有拒絕的道理，可臣需要知道，殿下讓臣放人，是真的出於同情還是僅僅因為站在自己的立場上無法接受？”
“你什麽意思？”
“隻要殿下回答了臣的問題，臣就立馬放了她。”
這麽說有些籠統了，李卜問這話的意思其實就是逼迫她回答，究竟是可憐這個跟她長相相似的姑娘卻有如此悲慘的命運，還是隻是不喜歡他身邊有別的女人。
羅敷當然不可能被他牽著鼻子走：“自然是出於同情。”
李卜抿唇輕笑：“既然是出於同情，方才我們來時所過之處還有很多女人跟明夢一樣，甚至比她更加可憐，殿下為何不一起同情？為何不把她們一起放了？”
這屬於強詞奪理，但基於羅敷之前的回答，她好像真的無法反駁他。
“你別跟我麵前摳字眼，方才一見，本宮自己都嚇了一跳，這世上竟還有長得跟我如此相像的人，要是繼續把她留在這兒，那不是相當於本宮被人如此踐踏？”
羅敷重新拿回主動權：“你把她留在身邊的時候是不是也有這種想法？本宮之前那麽對你，你心裏應該恨透了我吧？明夢會給你一種把我踩在腳底下的感覺，對不對？”
“這麽大一頂帽子.……”他笑眯眯往後退：“臣可戴不起，不過既然殿下都這麽說了，臣哪還有不放人的道理，一切都聽殿下的。”
羅敷現在已經不知道他哪句話可信，哪句話不可信了：“最好如此。”
她抬頭望著夜空歎口氣：“西藩的姑娘才漂亮，相較於中原姑娘也更灑脫大膽，等擊潰了周通易，你想要多少女人本宮都不會多說半個字，哪怕你都娶回家也隨你。”
哥兒愛美的，姐兒愛俏的，等到勝了，到時候亂花漸欲迷人眼，有他廢寢忘食的時候。
李卜把羅敷送回去之後又在外麵溜達了一會兒才回賬中。
明夢還幫他溫著湯，見他回來，立馬盛了端過去：“大人，先喝碗湯暖暖身子吧。”
李卜接過湯碗放在桌子上：“五殿下特赦，明天一早你就能回家了。”
本來是應該高興的消息，可明夢聽了臉上卻全無喜悅之情：“明天就走？”
“走之前別忘了去五殿下麵前謝恩。”
“大人.……”明夢跪在他麵前，臉上流下兩行淚來：“您能不能別趕我走？”
李卜奇了怪了：“之前冒著被打死的風險也要逃出去，現在要當你走了，你又不走了，這話別跟我說，去找五殿下，她才是能決定你去留的人。”
“我之前是一心想要離開，可是……可是今天才得知，我家裏人都.……都沒了，就剩下了我一個，我現在就算是回去了也無處可去，大人待我好，我願意留下來侍奉大人，我求求您，您不要趕我走好不好！”
李卜最見不得人哭，有的人哭他心疼，但除了那人之外的人哭他隻覺得厭煩。
“閉嘴，別哭了！”他捏捏眉心，歎氣：“成也蕭何敗也蕭何，五殿下一番好意，走之前你去她麵前這樣哭，哭完了準保能拿到錢，離了軍營一想去哪兒就去哪兒，再沒人管得了你。”
“大人.……”明夢膝行過去抱住他的腿：“大人，我求求您了，我知道您喜歡五殿下，您救我不正是因為我長得像五殿下嗎？您從五殿下那兒得不到，我.……我可以滿足您！”
她從地上爬起來，為了留下來，甚至開始動手脫衣服。
之前她想著她還有家人，還有爹娘跟兄長，回去之後他們還能過跟從前一樣的日子，但今天在軍中碰到了幾個同鄉的士兵，說他們被周通易俘虜之後，周通易下令屠城死了很多人，而她爹娘跟兄長就在其中。
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她的第一個念頭就是死，倘若孤身一人，活下去還有什麽意思？
但她試了試，上吊繩子勒著脖子，本能的求生欲迫使她開始掙紮，最後脖子勒的挺疼，人卻沒死掉。然後她又試了自裁，可這麽做之前她先用手指試了試，擦破皮，流血很疼，她還是沒有勇氣。
薛讓打她的時候她憑著一股子必須要回家的信念堅持下來了，但如今，信念崩塌，真的想死又沒有那個勇氣了。
既然死不了就得給自己找個活下去的理由，這個理由就是李卜。
是李卜把她從薛讓手中救下來，不管是出於什麽目的，他救她是不爭的事實，而且他也不像其他男人那樣，一回來就對她動手動腳，這說明他是個值得依靠和信賴的人，她把活下去的希望都寄托在李卜身上，現在讓她走，她怎麽可能走。
李卜按住她的手，擰著眉頭，讓她出去。
明夢哭成了淚人：“大人，您趕我走就是逼我去死，我真的活不下去的！”
“你活不下去跟我有什麽關係，出去！”
正主來了，贗品就比平時更顯得不值錢了，明夢一件件穿好衣服，失魂落魄的走出去，走到軍機營，她低頭看了看自己，聽著裏麵的笑聲，猶豫片刻，深吸口氣，最後毫不猶豫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