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念成佛
第一百六十八章 一念成佛
待到一切準備得當，已是月過中天，手心的傷處，疼痛細密湧上，但若瑤卻在意不了這些，沉吟了片刻，我開口喚了在外間候著的小丫鬟：“如今天氣甚寒，官衙中卻還有許多軍士輪崗值班，你去取些酒來，隨我一道送給他們暖暖身。”
那小丫鬟辦事倒極為利落，不一會便帶了幾個人搬著酒壇過來了，若瑤端起桌上兌好的溫酒，溫言淺笑：“如今大牢之中正關押著朝廷要犯，守衛之人最是任重辛苦，大家便隨我先去那裏吧。”
由於他們落腳的地方就是鄴城官衙，地下便是大牢，從房間走過去，並沒有耽誤太多時間。
此刻大牢裏隻關押著方銘一人，因此隻有兩個差役在那裏守著，見若瑤帶了一眾丫鬟進來，慌忙站起來行禮：“小的見過太子妃！”
若瑤溫婉一笑：“方銘乃朝廷要犯，還請兩位多加警惕，這天寒地凍的，兩位辛苦了，本宮特意帶上一壺溫酒讓兩位暖暖身。”
她親手將那一壺酒放在他們麵前的桌上，那兩個差役自然受寵若驚的推辭，她微微一笑：“不過是一壺薄酒，比起你們對朝廷的盡心盡力根本算不得什麽，兩位就不要推辭了，本宮還要給其他將士送酒去呢。”
這樣一說，那兩人方千恩萬謝的收下了，若瑤垂下眼眸，很好的掩住其中的愧疚，然後轉身離去，繼續帶著丫鬟將她們手中的酒分送給其他守衛。
將鄴城官衙走了一整圈，若瑤回到房中，估算著藥效差不多該發作了，便推說自己要靜下來看會書，打發那個小丫鬟先下去睡了。
待聽得她的腳步聲走遠了好一陣子，若瑤方才起身，拿著桌上的酒壺推門而出。
酒壺裏其實已經沒有酒了，但有這個道具在手，門外輪崗的守衛因著她之前送酒的舉動也並未生出太多懷疑，又礙於她的身份不好多問和阻攔，她得以一路暢通無阻的下到地牢。
那兩個差役已然倒地失去了知覺，若瑤微微閉了閉眼，但既然已經決定的事情，再多的猶豫亦是枉然，心一橫，她上前從其中一人身上取下一整串的牢門鑰匙。
一路走下去，轉角處那間牢房中關押著的，便是方銘。
他神情倨傲的閉目盤坐著，聽得響聲也不睜眼，若瑤心內輕輕一歎，也不開口喚他，徑自動手一把一把的去試鑰匙。
這一直持續的開鎖聲音到底是激起了他的詫異，他倏然睜開眼睛，看見她，不由得一震，有些不可思異的脫口而出：“是你？！”
恰此時，若瑤手中的鑰匙“喀嚓”一聲，打開了鎖，牢門應聲而開。
她看著他，沒有上前，隻是平靜的微微笑著開了口：“方大哥，鄴城城樓上是你出手救了淩若瑤一命，現在，換我救你。”
方銘起身，大步走了過來，卻在距離她還有兩三步的位置，倏然停住：“你是瞞著軒轅亦辰來的，是不是？放了我，你怎麽跟他交代？”
若瑤微微一怔，軒轅亦辰是他殺父滅族的仇人，他自然該恨他，可是，軒轅亦辰卻也是她的夫君，然而此刻他對著她，雖然麵色複雜，卻不帶仇恨，所說出口的話語更是沒有半分懷疑，竟是含了幾分為她著想的意味在其中，她一時之間，竟然不知道該怎麽去麵對他。
他看了一眼若瑤的神色，轉過頭去，語帶複雜的開了口：“原是我方家對不起你在先，咎由自取。隻是明白是一回事，我卻做不到一點都不恨。”
若瑤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沉柔開口：“方大哥，你不用說了，我明白的。如果方大哥還信得過我，這就隨我一道走吧。”
他有些淒愴的笑了笑：“連陳三都死了，我就一條爛命，還有什麽值得太子妃作戲騙我的？若不是爹爹心心念念希望方家至少能留下一息血脈，我即便是死在這裏，也沒什麽好牽掛的。”
一麵說著，一麵舉步出了門。
若瑤心底難受，當下卻隻是強自溫言開口：“方大哥，外麵的牢役如今不醒人事，你換上他們的衣服隨我出去，自然是要擔一些風險的，可是我之前已經做了一場戲，將這風險降到最低，而我到底還是當朝太子妃，外麵的守衛即便有懷疑，應該也不敢多加為難的。隻是，方大哥，話雖如此，最終結果如何，淩若瑤卻不敢向你保證。”
他定定看若瑤半晌，慢慢開了口：“若是太子妃能對軒轅亦辰交代得了，在這大牢底下，我知道有一條暗道是可以直接通往鄴城官衙外麵的。”
她心下一鬆，當即開口道：“方大哥既然這樣講，必是有把握可以出去的，這樣我便放心了。你不用擔心我，我已經做了些安排，不會讓人懷疑到我的。再說了，即便是知道了，我是太子殿下的正妃，是當朝丞相的千金，不會有事的。”
他深深看她，然後什麽話也沒說，一轉身便往牢房深處走去，在一個看似平淡無奇的牆壁死角不知道怎麽搗鼓了幾下，然後那牆上，便推開了一個狹小的門，僅供一人進入。
他沒有轉頭，隻有聲音沉沉傳來：“太子妃就這樣毫無防備的跟了過來，就不擔心在下挾住你做保命符，又或者是利用你找軒轅亦辰報仇嗎？”
若瑤看見他扶在牆壁上的手隱約的克製與用力，青筋盡現，她知道他心目中不是一點這樣的念頭都沒有閃過的。
在這樣的時刻，一念成佛，一念成魔。
若瑤很清楚自己絕對不能後退一步，亦或是表現出半分慌亂後悔的情緒，所以她隻是輕聲開了口，語音平靜寧和，帶著淡淡堅持：“如果你是那樣的人，當初在鄴城城樓便不會留下淩若瑤一條命，今日我也就不會有機會為你做些什麽了。可是……即便方大哥真的這樣做了，淩若瑤也絕不後悔今日所為。”
久久的沉默，他依舊沒有轉身，她也依然站在原地，不後退一步。
然後，他終於鬆手，背對著她開了口，語音沙啞而疲憊：“太子妃，今日一別，此生大概都無緣再見了，大恩不言謝，太子妃，保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