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以女為棋
第十八章 以女為棋
午後相府氤氳著的壓抑氣息，透過層層疊疊的紗幔沁到璧瀾苑內室。
沒有奴仆們的灑掃聲，沒有這個季節呼嘯而過的秋風聲，沒有依山傍水時的泉水叮咚……沒有任何聲音的相府，慕容嵐身處其中，心裏卻正在叩擊波紋。
“咳咳……娘……”終於，一直安靜坐在軟榻上的蔓清開口了，“在這坐了半日，清兒很想知道娘你想說什麽？”
“清兒，今早太子入府的旨意你是怎麽看的？”慕容嵐閉著雙眼，斜靠在貴妃椅上，右手指尖有一搭沒一搭的敲著桌麵。
一想到那惱人的旨意，蔓清心中又是一陣悵然——說自己求之不得，很期待？麵對這個生活放蕩的太子，坐擁十二美姬，自己還應該奢望去爭什麽？說自己避之不及，很失望？自己是淩家唯一的千金小姐，是鞏固家族勢力的唯一希望，這點不應該忘記啊！
蔓清的沉默，反襯出慕容嵐敲擊桌麵的聲音之大。在這樣詭異的午後，尤為清晰。
“怎麽不說話？嗯？”慕容嵐突然停下右手，睜開妖豔奪目的雙眸盯著麵色不鬱的蔓清問。
“清兒隻是不知道該怎麽回答罷了。”蔓清的目光與她相對，“清兒隻是想確定一件事，不管太子殿下是怎樣的一個人，為了我們淩家，清兒無路可選隻能嫁給他了是嗎？清兒從小所學，皆是為美貌錦上添花的工具罷了是嗎？隻是……增加更多吸引太子的籌碼是嗎？”
慕容嵐麵色越發柔和，絲毫看不到怒意，她隻是扶了扶鬢上的發簪，輕笑:“坊間傳聞不可信，你得相信娘……太子，作為淩雲王朝未來的帝王，絕非等閑之輩！美姬也好，寵妾也罷，做這些興許隻是假象罷了！在見到他之前，清兒僅憑這些流言斷定自己所嫁之人隻是一介庸人是否太過草率了？要知道，三人成虎啊……”
“清兒並無不信娘的意思，隻是認為無風不起浪，倘若太子真如娘所說隻為製造假象……那麽，他這樣作踐自己的名譽的動機又是什麽呢？”提到這個矛盾點，本來心情稍霽的蔓清又感到煩悶，“清兒嫁給一個素不相識的人，還要等他來愛，實在……太苦了。”
“等？”慕容嵐好像聽到什麽好笑的事情，禁不住仰天大笑，根本不在意此刻的形象，直到笑出了淚水，“哈哈哈……我什麽都可以相信，就不會相信所謂的感情是等來的！”
她瞪大雙眼，笑意早已消失到不見蹤影，眼角的淚水反射出眼底的寒光，就在這一刻刺痛了蔓清。
慕容嵐就這樣用手捏住蔓清的下巴，迫使她看著自己的眼睛:“娘的姐姐就是像你一樣選擇等，等了那麽多年，等到了什麽？還是心愛的男人的背叛！而娘不一樣，既然來不及去等，娘就要親手把他奪過來！不管用什麽方法，娘都願意去做！與其等了多年換他餘生的愧疚，不如讓我奪走他，未來讓我嚐下苦果！當然……既然已經得到了，餘生就不會再有苦果了。所以……最好的方法，就是先下手為強，不需要任何顧慮！”
蔓清仔細體會著她“奪”的含義，突然間腦海裏浮現若瑤的臉——
若瑤翕動著朱唇，帶著怨恨的眼神，對她說:“總有一天，我失去的，都會一件件奪回來！”
“不！都是我的！你奪不走！”蔓清擺脫了慕容嵐的手，用力搖頭大喊。
慕容嵐安慰般拍拍她的肩，右袖口的殘香向裏收了收，無聲的笑綻放在嘴角:清兒，不要怪娘用藥給你製造臆象！隻有這樣，才能讓你走好第一步，再走好接下來的幾步，直至完全拿回屬於我們的東西！
窗外——
好像又有什麽聲音傳入，是喜慶的鞭炮聲？還是喧囂的慶賀聲？那天鳳冠霞帔，過不久女兒也會如此的，對嗎？
以女為棋，本不是我所願。可是為了奪走蘇挽月的一切，再不願意我都會選擇割舍！
與璧瀾苑的死寂截然不同的是離風堂，在從離風口中得知太子將要在相府休養，並且極有可能派人在他們靠近的後山上采摘藥材後，若瑤感覺終於又等到一個大好時機。
“那日慶典因為淩昀刻意的阻攔，我並沒能如願以償見到太子。現下他將會住在相府，想要相遇可算是好辦多了！”若瑤站在屋頂盯著後山感慨。
“阿若……你知道他要來，很開心麽？”離風神色複雜的打量著她激動的表情。
“我……”若瑤收斂了內心的激動，“其實對於上次沒能完成任務，讓師父失望實在也難以讓我心情暢快。這幾日，我一直在想怎樣再次尋得機會見到太子……可惜他是皇室的人，身邊保護他的暗衛實在太多，想要特意見上一麵確實在我能力範圍之外。方才聽到這天降的良機，想到終於可以將功補過，讓師父放心所以才……”
離風心中一暖，緩緩舒了一口氣，揉揉她的發髻:“看你方才這反應，我還以為……”
他突然住了口，對啊……以為什麽？以為阿若會更傾向於那個沒見過的太子？以為阿若更渴望和太子在一起的生活？以為阿若因為仇恨蒙蔽自己甘願獻身於太子？隻是，再多的以為，和自己又有何關係呢？是自己推她走上這條路，現在又在患得患失什麽呢？
看出來他內心的掙紮，若瑤多少也猜得到他的心思，便看著他堅定的說:“沒有什麽以為，我與芊語若是沒有師父就不會有今天站在這裏的機會！八年來，在我心裏，師父儼然是一家人！所以日後不論我做了什麽，又是什麽身份，師父在我心中是什麽太子也比不上的！”
離風沒料到若瑤會說出這些話，心中的陰霾一掃而光，情不自禁擁住她:“阿若……你能這樣想，我真的很開心！”
離風堂屋頂的風沾上秋意，立刻變得寒氣蝕骨。
隻是此刻相擁的二人，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溫情。
世間的事大抵都是如此奇妙吧？
太子軒轅亦辰正式入府之前，將會明媒正娶的妻淩蔓清無法心甘情願接受他，卻因為慕容嵐的“奪”字開始籌謀。而僅有一麵之緣，尚且不知其真實身份的若瑤，則為了多年積壓的恨也對他開始用計。
故事的開端，就充滿了爾虞我詐，他並不知道。
因為，他對於淩家，終究也是有著算計而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