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九十五章 死生不離
第二百九十五章 死生不離
午膳，禦案飯桌之上，端坐兩人，沐遙沉默的望著軒轅亦辰時不時為自己夾菜，飯裏，已經堆積了許多，隻是，她卻沒有半點胃口。
輕拈玉筷，夾了一小口菜放進口，但卻嚐不出什麽味道，看來這次，她當真是將自己這副身子給牽垮了，嘴角隱入一絲難以察覺的苦笑，目光依舊清明，轉而望向正在凝視自己用膳的軒轅亦辰，同樣夾了一塊魚肉放在他的碗裏。
人，許是不能太自私，虛情假意多了，就連自己也會有些不知所措，曾記得，有一本書說過，曆史，你看得清的結局，卻永遠猜不透它的過程，隻因那錯綜複雜的心緒是真，是假，怕是連自己都難以分辨。
“愛妃為何不吃？”少許，軒轅亦辰低沉的聲音傳來，一雙深沉卻又含著寵溺的眸子鎖住她的身形，手撐住了頭，明黃色的絲帶垂落在發際，濃重的劍眉有些微微輕攏，薄唇緊抿。
沐遙斂下睫，望著碗中的飯菜，心口有些微微鬱結，額頭之上，眉宇之間那抹刺痛總是隱隱約約，讓她思緒不再那麽清明，輕扯唇角，卻無法如同以前那般坦然輕笑，隻能輕動了一下秀眉，放下玉筷，柔聲道：“許是臣妾病久了，吃不下……”
見沐遙放下玉筷，軒轅亦辰的眉頭輕動，眸光閃過一絲不悅，而後一片肉絲便送至了沐遙掩蓋麵紗的唇邊，輕掀白紗，就那樣毫不客氣的點在她唇上。
一怔，而後反射性的想躲開，但最終還是吞下了那片肉，隻是咀嚼之時依舊毫無滋味，行同嚼蠟，難以下咽。
“如何？”軒轅亦辰望著沐遙娥黛微攏的神色，心頭也了然，他歎息著放下筷，握起她白皙的素手，緊緊捏在掌中，道，“這是朕令太醫為嫣兒的配的菜色，嫣兒不動筷，就不怕朕心裏難過嗎？”
斂下長睫，沐遙覺得自己困倦難當，不打算再與皇帝拖延，於是傾身依偎在軒轅亦辰的肩頭上，淩亂的呼吸顯示出她此刻的虛弱與疲憊，淺淺的道：“皇上若是難過，那臣妾豈不更加難過，可是臣妾……”
說罷，有些疲倦的微閉雙眸，實在是有些撐不住，而此刻，眉宇之間的疼痛又忽然傳來，另她全身一顫，額頭上竟出了許些薄汗。
感受到了沐遙的不適，軒轅亦辰先是一怔，眼中劃過片刻的遲疑，但最終在瞥見沐遙額頭上的密布的香汗之時愣住，而後將沐遙橫空抱起，放在床榻之上，令趙公公宣太醫。
一股疲憊倦意來襲，沐遙抵擋不住，而軒轅亦辰則是握著她的手腕，輕聲安慰，似乎要給她幾分清明的神誌，但是沐遙當真感覺自己疲累得根本無法睜開雙眼，於是在耳邊那一聲聲的輕喚中漸漸沒入黑暗之中……
睡夢中，一陣迷霧輕擾，沐遙望向四周，卻不知身在何處，她一甩長袖，想提氣飛身，但卻發現自己竟使不上絲毫力氣，心頭驀地有些心慌，然，就在此刻，不遠處竟出現一個隱約的人影。
心頭一窒，後退兩步，素手握成拳頭，秀眉一擰，道：“什麽人？”
無人回應，但那人影卻依舊越來越清晰，漸漸清明，直至那迷霧漸漸散去之時她才真正看清楚那‘人影’究竟為何，那竟是一副棺木，竟還是上好的紫金棺木，上雕九龍，下雕赤鳳，中鑲一顆夜明珠。
