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 影歸來
第二百五十六章 影歸來
若瑤不知道自己究竟昏睡了多久,一夢醒來,滄海桑田。
淑妃被廢,大腹便便的蓿璉要隨她一道被貶幽州,而淩蔓清,連同她腹中的胎兒一道,死了。
若瑤不知道事實與真相究竟是什麽,漓陌告訴她的時候,語氣用詞皆是極為平淡,就像在說一則很久以前無關的故事一樣。
她告訴若瑤,淩蔓清在前往普濟禪寺替腹中胎兒祈福的時候,被殷家的死士挾持,借以威脅軒轅亦辰交出那份預謀廢長公主的密函與名單。
事情,正發生在子衿死後的第五天。
軒轅亦辰自然是不會答應,指派淩蔓清的表哥親領精兵前往營救,這其中有怎樣的驚心動魄漓陌並沒有說,隻是告訴若瑤,子衿並沒有白死,淩家兄妹,已經為她陪葬。
而慕容氏旁親,因為受不了這突如其來的刺激,形同癡瘋,逢人便說自己的親戚不日便可當上皇後。已被皇上降旨,罷了所有官爵。
若瑤不知道軒轅亦辰是通過了什麽樣的手段才讓那批死士供出淑妃的,又或者就連這批人的存在都隻是一個莫須有的幌子,他們真正效忠的人,指不定是誰。
可是,這一切都不再重要,重要的是,皇上相信他。
而也正是經由這一事端,引發了淑妃的最後一搏,逼宮。
可是,這原本就是他費盡心思設下的局,又怎麽可能會讓淑妃有半分勝算。
皇上本是動了“玉杯奪魄”的殺意的,卻最終隻是降旨,將淑妃廢為庶人,與蓿璉長公主一起貶往幽州苦寒之地。
或許是因為他也老了,再經不得這樣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淒涼,更何況送走的那一個,還是他親手了斷的。
漓陌告訴若瑤這一切的時候,馬車正緩緩停了下來,軒轅亦辰親自替她們掀開了車簾。
“太子妃,我告訴你這些,是因為我不知道令妹會怎麽樣跟你講,所以我先讓你知道我所了解的最客觀的真相,讓你能做好心理準備。你的身子再也經不得任何折騰,再來一次情緒過激,不用說孩子,就連你自己的命,恐怕也保不住了。”
漓陌說完,徑自下了馬車,而若瑤緩緩抬眸看向麵前的軒轅亦辰,沒有動彈。
她想過很多種,替子衿報仇的法子,卻沒有想到,沒有一種能用得上。
淩蔓清死了,她該開心的,可是此刻心底越積越深的心涼和悲哀,又是為了什麽?
若瑤看著他,唇邊忽然就帶出了一抹飄忽而微涼的笑意:“權勢真的就那麽重要嗎?為了它,你可以犧牲自己曾經深愛的女子,甚至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他的眼中,晦暗如夜,眸心深處卻又偏偏帶著一絲希冀的亮光,微弱卻頑強得不肯熄滅:“瑤兒,不管你信不信,我從來都沒有愛過旁人,那個孩子,並不是我的。”
他的語氣暗啞,帶了一絲苦澀與蒼涼,聲音隻有她們兩人能聽得見。
若瑤看著他眼底淡淡的青色,想起了畫意告訴她的,他一直守在荷風軒的話語,卻隻是緩緩的閉上了眼——
“殿下,你讓我覺得很可怕。”
若瑤隻要去想,西疆那間寒冷而黑暗的密室裏,他挾光明與溫暖來到她麵前;她隻要去想,鳳鸞殿的那場大火中,他將她緊緊擁在懷裏,還有,還有他們共有的孩子,這樣就足夠了,是不是?
