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 回宮(二)
“今日我回門,你好歹笑一笑,莫要讓皇兄看出什麽破綻來。”
沈宴將他一拽,在他身邊低聲說道,手下暗自使勁兒掐了一把徐瑾的胳膊,逼著他不得不低頭看著她,微微一笑。
“美人在懷,徐瑾必然如願。”
徐瑾故意壓低聲音說道,眼睛看著沈宴頗為亮堂。
沈宴被他這麽一看,隻訕訕歪過腦袋去,不去看他。
一行人走了許久,漫長的宮道玉階之後,終於來到了紫宸殿。
依照禮製跪拜之後,皇帝賜座,沈宴便與徐瑾並肩坐在一側,飲茶說笑,陪著皇帝閑話。
沈宴將大婚這幾日的見聞添油加醋,說與皇帝,將皇帝逗得笑了許久。長安百姓的普通生活經由她一說便變得鮮活起來,沒有煩惱,隻有瀟灑的恬淡。
她說著話,徐瑾便安靜坐在一側看著她,順手還添了杯茶水。這幅恩愛的景象,皇後眼中都帶著一絲豔羨。
“日後你在長安,大可以時常回來看看。清思殿就給你留著。”
聽她說了許多閑話,皇帝點頭笑著說道。
雖說他指了這門有些私心的婚事,但看到沈宴如今過得好,他感覺自己有些愧疚的心立馬便平靜下來。
沈宴喝了茶水潤了潤有些幹燥的嗓子,挽著徐瑾的胳膊,頗為嬌俏說道“我們才成親,還沒有攜手出門看看大好河川,拈兩句酸詩。再說了,我若是時時回娘家,豈不是惹人笑話?”
徐瑾麵上不變,心裏卻是一抖。
她這戲唱得實在好了些,眼神裏的柔情似是漫出來,嗓子甜膩低軟,甚是動人。連他這樣久浸陰陽官場的,都不得不搓搓胳膊上的雞皮疙瘩。
“康和說得對啊。這蜜裏調油的小夫妻剛剛成婚,陛下可不能拆散兩人。”
皇後在旁搭腔,她可不願沈宴時常回宮,那不是回宮,那是給她添堵!每每見到沈宴,總是沒什麽好事。
兩人皆這樣說,皇帝不由得沉思了兩番,對徐瑾說道“徐瑾,康和嫁給你原是應該隨著你去江城或是徽州。隻是朕隻有這麽一個妹妹,心裏有些不舍得,不若你們兩人先在長安住三個月,再回江城。”
他這話,看似商量,其實已經定了。
沈宴心中暗道,住哪裏這件事兒她一早便與徐瑾說清楚,她的去留完全隨自己心思,兩人互不幹涉,但此時在皇帝麵前,不能直說。
徐瑾聽到皇帝的話,臉上淡淡一笑,轉過頭看向沈宴,回道“萬事隨康和的意思。江城的政務臣來長安之前已經交付他人,無需擔心。”
沈宴暗自盤算一番,倒是突然不明白皇帝的意思。
她試探說道“這公主府現下還沒有修好,不若我先與駙馬去江城,等公主府修好我們再回來?”
“康和,你還記得朕之前同你說的那些話嗎?”
皇帝看著她淡淡笑著,眼神溫和卻帶著威壓,逼著沈宴立馬想到了那些事。
孩子。
皇帝是盼著她肚子裏生出一個帶著皇室血脈的孩子!這個孩子牽扯遠大,必得有皇室血脈,還不能慘著狼子野心之人的血。
怪不得徐瑾不能離開長安,原是要逼著他留下和自己造孩子……
她差點忘記了這茬。
想到這裏,沈宴的臉上帶著恍然大悟的表情,頗為羞澀地點了點頭,看了徐瑾一眼,說道“那便聽皇兄的。”
她麵上歡喜,內心卻暗自發冷笑。
隻怕皇帝這願望是要落空。自己實在是生不出一個娃娃來給他帶。就算能生出來,那也不是擁有皇室血脈的孩子。
徐瑾看到沈宴臉上這十二萬分真誠的笑意,隻覺得自己聽到了她心底撥拉算盤的聲音,便配合她演著戲,說“全聽你的。”
兩人一番肉麻的對話讓皇帝頗為滿意,他覺得自己三個月之內必能聽到沈宴懷孕的喜訊。
想到這裏,皇帝的臉上終於帶著由心的喜色。但他精神頭不好,聊過天之後便心力憔悴,便打發了兩人出去,自己回寢殿躺著去了。
走在悠長的宮道,大雁一行行飛過藍天。沈宴的心思沒有往日沉重,腳步輕盈,也有閑心仔細看著這四時景色。
“你想經常回來?”
徐瑾見她眼神明亮打量著太液池,問道。
沈宴撲哧一笑,揮袖走到太液池旁邊一側的涼亭裏坐下,懶懶道“我又沒病,既然拚了自己的婚事才出去了,哪有回來的道理。”
太液池此時湖麵厚冰漸消,冬意淡了許多。隻是坐在涼亭邊還是有些冷,沈宴攏了攏自己的披風。
“那你在想什麽?”
徐瑾見沈宴對著遠處愣神,不由開口問道。
“我在想,自由和權利,哪個更重要。但是想來想去,覺得這樣的話實在沒必要。畢竟我們都沒得選擇,最多隻是被動選擇之後掙紮掙紮罷了。”
曾經的徐昭儀,如今的辰妃,也有過困頓投湖的時候。當時還是自己救了她。時光荏苒,都是新的一年。驟然獲得自由再來到太液池,沈宴的感慨實在有些多。
她收回目光桀然一笑,從涼亭起身,走到徐瑾身邊,說“今日回門,不若你和我一道兒去三清殿上三炷香吧。”
徐瑾見她難得有興致,於是欣然點頭。
很快到了三清殿,高聳巍峨的殿宇玉階層層,令人為之一怔,兩人一邊走著一邊散漫說著話。
三清殿修在後宮,是皇家的道觀,徐瑾之前隻是外臣,沒有資格來,如今倒是沾了沈宴的光能夠上來。
耳邊傳來熟悉的三清鈴聲,沈宴笑著走進,此時裏麵出來小道士向兩人一拱手,說道“道長說是今日回門禮,殿下必定會來三清殿,一早便命在下等著了。”
“道長猜得準。”
徐瑾挑眉看了一眼沈宴,點頭說道。
沈宴淡笑點頭,隨即兩人一道兒進了殿內。
大羅寶殿隻見玄微一身道服正在香案之前點燭火,聽到身後傳來腳步聲,隨即緩緩回頭。
“殿下,駙馬。”
玄微拱手淡淡道。
他是一副入世的出塵模樣,參道悟道,修行坦然。徐瑾見他,也隻拱手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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