沐遙望著那具似曾相識的棺木，突然想起了什麽，她驚駭的後退了數步，卻又身陷另一陣迷霧中，金縷鞋的元寶底咯噠一聲，似乎踩到了什麽，她愕然低首，竟看到了一個金鑲玉，且玉上刻著若瑤二字。
這是當初她還魂之時所用的金鑲玉，她心頭更慌，再往地上一看，那些到處淩亂的蠟燭與之繩索都被雜亂無章的拋在地上。
棺木，金鑲玉，蠟燭，一個呼之欲出的答案在心頭，但沐遙卻怎麽都不敢去承認，這裏，竟是她還魂之時所到的最後一處——地下皇陵。
“瑤兒，如墓之時首先必須用金鑲玉找到東南角，而後在那裏點上蠟燭……”有個蒼老的聲音依舊在耳際飄蕩，她愣神，忙撿起地上的蠟燭，但卻找不到足以生火的東西，而後身，那一聲巨響卻更讓她驚住。
猛然回首，棺木的蓋子竟轟然掉塌，一陣奇異的香氣四溢，層層迷霧飄蕩，如同仙境，但此時此刻，卻泛著絲絲寒氣，像是冷入骨髓一般。
沐遙掀著長袖，不住的想打散那棺木的煙灰之氣，輕掩著雙眼，等待那嗆人鼻息的味道不再那麽濃烈之時才緩緩移下長袖，但這一移，竟讓她驚恐的叫出聲音。
“啊……”睡夢中，沐遙突然驚叫起來，一雙纖細白皙的手胡亂的揮舞著，直到一隻溫暖而又力的大手握住了她的小手，她才少許安定，隻是，軒轅亦辰卻能感受得到她的手竟抓著如此之緊。
忽而，沐遙睜開了雙眼，無措的大眼中滿是驚恐與難以置信，在眸光中映出軒轅亦辰那張令她稟住呼吸的俊容時，她竟猛的推開傾上前的身子，一下子坐起。
沐遙那雙滿含驚恐的眼神怔住了軒轅亦辰，他站在床尾的邊角，想上前，但是大手伸出之時，卻再次被沐遙那滿是厭惡與驚懼的神色僵住在半空中，無法移動。
寢殿內的太醫與之趙公公、王公公都為之一愣，連氣都不敢出，氣氛頓時凝固，軒轅亦辰的大手緊握成拳，徐徐落下，深沉的黑眸中隱約閃爍著墨藍色的情緒，但卻讓人無法看清。
此時，站立在一旁的雲瀾心頭忍不住打了個寒戰，但卻依舊深吸一口氣，裝做慌張的神色，而後無辜的大眼望向身後個個卑躬屈膝的太醫，言語之間滿含焦急：“哎呀，娘娘的藥呢？各位太醫剛才不是說娘娘一醒就得吃藥麽？”
此言一出，眾人皆愣，但隨即都鬆了一口氣，也算是打破了這讓人喘息不過的氣氛，而後隻見眾太醫紛紛點首，四下議論，一個個拜禮而去。
周圍的動靜及雲瀾焦急的暗示讓沐遙回了神，她迷茫大眼如水清澈，慌張的望著四下議論遠去的臣子，心頭淩亂無章，目光遊移，在瞥見軒轅亦辰那身背對著自己立於窗前的身影之時，呼吸一窒。
剛才她究竟做了什麽？
沐遙低首思索，在看到雲瀾那焦急緊張的神色之時，她已有七分清醒，但渾厄的思維卻讓她根本無法思考什麽，如今大腦漸漸清晰，竟是看到了這樣一副畫麵。
思緒翻轉，幾次輪回，驀地，沐遙的心頭咯噠一聲，眼中又露出了少許驚恐，神色略到幾分慌張的抬首望了一眼背對自己的男子，顫抖的咬住了自己的下唇，為何，那棺材中的男子竟會是他？
難道……沐遙的素手緊揪起棉被，心頭的激蕩另自己無法承受，難道當日她遇到墓室中的機關之最的‘伏火流沙’竟是巧合下進了淩雲王朝的地下皇陵，而當時那副自己怎麽都無法打開的棺材正是軒轅亦辰的。
