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祭拜

  秦落落帶著他們從憐香穀邊上繞過去,過了一個山頭落在一處山崖上,山上風大,將她的裙子給揚起來,好似一朵雲一樣,她拂了一下被風吹亂的頭發:“你還記得這裏麽?”


  “這裏就是當年底少堡主被偷襲的地方?”張靈骨看地上隻有草和山石,已經完全看不出當年惡戰的痕跡。


  秦落落走到山崖邊:“白狼生性狂野在穀裏待不住,自小就被養在這裏,有本事就下去捉吧。”


  這個山崖就是當年底星河縱身跳下去的地方,也是張靈骨命運的第二個轉折,若不是他在崖底遇到了底星河,也不會那麽容易就到了囚龍嶺,自然也不會被路觀主推下了困龍澗……


  想到這裏張靈骨放下背簍縱身跳了下去。


  童言閑著無事從袖中摸出一包瓜子,他湊到秦落落身邊:“吃嗎?”


  秦落落順手抓了一把,有些好奇的問:“小道長,你和張靈骨是什麽關係啊?”


  “一看我們的衣服姑娘也該知道我和他是一個道觀的小道士啊。”童言笑眯眯的吐著瓜子皮:“秦姑娘,你師姐妹中有沒有像你一樣好看的啊?貧道急需一段情傷來了斷紅塵,你給介紹個雙修道侶唄。”


  下麵傳來一聲野獸帶著怒氣的嘶吼,緊接著山崖一震,像是有什麽東西撞在了山底上。


  秦落落臉上露出一個得意的笑:“我師父喂白狼吃了一顆五百年道行的妖丹,雖然隻吸收了個七七八八,粗算下來也有三百來年的修為,張靈骨想要帶白狼走,先斷幾根骨頭再說吧。”


  她之前有留意到張靈骨的火焰是從背簍中出來的,雖不知道背簍裏裝的是什麽法器,下去之前張靈骨把背簍放在了這裏,也就是說他沒有帶武器,那必定是要在白狼爪下吃大虧的。


  老八一聽就急了,撲騰著翅膀飛下了山崖。


  童言卻一點慌張的神情都沒有:“一隻狼都抓不住?你也太小看小張了。”


  汪林海收回若有所思的目光問秦落落:“那隻金蟾也是你師父養的?”


  困住他的陣法是金蟾守靈,弱水封棺,那麽將他的屍身放入磁石洞,讓他的魂魄困於人間的會是憐香仙子嗎?

  “是也不是。”秦落落對著汪林海倒是知無不言:“偶然聽師父提起過,她的一位故人托她照看那個湖和那隻金蟾,所以她才會就近劈了憐香穀做居處,還特地養了隻蛇怪來防止有人偷金蟾……”


  她眼珠子一轉:“前輩若想知道,我可以去問問師父的。”


  為了不讓憐香仙子知道她下過樹樁,她連認識張靈骨的事情都不敢提,說這些話都是為了哄汪林海高興,讓汪林海再教她些曲子。


  “不用。”汪林海雖然對是誰埋了他耿耿於懷,可並不覺得憐香仙子是一個有問必答的人。


  有些事如果代價太大,他可付不起。


  這幾年童言在囚龍嶺的藏書量對應汪林海的記憶翻了不少書,發現汪林海記得的人和事大多是封魔一戰前後,也就是汪林海很可能已經死了一百來年了。


  讓人奇怪的是,汪林海對各門各派的功法都略知一二,有些更是如數家珍,比如他教給秦落落的飛花令,是飛花逐葉門的絕技,封魔一戰之前飛花逐葉門就因不肯上魘魔山獻舞被滅了滿門,門中絕技也全都失傳了……但他卻會完整的一曲飛花令……


  可所有的奇聞異事,仙俠榜中都沒有汪林海這個名字,他到底是什麽人?


