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1 威脅

  “你是懸壺宮的人……”紅衣少年將手中那塊黑龍骨隨手一拋,黑龍骨上騰起一蓬黑色的火焰墜向下麵的岩漿,在離岩漿約莫三丈的地方懸空浮著,從石台上看過去隻看到一個小黑點。


  他將垂在袖中的手伸出來,手掌的皮膚焦黑龜裂一看就是被燒傷的模樣,從手腕開始皮膚雖然隻是發紅,可往上行的血管卻微微凸出皮膚呈現一種怪異的黑色,像是皮下伏著一隻怪獸,隨時可能破皮而出。


  紅衣少年側頭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我還是太心急了一點。”


  剛才刀陣中的黑色火焰是由烈煊催動黑龍骨生出的黑龍炎,黑龍骨是熾炎門的鎮派之寶,黑龍炎也是熾炎門隻有門主才能學的絕學,正是借助了黑龍骨的威力他才能鋪開那麽大的刀陣,眼看著烈煊要臨陣脫逃,他反殺烈煊搶了龍骨,沒想到這龍骨卻不認他,剛一催動就先傷了他,他才不得不偃旗息鼓抓了司徒卿躲到這岩洞之中。


  司徒卿看著少年的手,他張了張嘴卻沒說話,也沒立刻給少年醫治。


  “聽說底星河從小在蒼山調養,果然是嫡子就是不一樣,身體稍微弱一點就能在懸壺宮長住,你們那收費可不便宜呢,不過看你聽到他的消息就特地到這漠北來吹風沙,想必是和底星河很要好。”紅衣少年轉身看向司徒卿:“你若覺得我死了就算是幫底星河報仇了,那你就想錯了,這點傷還要不了我的命,可你若不給我醫治,我現在就會殺了你,你的命重要還是和他的情誼重要?”


  “君子固有所為亦有所不為。”司徒卿直視少年的目光,他不是紅衣少年的對手,對方真要發難他隻怕沒有還手的餘地。


  “天行健,君子以自強不息,地勢坤,君子以厚德載物……你真是念經把腦子念傻了,這種道貌岸然的蠢話也信?底家堡當年的事可不止烈煊一個人參與,在我看來你們這些名門正派更擅長插朋友兩刀。”紅衣少年用玩味的眼神看著一臉不認同的司徒卿:“我剛才還嘲笑烈煊收買人給不對價錢,這會卻也犯了一樣的傻。”


  他的嘴角浮起一絲譏笑:“讓我想想什麽才能打動一位正氣浩然的君子呢?當年我是如何以一己之力血洗了整個底家堡,想知道嗎?”


  司徒卿不由自主的挑了一下眉毛,對於當年凶手的手段猜測諸多,除了心髒萎縮成桃核實在找不到其他的特殊,所以這件事才被歸到蠱術上……可隨即他堅定的搖搖頭:“你怎麽做的並不重要,我知道了也沒用,時間不可能回到過去,我也不可能逆轉已經發生的事情,底家堡一百多條人命不可能再活過來。”


  紅衣少年眯了一下眼睛,他有一雙狹長的鳳眼,眼角上挑得有些輕薄,聽了司徒卿的話,他突然盤腿坐下,將自己受傷的手放在膝頭:“我娘年輕時候遊曆天下偶然幫了一位屍道道友一點小忙,那位道友送了一塊玉給我娘,就是靠著這塊玉我娘被埋在地下十多天還能留有一口氣,等到那位道友趕來將我娘從地下給挖了出來……我也該謝謝底雲軒當年挖了個坑將我娘埋得深,要不我娘肯定被野狗也吃了,想救也救不回來了。”


  司徒卿沒想到少年突然提起當年的舊事,一時間也不知道如何回答,這麽居高臨下的看人讓他覺得有些不自在,隻好也盤腿坐下:“上一輩的事情我們小輩不知根底無權置喙。”


  紅衣少年輕笑一聲繼續說:“我娘逃出來以後不敢去找任何舊相識,就怕她還活著的消息漏到底雲軒的耳朵裏,可這位屍道道友卻不方便照顧她,將她托付給了烈煊。”


  司徒卿雖然不太想聽這些故事,可這裏也就他們兩個人,如果不找點話說也太尷尬了些,他隨口搭話:“烈門主可是有慢待你們母子的地方所以你才會對他痛下殺手?”


  “沒有,熾炎門並不是以家族傳承,隻要有心學藝都可以投入門下,天南地北來拜師的人都有,漠北孩童來學兩年武藝防身也是尋常事,黑石城是出塞後第一個有水的地方,來往商旅多歇腳貿易,外來人也很多,我和娘在這些人中並不顯眼。”紅衣少年嘴角浮起一起輕蔑的笑:“我殺烈煊是因為他太蠢,姓騰的三言兩語就讓他退縮了,再好言哄上兩句我怕他就成了姓騰的一條狗,有些應該爛在他肚子裏的話也往外亂蹦。”


  他用一種丟誘餌的表情看著司徒卿:“比如那位屍道道友為何不能照顧我娘,要將她送到漠北來。”


  司徒卿感覺到他話裏有話,他斟酌了一下回答:“聽說屍道沒有修到大成之前是不能見日光的,想來這位前輩的居所不適宜孩童長住,將你們送來漠北也是一番好意。”


  “猜錯了。”紅衣少年撇撇嘴,滿臉寫著你好蠢:“因為他要去做一件很重要的事,去偷三十六門其中一家的不傳之秘,當時他已經混入這個門派之中,所以不能分身照看我娘,你猜,他混入的是哪一門?”


