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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司母辛嫁王曲

  穿褐衣短打的先生就看見眼前瘦弱的少女猛地拉開了那六石的弓。


  褐衣先生瞠目結舌,


  “你…怎麽能拉開這弓?”


  溫孤齊淡淡道,


  “這弓不能用嗎?”


  褐衣先生咽了一口唾沫,

  “不是。”


  溫孤齊聞言,回過頭來繼續挽弓搭箭,沒有再多動作。


  褐衣先生看著他毫不費力地拉那六石的弓,都有些駭然。


  因為大昭經曆過一段極貧苦的時期,為了不顯弱於他國,引來他國趁機入侵,所有計量僅僅是前朝的小半都不到,也就是說,也許前朝的一石,在大昭現如今將是三四石,而計量重的朝代的一石,甚至會是大昭一石的將近十倍。


  但是,這不代表六石的弓就好拉。


  那些剛剛來的女學子,連一石的弓都難拉開。


  也是學了兩三年才能勉強拉開兩石的弓,而且到現在都還有人用一石的弓濫竽充數。


  而這個女學生,她竟然能拉得開六石的弓?


  溫孤齊搭上了羽箭,把弓拉開。


  他沒有用蠻力,隻是發現這弓的用力方向很是集中,雖然生拉的時候很僵硬,但是因為木質特殊,隻要順著一個方向用力,很容易就能拉開,就是可能會影響一點這箭射出去的方向。


  隻不過就算有訣竅,以江若弗的體質,能拉開這六石的弓已經是極限了。


  想必是暫時還沒有人發現過這弓的奇妙之處,所以學堂裏很多人都不願意用這個弓,覺得生硬難拉。


  他放開手,那羽箭離弦飛出去。


  “噔”一聲紮在了木製的靶子上。


  銀頭沒入一半,穩穩地立在上麵,而尾羽還在微微顫抖。


  褐衣先生已然是被震驚得無話可說。


  他從上到下看了一眼溫孤齊,這樣瘦弱的一個女學生到底是怎麽把六石弓拉開的。


  褐衣先生捏了一把汗,


  “你從前練過?”


  不等溫孤齊回答,他又道,

  “你有試過能不能拉開八石的弓嗎?”


  溫孤齊搖搖頭,


  “女子如何能拉八石弓。”


  以江若弗這體質,如果是沒有這訣竅的話,想必拉一石的弓都有些難,拉得動這六石弓完全是投機取巧,八石的弓簡直是癡心妄想。


  褐衣先生拿出布巾擦了擦汗,稍稍鎮定下來。


  之前他特意帶著這學生,是覺得這學生剛剛來,又沒有上過騎射課,一定十分難入門,能有人從頭帶帶肯定是更好。


  隻是卻沒有想到這個新來的學生,卻如此讓人驚訝。


  能拉開六石的弓不說,這準頭,也很是讓人吃驚啊。


  褐衣先生看向那木製靶子紅心上的羽箭,越發覺得自己多餘,他汗顏道,

  “既然你早就已經練過,想必也不需要我來帶,你自己練練吧。”


  溫孤齊拱手道,


  “先生慢走。”


  褐衣先生點了點頭。


  ——


  陳王府。


  江若弗天不亮就起來了,眼睛還沒睜開就順手去摸床邊的書。


  摸來一看卻見是兵書,江若弗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


  哦,她在陳王府。


  江若弗把書放下,揉了揉眼睛。


  見江若弗坐了起來,馬上有人上前給她更衣。


  江若弗神思混沌地在回憶昨日學的內容。


  卻忽然意識到自己今日怕是上不了課,替她上課的是世子。


  她回憶著課程安排,


  今日應該是辨書,騎射,棋藝。


  還好,沒有女學。


  江若弗安心了,這些世子應該都沒問題。


  最近的女學課還在三日後,隻要她能快一點回去,就沒有多大的問題。


  隻是花朝宴就在明天,卻是難辦了。


  不知道世子願不願意參加這個花朝宴。


  江若弗洗漱過就在書房翻找著,頌卷跟在她身後亦步亦趨,見江若弗找得有些焦急了,頌卷不禁發問道,


  “世子爺,您在找什麽呢?”


  江若弗繼續翻找著,言簡意賅,

  “找一本書。”


  頌卷恭敬道,

  “不如您將那書名說出來,讓小廝們替您找,您這樣找恐怕得多時才能找到。”


  江若弗翻書架的動作有些凝滯,她神色幽幽,沉默了片刻才道,

  “《列女傳》”


  頌卷疑自己聽錯,豎起了耳朵,


  “您能再說一遍嗎?”


