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三章 伊人如夢
第二百五十三章 伊人如夢
軒轅亦辰站在門外，背對著他們，隔了並不算近的距離，若瑤不知道他有沒有聽到她方才說的話。
他那樣的人，既然選擇先行出門，是不屑偷聽的，而即便是他聽到了，知道了她不是真正的淩若瑤，她也沒什麽好在乎的了。
若瑤看著影在馬背上的身影，越行越遠，一直舍不得收回自己的視線，而他，一次也沒有回頭。
若瑤所擁有的，已經越來越少，少得已經沒有多少東西可失去了。
直到影的背影漸漸看不見了，軒轅亦辰不知何時來到了她的身側，伸手擁住她的肩：“你不用擔心，他不會有事的。”
若瑤感到有些茫然，沒有掙開他，卻也仍舊怔怔看向影遠去的方向。
他鬆開若瑤，做了個手勢，一旁候著的車夫便將馬車駛了過來。
他將手伸向她，若瑤沉默了片刻，什麽也沒說，隻是默不作聲的扶著他的手上了馬車。
他能做到這一步，若瑤已經該感激他了，自己的確是沒有理由讓他陪她在這裏漫無邊際的傻站下去。
軒轅亦辰也沒多說什麽，上車坐到了她的身旁。
這輛馬車從外觀上看毫不起眼，然而內裏布置卻是極為柔軟舒適的，車夫揮動了馬鞭，馬車便在欲曙的天色中動了起來。
這輛馬車上配備的馬，和之前影騎走的那匹一樣，外表看上去並沒有多出色，然而自己此刻身在其中了才知道，這馬匹縱然是比不得“盜驪輕驄”和“逐風”那樣的絕世良駒，然而卻無疑算是百裏挑一的好馬了，雖腳程如飛，卻行得極穩，再加上馬車內厚實軟和的墊子，她並沒有感到有多顛簸。
馬車不一會就停了下來，軒轅亦辰先下了車，然後伸手扶她，車簾掀開，卻並不是東宮，安定城門豁然出現在了她的眼前。
若瑤有些震動，轉眸定定看他，他的臉印在明滅的天色中，如刀刻一般深竣。
他沒有說話，隻是一伸臂將她抱下了馬車。
安定門的守衛，本是麵無表情的低垂眉眼，仿若泥雕一般立著，一副對周遭的一切不見不聞的架勢，在見到他驟然出現之後，皆是微微一驚，然而也並未慌亂，隻是默不做聲的對他行了個禮。
他們一路登上城門，所遇守衛寥寥無幾，卻毫無例外的都是如城門口的守衛一樣的狀況。
若瑤知道這是他安排好了的，能選在今晚在這裏當差的必然不會是常人，也明白他帶她來是想讓她確認影已經安然無恙的離開上京了，心底，不是一絲觸動也沒有的。
他帶著若瑤一直登上安定門的最高處，扶著她的肩將她的身子微微轉向城門外側。
若瑤正不解，卻忽然之間，在視線的盡頭，發現了一個極小的影子正朝著遠方奔去。
克製不住內心的激動，她伸手握上城牆的棱角，其實什麽也看不清的，隻是一個模糊的移動著的影子，可是，她知道那是影。
那麽，軒轅亦辰讓馬車一路飛馳帶她來到這裏，竟是為了可以讓自己多送影一程嗎？
若瑤沒有回頭，依舊看著那個漸行漸遠的模糊身影，慢慢幻化成小小的黑點，然後徹底的消失在這蒼茫的天地之間。
可是，她知道，軒轅亦辰一直站在自己身後，陪她一起目送影的離去，那或許，是他來日的大敵，又或者，他根本就沒有把影放在眼裏。
若瑤不知道自己站了多久，此刻的天色已經一點一點的亮了起來，這一次，軒轅亦辰倒是並沒有催促她，他隻是解下自己的披風搭在她的肩上，然後靜靜的陪她站著，直到他的一個下屬提著一個食籃來到他們麵前。