心，猛的一抽，仿若那日之事再現，驚恐得讓自己連呼吸都不均勻，玉指抓緊胸口的紗衣，努力平定著心頭的恐慌。
許是感覺到了沐遙的注視，軒轅亦辰的身子漸漸回轉，當沐遙閉上眼睛之後再次睜開之時，恰好與其四目相對，兩人均是一愣，軒轅亦辰的俊容上不帶半點情緒，令沐遙無從考量，而沐遙眼中的恐懼，也在此刻化做了清澈的泉水。
氣氛，再次有些僵硬，少許，隻見軒轅亦辰不作聲徑自向門外走去，而此時，危難之時怕失敗絲毫的沐遙忙輕聲喚道：“皇上……”
這聲皇上，沐遙有九成把握他會停住腳步，但卻隻有一成把握他會回頭，但是今日的軒轅亦辰竟是出乎沐遙所預料的那樣，他竟腳步一滯，而後不經思考的轉身走回她身邊，在床沿坐下，對她對麵。
兩人對視，卻相互無言，沐遙更為緊張，她溫婉一笑，想說什麽，奈何腦中竟容不下一個字。
“嫣兒為何如此緊張？”少頃，軒轅亦辰開口，隻見沐遙一怔，而他卻輕抿薄唇，一抹俊美的淡笑彌漫嘴角，修長的大手伸向她的胸口，將她那隻緊揪住自己胸前紗衣的手握在了掌中。
心，一窒，沐遙這才察覺自己竟還陷在方才的驚慌之中，她忙鬆開手，任由軒轅亦辰溫暖的大手將自己冰冷的手包裹，而後低垂眼眸，輕笑一聲，柔聲道：“臣妾……剛才夢見皇上丟棄了臣妾……”
軒轅亦辰的眉頭一動，眸光深思，靜靜的凝視著沐遙那雙被長睫遮去的眸子，而後溫和一笑，伸手撥開她胸前低垂的長發，腦中忽而又想起她之前所說的那句‘長發隻能在丈夫麵前散落’的言語，心頭默然間竟有些難以解開的心緒。
“朕怎麽會將朕最疼愛的嫣兒丟棄呢？”軒轅亦辰的聲音帶著幾許寵溺，一如以往的聽不出真情假意，而沐遙也從不猜測這枉然之事，隻因對於她這抹為自己前世幸福做鋪墊的幽魂來說，愛，並非是她所想得。
沐遙歎息一聲，並不言語，隻是將自己的頭緩緩依靠在軒轅亦辰的肩上，深深的呼吸，輕輕的閉上眼眸，不可否認，這樣的感覺的確讓自己有幾分迷醉。
“自古帝王皆薄情，紅牆綠瓦不歸路，紅顏未老恩先斷，一朝青絲一朝雪……”沐遙輕笑，定定凝神的望著他那滿是龍涎香的發絲，似若黑墨，妖嬈醉人。
軒轅亦辰握著沐遙的手一僵，神色頓時冷清，就連身體的溫暖也似漸漸褪去，沐遙心驚，不覺自己竟說錯了什麽，但還未來得及抬首，一個冰冷的吻竟落在了自己的額頭上之上，而軒轅亦辰那雙沉如墨色眸子竟正盯著自己。
說不出此刻的心是膽怯還是疑惑，卻隻聽軒轅亦辰低沉的聲音帶著幾許難以察覺的沙啞，道：“不會，朕會一輩子陪在嫣兒身邊……”
許久，他又輕聲道：“死生不離……”
“死生不離？”沐遙的心一動，一種不知什麽滋味湧上了心頭，翻滾如潮。
“對，死生不離……”軒轅亦辰輕笑，雙眸靜靜鎖住她的眼眸，手，竟不知什麽時候已經將她摟在懷中。
死生不離……
沐遙的心有一絲顫動，而後雙臂摟上了軒轅亦辰的肩頭，緊緊環住。
就這樣，二人如此靜坐許久，許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