  江若弗又沉默了一會兒,卻還是堅定地開口道,


  “《列女傳》”


  頌卷之所以叫頌卷,就是因為是溫孤齊的伴讀,比起隨侍來,他更像是書童,該讀的書,該聽過的典故也都知曉一二,《列女傳》頌卷自然是知道的,而且列女傳傳播廣闊,大昭幾乎沒有姑娘沒聽過列女傳裏的故事,算得上是一本影響頗大的經典。


  但他家世子,好似並不在這該看《列女傳》的範圍之內吧?

  江若弗咳嗽了一聲,把頌卷的思緒拉回來,

  “沒有嗎?”


  頌卷忙應道,

  “想逼著書房裏是找不到這本書的。隻不過跟王妃要倒是有可能能找到。”


  江若弗忙阻止道,

  “不用和王妃要。”


  “我隻是隨口說說。”


  江若弗隨手抽出了書架上的《尚書》,揚了揚那書道,


  “我是來找這本書的,《列女傳》隻是隨口一提。”


  頌卷自然信了,畢竟他家世子確實沒什麽必要看《列女傳》,來找《尚書》倒是正常。


  江若弗倒是心上有些尷尬,隻得拿著那《尚書》回去了。


  看了一兩個時辰,記住的不知有多少,隻是受益良多。


  難怪《尚書》是上古之書,儒家五經。


  上麵還有溫孤齊的注釋和筆記,倒不甚工整,勝在字極好看,便是不成行列倒更別有風味,像是刻意寫之的那些碑石文一樣,並不工整,隻在體形寫意。


  世子的字她是佩服的,有時寫行書有時是草,意境磅礴,筆走龍蛇,意態風流,毫無矯揉造作之感,宛若天生就能寫這樣一筆好字。


  江若弗不自覺地將指尖抵在那書頁上,順著他的筆畫慢慢寫。


  世子覺得她的字太難看會露餡,還拿過一本尹碑讓她練,隻是尹碑她不喜歡。


  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世子也並沒有很介意,再沒提過要她練字。


  可是每每看見世子的字,她忍不住心生向往,若是她也能寫出這樣一筆好字就好了。


  江若弗這三個字,若也能磅礴大氣地出於她自己的筆下就好了。


  江若弗拿了一張宣紙,慢慢地映著溫孤齊之前的字跡描摹那一筆一劃,勾點撇捺皆是張揚自由,有些個別地方明明就不合字本應有的結構大小,可是寫出來偏偏就是這樣好看。


  反而成了世子的風格。


  看一眼就知道是世子寫的。


  江若弗寫了許久,不覺間胳膊有些酸疼。


  溫孤良下學了,抱著之前江若弗送給他的那把琴過來,興致衝衝地要給江若弗彈他今日學的曲子。


  溫孤良把琴擺好,頌卷已經很能適應溫孤良三不五時就往溫孤齊院子裏跑了。


  之前算著時間也算到溫孤良該下學了,早早就備上了溫孤良喜歡的零嘴和茶水。


  溫孤良撥琴,前幾個清泠的琴音出來時,江若弗就脫口而出,


  “司母辛嫁王曲?”


  溫孤良喜道,

  “大哥聽過?”


  “先生說這首曲子十分晦澀,也非常難學,還是殘缺,有錯漏的,少有人費大力氣學,我僅僅學了很小一段便是花了三日的功夫,隻是試試能不能彈。”


  “本來覺得大哥應該沒聽過,就算是出了什麽紕漏,也不至於被一下子聽出來,沒想到大哥竟然聽過,這下子倒是要令我出醜了,彈錯了的地方還需要大哥糾正指點。”