“殿下，這個時候氣溫最低，城樓上風又那麽大，這裏一時之間也籌不出什麽好東西，莫將隻提了些白粥上來，請殿下和太子妃將就著暖暖身子。”
那人若瑤雖沒見過，但聽他與軒轅亦辰說話的語氣並沒有半絲客套生分，隻是白粥，他也敢拿來奉與軒轅亦辰，想來是當真為他著想，應該是他的心腹之人。
軒轅亦辰看了一眼熱氣騰騰的白粥，又看了看在寒風當中略微瑟縮的若瑤，淡淡開口：“也好。”
那人將他們請到供守軍休息的房中，裏麵自然並沒有旁人，他舀了一碗呈給軒轅亦辰，軒轅亦辰接過遞到了若瑤的麵前：“先將就著暖暖身子，回東宮再讓他們重新準備早膳。”
若瑤點點頭，有些心不在焉的喝下，隨他下安定門的時候，天色已經大亮。
乘著馬車一路回到東宮，自然是沒有了去安定門時行的那樣快，為了避人耳目，走的是後門，剛掀開車簾，便看到王安憶眉目焦灼的等在那裏。
在若瑤的記憶中，王安憶一直都是平和沉穩的，她從未見過他這個樣子。
正微微的疑惑，然而下一刻，若瑤的視線正巧觸及了他看自己的眼神，心，沒來由的一沉。
“出什麽事了？”軒轅亦辰扶若瑤下了馬車，沉聲問道。
王安憶躊躇了一下，就欲上前對他附耳輕言。
若瑤心底莫名的不安越來越大，有些急促的開口道：“出了什麽事，不用回避我，就在這裏說！”
王安憶看了一眼她略微焦急卻堅持的神情，又去看軒轅亦辰，軒轅亦辰麵無表情的站著，沒有任何表示。
或許是知道終究瞞不過，王安憶低低的開了口：“子衿姑娘出了點事情，不過太子妃不要擔心，霧吟和紫苑都在荷風軒照顧著她，也已經請了樊先生過來……”
“究竟出了什麽事情，我不要這樣含混的回答。”若瑤盯著他的眼睛，一個字一個字的問著。
王安憶默然半晌，終究還是開了口：“子衿姑娘清早起來沒有見著太子妃，有些著急的想要到傾天居來找我們詢問，路過韶儀館附近的時候，不小心撞到了淩姑娘，淩姑娘驚動了胎氣，可能以為她是故意的，憂心孩子之下驚怒交加的命令韶儀館的下人對子衿姑娘動了板子，我們趕到得晚了，雖然勸住，但子衿姑娘已經傷了。那些人我已經都處置了。”
“瑤兒——”
若瑤眩暈了下，軒轅亦辰連忙伸手扶她，他的麵色微微泛白，眼中帶著極深的沉痛，似乎還有隱約的緊繃害怕。
若瑤深深吸氣，穩了穩自己的情緒，然後站直身子，一點一點不留任何一絲餘地的從他臂中掙開。
她一眼也沒有看他，轉向王安憶一字一句的問道，聲音冷靜到麻木：“子衿現在怎麽樣？”
王安憶目光中轉瞬即逝的閃爍光影並沒有能夠逃過她的眼睛，雖然他很快便溫良垂眸，平緩的語氣那樣真實。
“王安憶留在這裏等殿下和太子妃，並不知道子衿姑娘如今的狀況，但是有樊先生和霧吟紫苑在，請太子妃不用太擔心。”
他是這樣說的。
若瑤漠然的點頭，再不多說一個字，進了東宮，一步一步往荷風軒趕。
荷風軒隻是一個小小的院落，沒有辦法與鳳鸞殿相比，因此，才進大門，若瑤便聽見屋內樊逾越的聲音隨風傳來——
“……她的身子本來就受過重創，再加上氣急攻心之下跑出去受了寒，又驟然經了這麽一頓毒打，如今就算是我，也是愛莫能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