  司徒卿心頭一跳,臉上卻做出無動於衷的表情:“這位前輩的做法未免不太光明磊落。”


  “正兒八經的拜師入門,寒冬酷暑的勤懇修煉,日複一日的堅持不懈,比尋常弟子更刻苦,靠自己勤奮和天賦換來師父的青睞,這麽就不光明磊落了?”紅衣少年輕笑一聲:“不偷不搶靠自己努力得來的,有錯嗎?”


  “隱瞞身份圖謀不軌對你來說是理所應當的?”司徒卿被他這些謬論氣的有些頭痛,可又覺得和他爭論並無意義,一口氣悶在胸口有些氣緊。


  “你們懸壺宮不是不忌諱帶藝投師嗎?”紅衣少年一臉無辜實則陰毒的將話給挑明了,明明白白的告訴司徒卿這位屍道修士就在懸壺宮之中。


  司徒卿咬著後槽牙,努力維持一副波瀾不驚的表情:“烈門主對你有養育之恩,你殺他時卻絲毫都不手軟,你這樣的品行讓我如何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寄人籬下總是要付出點代價的,誰也不會養吃閑飯的。”紅衣少年嘴角浮起一個輕蔑的笑容:“我娘是個長得很好看的女人,非常好看的那種好看,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很多男人看到她都挪不開眼睛,烈煊也是一個男人。”


  他低頭看自己受傷的左手:“我娘從小就告訴我,我才是唯一能繼承烏啼刀的人,隻要我成為烏啼的主人,我就是底家堡的堡主,擁有可以睥睨天下的刀法,就再也不會有人看不起我,為此我娘賠上了尊嚴和性命,我不能辜負她的,對不對?”


  司徒卿一時語塞說不出話來,烈煊和這個少年之間的微妙關係剛才大家都看到了,這個少年似乎說的是實話,那麽他母親被害之後受辱求生,報仇雪恨似乎沒什麽不對,可手段如此過激卻又讓人不敢苟同。


  他沉默了一會才說:“星河體弱無法修習烏啼刀,你大可和你母親回底家堡去光明正大的認祖歸宗,靠自己的努力得到底堡主的認可,用這種手段恕我不能認同。”


  紅衣少年又是輕笑一聲:“我不需要你認同。”


  司徒卿加重了語氣說:“我也不認為你說的是實話,我懸壺宮門中弟子從來都是齊心協力,不可能有你說的屍道高手混入其中。”


  “哦?”紅衣少年挑了一下眉毛:“我娘不被底雲軒承認,又是底家的旁支,你覺得我是怎麽學到月落刀法的?因為那位屍道故人幫我換了底雲軒的屍體,從他的屍體上獲取了月落刀法的刀譜。”


  “你的意思是……”司徒卿吃驚的站起來:“那個屍道修士就在當年去底家堡善後的人之中?”


  當年懸壺宮去了三個人,除了他以外……他不敢再細想下去,都是朝夕相處的同門,要他如何去相信這兩人中有一人居心叵測:“隨便你說什麽都沒有用,我是不會給你醫治的。”


  紅衣少年打了一個響指,空中浮現一個火焰圍繞而成的鏡子,鏡中可以看到路觀主化作一道劍光而去,騰淵在向趙原交代叫醒其他弟子處理黑石城的屍體。


  他頗有深意的拉長了尾音說:“啊,留下的是騰劍主啊~~”


  司徒卿皺著眉頭說:“騰劍主劍法或許不如路觀主,可也不容小覷,你若是膽敢前去挑釁必敗無疑。”


  “誰說我要去挑釁他了?”紅衣少年突然大笑起來,笑得停不下來,像是聽到了什麽很好笑的笑話,等笑了好一會他才說:“我是高興啊,如果留下的是他的話,那麽那位屍道的故人應該很快就會來了,你也應該很快能見到他,你有沒有覺得很高興呢?”


  “黑石城發生這樣的劫難,萬仙宗必然不會坐視不理,我門中有人來幫忙也是情理之中,你不要妄圖挑撥我懷疑同門。”


  紅衣少年靜靜的看了司徒卿一會:“你這嘴硬的樣子還真是有趣,熊山和烈煊相互看不順眼,他是不可能把底雲軒散功的時間酒後告訴烈煊的,那麽烈煊又是怎麽知道的呢?你真以為憑烈煊能毀了一個偌大的底家堡?這件事可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


  司徒卿想不接招,可舌頭比腦子快,已經脫口問了出來:“當年熊門主將底堡主散功時間告訴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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