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是錯覺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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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自己的馬匹前進的那一瞬間，蘇沉央眼中始終打轉的眼淚驀然滑落下來，迎風吹過，隻覺得眼中難受的很。
到達婺城城門口之時，蘇沉央被眼前的一切所驚到了。
她知道現下已經有百餘人喪失了性命，可卻怎麽也沒想到，此刻的婺城竟然會是眼前的一番景象……
這裏遍地屍體，堆積成一個一個的小山，腐臭的味道鑽進蘇沉央的鼻中，隻覺得讓她有種要作嘔的感覺。
她上過數次戰場，見過無數死屍，可當在自己的國家看到這麽多平民百姓奄奄一息的時候，自己的心竟然是那麽的痛。
此時的天色已黑，婺城城樓上卻是燈火通明，數百根火把插在城樓之上，將這裏照亮恍如白晝一般。
被感染上了瘟疫，但卻還清醒的人們，一個個就如同乞丐一樣，衣衫襤褸，臉上盡是灰燼。
他們在不知在屍體下翻著什麽，眼神仿佛都充斥著紅色的光芒……
蘇沉央牽著馬站在遠處看著這一幕，心中除了震驚更多的是難過。
她從未想過，一場瘟疫可以讓百姓們過的如此艱苦。
突然，她的眼睛落在了一個中年婦女的身上。
她與別人不同，她並沒有去到處尋找吃食，而是坐在地上抱著一個尚在繈褓當中的嬰兒，她無時不刻在警惕著周圍，似乎是害怕會有人搶走她的孩子……當吃食。
那婦女的臉頰已經被淚水所侵蝕，那種絕望的神情是蘇沉央從來沒有看到過的。
才兩天而已，這裏的百姓們就落魄到如此地步。她真的想象不到，若是自己再晚來一點，這裏會是怎樣的一番景象。
因為她騎馬飛快，所以先到了一步。自己站在這裏瞧了許久，竟也是沒有人注意到自己。
半晌後，大部隊才緩緩地行駛而來。
人們都被遠處的壯觀景象所驚嚇到了，他們瞪大雙眼，就如同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
沒有人站在原地了，幾百人都一擁而上，他們的尖叫聲還回蕩在蘇沉央的耳邊。
她站在那裏，已經不知被多少人撞了肩膀，疼痛的感覺襲來，可她卻還是一動不動。
此刻的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作何感想了，甚至腦海中一片空白，不知下一步自己該做些什麽。
“一個一個來，不要著急，人人有份！”
副將站在身後，主持著秩序。
可百姓們已經餓了兩天兩夜，他們哪裏還會聽副將說話？隻顧著一擁而上，硬生生地將那板車上的麻袋徒手拽開。
甚至已經有人都打了起來。
蘇沉央站在原地看著這一幕發生，緊緊咬著下唇，力度之大，竟是自己都感覺不到了。
現下的百姓們都已經變成了餓狼，憑他們在怎麽維持秩序都是沒用的。
副將站在一旁，顯然被百姓們的舉動所驚嚇到了。
蘇沉央呼出一口氣來，招手叫來了副將，這才扯著嗓子喊道：“現下是咱們進城的最好時機，若是等一下百姓們不再搶糧了，恐怕就會同咱們一起擁入城中。那樣的話，事情隻會更危險。你去告訴拉車的將士們，等一下城門一開，咱們立刻進去，不得怠慢！”
副將聽令。
不管城外的百姓們能夠保的住，她都會盡全力去保。可城中的百姓們是堅決不能再有一點事情了。暫時也隻要委屈城外的百姓們在這人間煉獄中等藥方研製出來。
她信不過宮中的太醫，不過，她絕對信得過師父。
城樓上，站著許多士兵。看到有人到來，於是通報給了蕭弘兮：“稟報城主大人，宮中已經派人來了，現下糧食正被百姓們瘋搶著。”
一個士兵單膝跪地，看著眼前麵色憔悴的蕭弘兮。
他聽聞此言嘴角這才露出了一抹笑意：“即刻打開城門，絕對不能讓外麵感染上瘟疫的百姓們闖進來！”
“是。”
將士領命後離去。
此刻的蕭弘兮所在的是一個搭建十分簡單的營帳之中。
他的府邸距離城門還有一段距離，為了方便安撫民心，也為了方便指揮，就隻好在城門內搭建了營帳。
蘇沉央此刻已經集結了所有從帝都而來的士兵們，他們規規整整地站了一排，等待著城門打開……
一會兒的功夫城門便被打開來。