人總是這樣,知道怎樣的選擇才是最好的,可是卻往往過不了,自己的心這一關。
屋裏,站在她麵前的離風靜靜看著她,良久,才再開口:“如果你想要理清自己的心,等他從齊越回來,就去問他,讓他親口告訴你真相,到了那時,無論你的決定是什麽,我都會幫你達成。”
“門主,藥好了。”漓陌將剛煨好的藥端了過來。
離風接過,用勺試了試冷熱和藥色,然後遞給了若瑤:“趁熱喝吧。”
若瑤依言服下,而漓陌的聲音重又輕輕響起:“門主,是時候練針了,漓陌陪你到靜室閉關吧。”
因為放心不下若瑤,這段時間以來離風和漓陌一直留在東宮中,從前在茗塵穀的時候,離風總是每隔一段時間便到藏風樓閉關,所以當漓陌不客氣的提了之後,軒轅亦辰自然很快吩咐王安憶備下靜室,並派人在四周守衛,以做離風閉關之用。
若瑤連忙道:“你們去吧,我現在已經沒什麽大礙了,你不用天天陪著我的。我記得從前你都是隔幾個月才需要閉關一次,然後每次時間都不短,現在是不是因為我,每次都隻閉關幾個時辰就急著出來,所以才要每天都去的?”
離風靜靜看若瑤,沒說什麽,倒是漓陌冷冷道:“太子妃不用自作多情了,是我的‘畫鬢如霜’總欠火候,公子才不得不每日提點我一二罷了。”
若瑤有些微窘,隻能笑著點了點頭,不知道該說什麽。
“你若是不困,可以出去散散步,對孩子有好處的。”離風淡淡出言為她解困,說完,方才起身,行至門邊,又頓下腳步,回頭看著她開口道,“瑤兒,你也該好好想想,如果軒轅亦辰回來以後,證實了齊越的新駙馬就是影,你該怎麽辦。我不認為,影隻是單純的想要當這個駙馬。”
若瑤的心,不受控製的一沉。
想起了那一日,軒轅亦辰離開時的情景。
其實自東宮回來以後,他依舊是每日都來荷風軒陪她,她雖然沒有辦法全然的接受他,但看著他眼底的青色,太多的話與抗拒似乎都說不出來了。
他也並不過多的糾纏她,隻是靜靜的陪在一旁,看她喝藥,看她彈琴,聽離風說腹中的孩子情況如何。
有的時候,甚至一整天一句話也不說,隻是這麽靜靜的相對。
那一天他將要替代病重的聖上,赴齊越參加齊越國君獨生愛女天戀公主的大婚,齊越雖與王朝曆來暗中敵對,但畢竟沒有正式交戰,表麵上的外交功夫,總是要做的。
他告訴若瑤他要走的時候,她並沒有說什麽,依舊低垂眼睫撥動秦箏,隻是指尖,卻微微劃破一個顫音。
駙馬的名字,叫做淩影。
他說。
若瑤倏然抬眸,一時沒控製好,指尖被琴弦劃出細細的口子,然後血珠便湧了出來。
他蹙了下眉,上前想要拉她的手,她卻顧不得,隻是一眨不眨的看著他:“殿下說的是影嗎?”
“我不確定,但我覺得不會是同名。”他一麵接過畫意手中的藥膏替若瑤抹上,一麵淡淡道,“漠北和齊越相鄰,而淩影又早已經聲名遠揚,他有機會見到齊越重臣甚至是公主都不奇怪。隻是,如果真的是他,他連名字都不去換,看來是真的存了報仇的心了。但至少你不用再擔心,他並沒有出事。”
若瑤忽然想起了送影走的那一日,他握著她的手,告訴她他有辦法時,眼睛裏的執拗和篤定。
若瑤知道,那是他。
卻不知道,自己該是為了他的平安無事而慶幸,還是該為了他的決定而感到悲哀。
天下有兩大難事,一是陪太子讀書,二是做公主駙馬。
這是他曾經說的。
可是,就是這樣一個影,卻偏偏,成了敵國公主的駙馬,為的,僅僅隻是報仇麽?
漫不經心的走著,並沒有要丫鬟跟著,等若瑤回過神來的時候,已經走出荷風軒很遠了,這裏似乎是下人住的院落,她平日裏都沒怎麽來過。
折轉身子,想要按著原路回去,卻忽然聽到身後花叢裏傳來小丫鬟低低的聲音:“……真的嗎?廢妃真的死了?那廢長公主和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