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未婚妻
“我聽說你就是個庶女。”
江若弗淡淡道,
“梁公子好耳力。”
梁康得意地晃著腿,
“要不是我聽說你生得還可以,是斷然不會來的,也就是你這張臉我倒是確實挺滿意的。”
“我呢,從十二歲開始考科舉,現在已經過了鄉試,考科做官那是必然的事情了,嫡妻倒是還沒有娶,隻不過我看了你這樣子,隻怕也勝任不了嫡妻的位子,不如就做個妾,看在你江府的麵子上,我讓你做個貴妾。”
“往後你要多敬我幾分,還要敬我的嫡妻,因為我往後的嫡妻必定身份高貴,你聽過女駙馬沒有?”
江若弗從善如流地道,
“沒有。”
梁康擺著腿道,
“我就知道,你們這些庶女都是上不得台麵的,估計平時也沒出入過什麽戲園子,沒資格聽戲,待我納了你,便帶你去聽一聽,你要知道,那戲文裏的俊俏的狀元郎都是要配公主的!”
江若弗沒給他搭話,而是叫來了茶博士,
“再上一壺熱茶,越燙越好,我喜歡喝熱的。”
梁康阻止道,
“這不是有茶嗎,還點什麽!”
江若弗淡淡道,
“我喝不慣。”
梁康白她一眼,
“矯情!”
江若弗淡淡道,
“拿最貴的。”
梁康騰地從座位上站起來,指著江若弗,
“你敢!”
江若弗淡淡道,
“梁公子何必著急,這賬我來買。”
梁康的麵色一下子就和緩了,顯然是鬆了一口氣。
他無視周圍鄙夷的目光,施施然重新坐了下來。
翹著二郎腿,腳還一個勁兒地抖。
“我說你們這些女人就是矯情,五十兩一壺的茶都喝不慣,竟然還要重新點。”
“你記得啊,這賬得你來付。”
江若弗點頭。
陳璟在三樓和宋玨下棋,宋玨道,
“聽聞皇祖母要給阿齊選世子妃了,如今已經敲定了側妃的人選。”
陳璟有些吃驚,阿齊竟是一點口風都沒漏。
宋玨撫平了袖子,道,
“我估摸著,顧家的二姑娘很是有機會。”
陳璟正色道,
“顧曳靈?”
宋玨點頭,
“容貌家世皆是一絕,自她從青州老家來長安,上街都有人擲果盈車,隻是性子有些內斂。”
陳璟搖搖頭,
“阿齊肯定不會願意的。不會是顧姑娘。”
宋玨不解,
“為什麽?”
陳璟落子,沒有說話。
顧曳靈早先就和阿齊剖白過心意,雖然是在從前的魚桃宴上,一個沒人的角落,但是好死不死恰巧就讓他看見了。
阿齊拒絕得那叫一個果斷。
顧姑娘含淚說著自己對他的情愫,阿齊都不等人說完,提步就走。
顧姑娘淚眼汪汪,楚楚可憐地看著阿齊,還柔聲細語剖白自己的心事,這長安第一美人的名頭到底不是虛的,美人梨花帶雨,輕言細語,那畫麵難叫人不起憐惜。
陳璟也沒想過,溫孤齊居然這麽絕情,一句話都沒說直接走了,仿佛和顧曳靈站在一起是種折磨一般。
阿齊這是顯然不喜歡顧曳靈。
再者,就算是刨除他不喜歡顧曳靈這一點,顧曳靈還是顧雲旗的親妹妹,娶回來多隔應得慌。
顧雲旗和阿齊之間幾乎是水火之勢,這麽多年都不能抒懷,往後要釋懷,怕是不可能了,阿齊沒必要去自找不痛快。
宋玨道,
“真不知道皇祖母會給阿齊選一門怎樣的親事,如果不是身份逼人,便一定是本人極聰明出挑。畢竟阿齊跟我們這些人是不一樣的。”
陳璟沒搭話,隻是給自己滿上了茶。
宋玨道,
“隻是這兩樣隻怕阿齊的心上人都不占,尤其怕阿齊的心上人占的是身份十分低微,昨日夜裏,不知道阿齊抽了什麽瘋,竟然縱馬闖進宮裏,守門的禦林軍都嚇壞了,聽說是阿齊對世子妃的安排不滿,我聽聞皇祖母給他安排的側妃,原是阿齊心中正妃的人選,這回半夜裏宮門落鑰了還闖進去,就是因為他要皇祖母扳正其位,下旨立她為正妃。”
陳璟拿著杯子的手頓住。
阿齊有世子妃的人選?
他陡然想起在花朝節那日,他和阿璟在城東花林,他開玩笑地和阿齊說,再不和陸丹若劃清界限,往後娶了世子妃是一定會後悔的。
那時阿齊說的是,
“世子妃,言之過早了。”
他知道阿齊說的是沒有想娶世子妃的意思,卻忍不住調侃阿齊,笑他真有世子妃人選。
陳璟看著疏疏落落的簾子,
原來那不是他的錯覺。
宋玨自嘲地笑笑,
“如果不是阿齊有世子妃的人選了,最有可能做他世子妃的人,就是我那兩個妹妹了。”
“長安身份最顯赫的未嫁女子,非公主不可。”
陳璟心情複雜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轉開視線不看宋玨,隔著紗幔往樓下看去。
宋玨也知道自己說的話不合適了,也隻能閉上嘴不再說。
本想從陳璟這裏問到溫孤齊的世子妃人選,奈何陳璟的嘴閉得太緊。
宋玨看向樓下,卻是有些意外,
“樓下那位姑娘倒是沒見過的生麵孔,這樣絕色,竟是沒聽說過。”
“隻可惜了,竟然配了對麵那樣的男人。”
那男人吹噓自大的聲音還源源不斷地傳來。
陳璟也朝那個方向看去,隻是看了一眼,他就猛地從座位上彈起來。
緊接著就是衝下樓去。
宋玨被這突如其來的動作搞懵了,但也隻能跟上去,
“阿璟,你去哪?”