  江若弗點頭,

  這首曲子她太熟悉了。


  司母辛嫁王曲。


  是說婦好的曲子。


  她崇敬婦好,自然也就早已對這曲子了然於心,甚至自己試著填寫過缺失的琴譜。


  辛是婦好的廟號,司母是商代皇帝的正妻,司母辛就是指婦好。


  但是這司母辛嫁王曲中,司母辛嫁的王並不是婦好的丈夫商王武丁。


  而是早在婦好之前就已經去世的數位賢王。


  婦好的丈夫武丁害怕婦好到了黃泉之下沒了他的照顧會過得不好,所以舉行祭祀,將婦好嫁給從前那些名垂青史的賢王,請求那些賢王照拂婦好。


  武丁一生,有記錄的就有六十多個女人,可是自婦好死後,他便再未曾立皇後。


  司母戊,司母妌上位在婦好之前,也是武丁的皇後,卻未曾得過武丁這般對待。


  在婦好死後,武丁禱告占卜數次問上天婦好死後的情況,婦好來世是何物,甚至於將婦好嫁給早已死去的數位賢王。


  隻是為了求上天庇佑婦好死後能夠依舊過得好。


  這樣深情的背景,令這首古曲更加悲壯。


  彈來音韻似絕未絕,像是人的嗚咽聲一樣,斷斷續續,像是風過山孔發出嘯然的吼叫,亦如絕望痛哭時沙啞的禱告挽留。


  第一次聽姨娘彈的時候,江若弗覺得讓人說不出的心上難受。


  摧枯拉朽令人心肺皆灰飛煙滅。


  甚至會覺得這曲子難聽磨人耳朵。


  後來再聽,她似乎慢慢能聽懂這首曲子的意思了,雖然曲子沒有填詞,沒有那些哀哀怨怨的樂府一般的淒切詞文,卻更讓人揪心。


  她聽著這曲子,仿佛能看見那個已大統周遭方國的帝王在聖壇下跪地唔嚕高呼,彩旗在迎風飄搖,巫鈴陣陣作響,兩旁有奴隸正拿著掛著符文的木棍在篤地,而大巫清口中念念有詞,指尖點在商王武丁額上,武丁穿著祭祀的衣裳,將自己的妻子嫁給先王,鄭重而痛徹心扉。


  所有人用商語高呼司母,讓她快快魂來,快快入陣。


  引她繞上巫鈴,紋進符咒,和賢王的圖騰放在一起,騰地燒起來,隨風而高去。


  武丁要她快快魂來,再見一麵,嫁給別人,死後安寧。


  聽見眾人的嗚咽和高呼,在喧鬧盛大中嫁給賢王。


  這首曲子,是江若弗聽過最痛苦,也是最快樂的曲子。


  武丁痛苦婦好離去。


  輕鬆於她往後有人照顧。


  隻可惜,曲子隻有一半,剩下的一半早就已經在漫長的歲月裏失傳,再覓不到蹤跡。


  也不知後麵的是喜是憂,是悲是懼。


  溫孤良有些忐忑,入手去撥響了琴弦。


  壓抑沉重的琴聲在一室之內響起來,有些生澀,卻並未錯漏。


  之前關於這首曲子的想象和記憶又撲麵而來。


  江若弗聽得麵色沉重,揪心不已。


  溫孤良彈了幾句便停下,琴聲戛然而止,江若弗突然被拉出了沉浸著的世界。


  她抬起眸看溫孤良,溫孤良不安道,

  “大哥,我可有彈錯?”


  江若弗緩緩道,


  “彈得很好。”


  “隻是你認為這曲中該是什麽情緒?”


  溫孤良想了一會兒,試探道,


  “悲?”


  江若弗追問,

  “什麽悲?”


  溫孤良的手放在琴上,思索良久,


  “司母辛嫁給了自己不喜歡的王所以悲?”


  江若弗起身走到溫孤良身畔,拿著他的琴譜,抬手將他之前彈和的部分彈了一遍。


  江若弗十指在琴弦上撥動,抹剔流暢,左手上下,進退自如。


  溫孤良看著江若弗的手在琴上飛舞,如同見白雲飛鶴穿梭鬆林間。


  隨著一聲虛罨,江若弗的大拇指驟然單扣在琴弦上,指節扣在木琴上的一聲脆響驟然讓人清醒。


  溫孤良從曲中清醒過來,仍難以遣懷。


  那琴曲聲聲哀厲,仿佛是頭狼在山崖上嘶吼,在追逐著些什麽,召喚著什麽。


  江若弗抬眸看溫孤良,

  “你如今覺得這是一種什麽悲?”


  餘音似仍繞梁,震鳴仍在耳邊。


  那琴聲竟如哀呼哭嚎一般,在刺痛人的耳膜。


  哪怕是在學堂裏,先生都沒能彈出這種感覺來。


  明明是一樣的琴曲,可是大哥指下湧動出來的卻是一副畫麵。


  他聽見沉重的琴音中,偶爾有幾聲脆響,像是清鈴一樣悅耳,但卻極有規律,是隔相應時長的哀嚎便會有的。


  學堂先生在彈奏的時候並沒有強調這一點清脆的鈴音,而是隨手撥之,與其他琴音違和地融在一起。


  先生將那琴音撥得極輕,生怕會違和,不能融入這悲愴的琴聲中組出一股悲涼感。


  而大哥卻不,他偏偏突出了這一點違和的高聲,錚然一聲如鈴響。


  在如哀嚎的樂聲中愈發驚心突兀,卻恰恰組出了一組畫麵,像是能看見跪地哭嚎的眾人之中,有人站著拿著古鈴在搖響,且每過一陣就揺一下,使得畫麵不僅僅是籠統的悲愴。


  而是能讓人仿佛能具象地感覺到這是一場祭祀,國師搖鈴,奴隸哭嚎,在召喚些什麽。


  那鈴搖響清脆,卻十分嚴肅。


  江若弗依舊抬眸,

  “可有定論?”


  溫孤良心空蕩起來,


  “是…王後故去,神靈召喚的祭祀。”


  “這曲子不是在說婦好,而是在說商王。”


  溫孤良不確定道,

  “這其中的悲,是商王的悲。”


  溫孤良說完仍忐忑,直到看見江若弗欣慰地一笑方放下心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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