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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宮中事(一)

  沈宴與徐瑾各持三炷青木香,叩拜之後便插在香爐之內,香煙嫋嫋縈繞在殿內,勾連各方世界。


  三尊神象高高在上,睜眼看著世界萬物。


  待到朝神之後,沈宴才笑著對玄微說道“還未多謝大婚當日道長為我朝神祈福之恩。”


  “這是在下的職責,殿下不必多禮。”


  玄微拱手作揖,臉上淡漠如水,端得是出塵的大智慧。


  他微微側臉,便與徐瑾四目相對。


  徐瑾這是第一次見玄微,他是不信神佛的,就算偶爾翻閱道典佛法也是為了擴展眼界,但玄微身上沉靜的氣韻與旁的道士不同,令他不由多看幾眼。


  就像是沉寂許久的林間山川,靜靜地待在一處百年千年,歲月沉浸在四周,便是不同尋常的。


  這種微妙的感覺,不可言說隻可意會。


  告別玄微之後,沈宴與徐瑾便離開三清殿。


  陽光灑在沈宴的側臉,似是與往日不同,眼眸中的沉靜少了兩分。她每每勘破什麽東西,並不會變得老道,反而越活越回去。


  走下玉階之時,盡頭是個熟人。


  “辰妃娘娘有事?”


  沈宴淡淡問道,芯兒看著一行人款款行禮之後笑說“辰妃娘娘請殿下與駙馬去飛令殿坐坐。”


  徐瑾看向沈宴,她明顯頓了頓,還是說“後宮有後宮的規矩,雖我已與駙馬成親,但他終歸是外男。去娘娘的寢殿,這可以嗎?”


  後宮的規矩在男女一事上格外嚴苛。


  “殿下說笑了,駙馬是娘娘的兄長,自家兄妹見麵且還有殿下在,不會有人說什麽的。就算有,也抵不過娘娘思念殿下與兄長的情誼。”


  芯兒這話算是齊全,沈宴也沒有反駁的餘地。


  正好,她也想去見見辰妃,便低聲對徐瑾說道“我們一道兒去拜見辰妃娘娘,末了再回家。”


  許是她的樣子乖覺,又或者這話說得舒心,徐瑾聽完之後心情大好,也便欣然點頭同意。


  兩人並肩走在後宮悠長的宮道之內,感受到耳邊的風吹過。這條路沈宴走過許多次,這次是最輕鬆的一次。


  三清殿離飛令殿不遠,一行人很快便到了。


  芯兒在前引路,進了殿內,撲麵便是宮內特有的冷梅香,桌案邊擺了兩張相鄰的坐塌,而辰妃正坐在對麵。


  以往沈宴來了都是隨她一道兒進內殿閑聊,隻是如今還帶著一位徐瑾,自然隻能在外殿。


  三人見過禮之後,沈宴與徐瑾才落座。


  很快,一溜兒瓜果茶點上齊全。而一碟子馬蹄酥便直接放在沈宴眼前。


  辰妃瞧著沈宴梳起婦人發髻的沉穩模樣,輕笑說道“殿下今日這裝扮倒是令本宮一怔,不過數月,便是婦人模樣。”


  “我也有這樣的感覺,恍惚之間,與娘娘一起下棋的日子記憶猶新就像是昨天。果真是歲月不饒人。”


  沈宴輕抿嘴唇,故意哀歎一聲說道。


  她與辰妃下棋乃是一件奇事。她明明輸了但是興致十分高,倒是辰妃,每次都贏,每次都被沈宴氣個半死。


  無奈,沈宴的棋下得實在爛了些。且她絲毫沒有爛棋手的羞愧之心,總是喜歡拉著辰妃下棋,一下便是兩個時辰。


  聽到沈宴這話,辰妃嘴角的笑意直接跨了,對著徐瑾徑直說道“你就任由著她胡鬧?”


  “我偏愛她隨性散漫一些,不論說什麽都好。”


  徐瑾淡然地說道,臉上端得四平八穩,連眼皮都沒怎麽抬,像是說了今日天氣不錯一般的隨口話。


  這話落下,眾人就是一驚。


  小星與風暇站在身後帶著一絲調笑與欣慰看著沈宴,深感自己可能很快便要有小主子了。


  沈宴倒是平靜,拿起桌案上的燙茶喝了一口。


  自己這台子獨角戲唱得寂寞,但徐瑾偶爾唱一唱還是令人詫異。這樣的情話隨手就來,意外地妥帖。


  連辰妃這樣的情中高手都瞪大了眼睛。


  辰妃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媚眼一彎,最後還是懶懶說道“行了,你們夫妻兩個對本宮一個,勝之不武。”


  “承讓了。”


  沈宴眯著眼,拱手笑道。


  兩人皆是一笑。


  徐瑾見過謹慎的沈宴,故作深沉老道的沈宴,狠辣的沈宴,爽快的沈宴,唯獨沒有見過這般撒嬌散漫的。


  她此時像個普通的姑娘,會撒嬌,會耍賴,有些小脾氣,比長公主這個頭銜下禁錮的帝姬要靈活許多。


  辰妃坐在對麵,沒有錯過徐瑾眼中深深的無奈寵溺。


  “本宮今日找你來,是有件重要的事情要說。”


  辰妃此時收起臉上的笑意,認真對沈宴說道。


  她們兩個人之間能說的,大多帶些後宮密聞的色彩。


  沈宴直覺此事屬於後宮秘事,便扭過臉看了看徐瑾,隻見他悠然喝完手中的茶水,亮著一雙深邃的眼眸看向自己,說“我在殿外等你。”


  說罷,便斂袖起身,踏著沉穩的步子出去了。


  待到殿門合上,沈宴才收回目光。


  辰妃懶懶道“不要這麽一副纏綿悱惻的模樣,竟是活生生讓我變成一根棒打鴛鴦的棒子。隻不過讓你們兩個分開一會兒罷了,沒什麽缺失的。”


  “你從來不是棒打鴛鴦的棒子,你是拆開鴛鴦的另一隻。”


  沈宴不甘拜下風,出言道。


  辰妃這樣的豔色,若是想拆開一對鴛鴦,無需動手,隻要站在那邊拋兩個媚眼,大半的男人都得拜倒。


  兩人過了幾招,深感對方才是最懂自己的人。便是這說話諷刺,都隻有對方能接得如此流暢,如此欠揍。


  “你大婚那日的事情,我已經知道,事後我也去與陛下求過情。”


  辰妃指的是林婉容大鬧清思殿,持凶器毀壞婚服一事。


  “我知道。還沒來得及多謝你。皇兄說,林婉容已經被圈禁在嘉裕殿,非召不得外出。多虧了你的求情,否則皇後威嚴之下,她難以保全。”


  沈宴說著,辰妃倒是嗤笑一聲,搖了搖頭。


  這下子,沈宴卻是迷茫了。


  好在,辰妃今日不打算打啞謎,便斂了神色,說道“這不是我求情得來的。我去了紫宸殿的時候,皇後已經添油加醋說了一番。而陛下,直接下了死令,圈禁林婉容。還說了,日後任何人都不得再說這件事,違令者,斬!”


  ‘斬’字落下,殿內一片寂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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