陳璟隻是沉著麵色,緊緊地抿著唇,腳步飛快地下樓。
梁康坐在江若弗對麵,
“我往後做了官,那必定是青雲直上的,肯定會有源源不斷的美妾被送來,我的嫡妻又身份高貴,肯定不會願意管這些瑣碎事的,到時候,我就放權給你,你替我管著這些美妾,但是說好了,這裏麵肯定是會有比你受寵比你漂亮的,你這權力能拿多久,就要看你承迎我的本事了。”
茶博士肩上搭著汗巾子,把茶端上來了,一揭開蓋子,那滾滾的熱氣撲麵而來。
都不敢用瓷器裝,而是用了不容易裂開的金器。
茶博士把一個有把手的茶杯放在江若弗麵前,給她斟滿了茶。
江若弗盯著滾茶倒下。
梁康還在那邊自說自話,
“我這醜話說在前頭,如果你做得不好,我是必須讓你出讓這個管事的權力的,你要知道,妾不過就是奴才,是能隨便發賣的……”
江若弗握住了杯子把手,那滾燙的茶水還在杯子裏沸著。
江若弗就要抬手,卻有壺熱茶先她一步,猛地連壺帶水地砸在梁康臉上,梁康捂著臉大叫起來。
宋玨跟著跑下樓,就看見陳璟衝著方才他們看的方向過去了,毫不猶豫一把拿起旁邊桌上的熱茶,揭開茶壺蓋子就往那洋洋自得,不停吹噓的男人臉上潑。
滾燙的熱茶驟然從壺裏潑出來,灑在那男人臉上,就連坐在對麵,熱氣也撲麵而來。
末了,宋玨還看見陳璟氣得麵色鐵青,順手把手上那茶壺也用力往那人頭上一砸。
重重的一聲悶響,那男的像殺豬一樣尖叫起來,
“啊!”
男子捂著被燙得通紅的臉,像是瘋了一樣地跳腳。
頭上被砸出一個青黑色的印子,滿臉花紅柳綠霎是好看。
瓷壺骨碌碌滾落地,猛地撞在桌角碎裂開來。
而陳璟一向溫潤的麵容此刻鐵青,他重重道,
“一個二十六歲的人,考科舉三次都過不了,末了還是到了窮鄉僻壤去考人家的童生試才得了一個秀才的名頭,就敢到處吹噓自己過了鄉試考上舉人,你是個什麽東西,也敢在這裏猖獗。”
梁康捂著臉跳腳,
“你胡說!”
“你竟敢汙蔑我,我姑父管著半個長安,我一定讓我姑父弄死你!”
陳璟冷聲道,
“我是不是胡說,你口中的姑父最清楚,左馮翎大人一定沒想到,自己夫人一表三千裏,已經沒關係了的遠房竟然還敢拿著他的名頭到處張揚吹噓。”
“你口口聲聲說自己姑父,一副極親密的樣子,難道就沒有聽你姑姑的兒子溫清岑說過,你姑姑嫌你惹事太過,招搖撞騙,打算移你一家出族譜嗎?”
梁康大叫起來,
“你胡說!”
陳璟冷聲道,
“有沒有胡說你自己心裏很清楚,長安貴族之中哪個不把你當成笑柄嘲笑溫家?你是個什麽貨色,竟然也敢在她麵前自吹自擂,要她做妾!”
梁康的臉燙得紅如熟蝦,毫無風度地指著江若弗尖叫起來,
“她不過就是個庶女,她又有多高貴!”
陳璟一雙鳳眸冷意尤甚,他一把拉起江若弗,握緊了她的手,江若弗能感覺到陳璟的手握得很緊很用力,他沉聲道,
“她是我的未婚妻!”
一言既出,滿堂嘩然。
未婚妻三個字擲地有聲,不斷回響在眾人耳畔。
在場的人雖然不見十分顯赫,卻也是朝堂做官或是大富大貴之人,有哪個是不認識陳璟的!
所以那姑娘竟然是丞相府的兒媳!
陳璟握住江若弗的手,冷冷看向小綠,
“江若弗的隨侍不是你,往後你若還敢陽奉陰違,吃裏扒外任由別人這般欺辱七小姐,我定然不會顧忌什麽風度,直言要內史大人杖殺了你以儆效尤!”
小綠忙擺手,她麵色蒼白,搖搖欲墜,
“不…我是…”
陳璟沒等她說完就拉著江若弗的手大步往前走,徑直離開了。
眾人看著這一場變化,皆是嘖嘖驚歎。
梁康的臉上起了水泡,卻暴跳如雷,滿嘴汙言穢語。
愈發顯得那水泡是氣出來的,裏麵裝的都是他腦子裏的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