而好在百姓們還在搶著吃食，沒有心思去管這些。
他們快步跑進去，也在最後一位士兵進來的一瞬間，再次關緊了城門……
婺城城中的一個士兵有些驚奇地看著眼前的蘇沉央，說話都顯得有些不利索：“您……您就是聖上派來的安撫使？”
或許，他沒有想到，這麽嚴重的事情，宮中竟然會派一個女子來，難免顯得有些驚訝。
可蘇沉央卻是冷著一張臉：“你先去帶我的士兵們吃點東西，他們拉了一路的車，勞累的很，先讓他們休息下。我這便去見你們的城主。”
她的聲音凜冽，聽起來不帶有一絲感情。
倒是讓那個小士兵倒吸了一口涼氣，被她的威嚴所震懾住了。
隻好輕輕地點了點頭：“是。”
蘇沉央此時正站在營帳的門口，可不知為何，自己的心竟然有些空洞的感覺，站了許久，竟是沒有一點勇氣踏進去一步。
“將軍，我們城主大人就在這營帳之中。”
那個小士兵帶領著她的士兵正準備去吃些東西，恰巧看在蘇沉央在營帳麵前發愣，不由得好心的提醒道。
蘇沉央現下的心情十分複雜，也沒了平日的好心情，隻是輕輕“嗯”了一聲。
那小士兵自知自己多嘴，於是灰溜溜的帶領著她的士兵走開了。
她掀開營帳的簾子，走進去看到的竟是蕭弘兮一臉憔悴之色坐在榻上，青色的胡渣，讓他看起來更加滄桑了一些。
蕭弘兮聽到腳步聲，緩緩地抬起頭來，沒想到看到的竟是一張自己再熟悉不過的臉……
他輕皺著眉，猛然站起身來，走近蘇沉央，卻是在她猝不及防之下狠狠地抱住她。
這一舉動，顯然讓蘇沉央愣在了當場……
蕭弘兮就這樣抱著她，眼神空洞，手下的力度越來越緊，讓蘇沉央幾乎喘不過氣。
“你……”
她強忍著被他擁的疼痛的身體，緩緩吐出這麽一個字來。
蕭弘兮深吸一口氣，這才放鬆了手下的力度，緩緩將她放開……
“我沒想到，他竟然會派你前來。”
他的聲音中帶著一絲蒼白的味道，這還是蘇沉央第一次見到如此憔悴不堪的蕭弘兮。
對她來說，蕭弘兮從來都是一副悠然自得的模樣，仿佛這世間沒有什麽是蕭弘兮所畏懼的。可如今看來，卻並非如此。
蘇沉央自然知道蕭弘兮所言的‘他’是指楚慕良。
於是，她緩緩開口：“並非是他，而是洛煜。”
隻見蕭弘兮的眼中劃過一抹驚詫之色，後來也隻是輕輕地點了點頭。
兩個人並肩坐在榻上，各懷心思。
蕭弘兮是一個十分有野心的人沒錯，但是他的確不曾想過對百姓們不利。更何況，這婺城的百姓們，都是曾經齊國的百姓。
對於這場瘟疫，他自然是那個壓力最大，最難過的人。
她是恨蕭弘兮，可是在百姓麵前，她可以暫時將這仇恨放下。解決眼前的事情，才是最重要的。
更何況，她清清楚楚的知道，蕭弘兮雖抱著複國的計劃，但於情於理都不會棄百姓於瘟疫中而不顧。
她現在要做的，就是好好地，徹底地解決這一場幾乎是毀滅性的瘟疫。
“你不要太過憂心了，洛煜已經下了旨意，讓宮中的太醫加快速度研製出治療瘟疫的藥方，想必很快就會有解決的辦法。隻是我沒想到，這瘟疫竟傳播的如此之快，短短的兩天之內，竟然死了這麽多百姓。我方才看到，城外的屍體已經堆積成山。”
蘇沉央說著，隻覺得心中一緊，仿佛要背過氣去一般。
蕭弘兮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光彩，隻是嘲諷般的一笑：“這瘟疫來的太快，竟是一點預兆都沒有。若非發現的及時，恐怕現在整個婺城城中的百姓都已經喪失了性命。”
說完，側過頭看向蘇沉央。他的眼中已經充斥了許多紅血絲，一看就是幾日都沒有休息好。
蘇沉央深吸一口氣，故意將情緒放的歡快一些：“看你的樣子也是幾日都沒有休息好了，如今我既已經來了，你便休息一下吧，什麽事情……都有我。”
在此刻的蕭弘兮眼裏，她還是那個對他百依百順，處處為他著想的好下屬。
可蕭弘兮雖然是憔悴不堪，可還是一臉深情地看著蘇沉央，緩緩開口：“央兒，我蕭弘兮這一輩子都生活在風口浪尖之上，我經曆過太多常人沒有經曆過的事情。所以我從不怕死，但是現下我卻是怕了……我怕若是我就此喪命就再也見不到你。”
他說著，已經握住了蘇沉央的雙手。那充斥著紅血絲的雙眼看起來晶瑩剔透，仿佛有淚水在打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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