  汪林海在觸景傷情的時候,老八已經頂著飛沙走石落到崖底,在一片樹斷石崩之中,張靈骨正單手抵住狂躁的白狼的額頭。


  張靈骨劃破了自己的掌心,掌心的血碰觸到白狼的毛,從掌緣化作點點血霧,血霧在空中聚成一個個紅色的符文,仿若一條飄帶環繞在他們身外。


  這是白狼眼睛還沒睜開就和張靈骨結下的血契,是沒有血緣卻生死相依的羈絆。


  一種親近又熟悉的感覺從白狼的心底升起,它眼中暴戾的凶光褪去,眨巴了兩下眼睛,哼哼了兩聲用頭蹭了蹭張靈骨的掌心。


  張靈骨這才鬆了一口氣,如果這招沒用他還真沒轍了,白狼死了他也得死,放外麵不放心,還是得想辦法帶在身邊才行。


  老八嘎嘎兩聲落到張靈骨的肩膀上:“嚇死我了。”


  張靈骨抬頭看了一眼山崖:“老八,我想先回無心觀祭拜一下師父。”


  他從亂石中找到一小塊磁石,以掌為刀削得方方正正的,然後指尖匯聚力道在上麵刻下一個雷符,又從地上撿了幾根草莖編起來,將雷符掛在白狼的脖子上:“入門送雷符是咱們師門的規矩,師父不在師兄給你掛上,等有錢了師兄給你換成大金鏈子。”


  磁石亂五行,這個雷符隻有形沒有功效,掛上以後白狼的身形縮小,變成了和張靈骨分開的時候,那種短腿圓肚子的軟萌模樣,張靈骨彎腰將它給抱起來:“走吧。”


  老八展翅往山崖上飛,張靈骨忙伸手一抓,正好扯住老八的尾羽,疼得老八嘎的叫了一聲。


  “失誤,失誤。”張靈骨忙鬆開手,麵對老八滿是怒火的眼神幹笑兩聲:“我想單獨去祭拜一下。”


  老八領著他繞到山的另一邊再往無心觀走。


  汪林海寄魂的印章在張靈骨身上,張靈骨自認為走的悄無聲息,剛出去不到十裏地就被汪林海給感應到了,他回頭看了一眼還在和秦落落貧嘴的童言,不動聲色的化作一縷魂光跟了上去。


  秦落落一直在留意汪林海,看到汪林海突然不見了,急忙叫了一聲:“前輩!”


  童言卻不在乎的說:“他大概是給自己上墳去了,一會就回來了。”


  秦落落眼珠子一轉,有心要跟著他們,好讓汪林海多教她些本事,於是出言打探:“你們這是打算去哪兒啊?”


  “三十六門血字留書,滅門慘案水落石出,這可是當下修仙界最引人注目的事情,是個修仙的都會去圍觀的,我們也打算去看看熱鬧。”童言說。


  秦落落忙說:“那我也跟你們去看看熱鬧唄。”


  憐香仙子接了萬仙宗的帖子,打發了兩個徒弟去說明當年原委,自己帶了白猿就出門了,臨走說:“眾口爍金,積銷毀骨。”


  可見當年萬仙宗說底家堡是被蠱毒山萬毒姥姥下毒殺了的,這個說法很可能並不是真相,當年的事,現在的事,樁樁件件她都好奇得不行,她恨不得現在就去底家堡看個究竟。


  此時的張靈骨已經回到了無心觀,時隔五年回到這裏,他竟生出一絲怯意。


  小小的道觀更加的破敗了,院子裏除了一圈焦土寸草不生外,其他地方都長了一人高的野草,一副荒涼淒清的景象。


  那一圈焦土應該是明櫻當年扛雷劫留下的,而往大殿方向挪幾步,就是當年無咎子交代遺言的地方了。


  眼下一點殘骨遺骸都看不到,不知道是被野獸叼走了,還是有好心人給收了屍。


  張靈骨將白狼放下,然後端端正正的對著無咎子慘死的地方磕了三個頭:“師父,徒兒回來看你了。”


  白狼也有模有樣的雙手作揖。


  張靈骨拜完但覺眼角有一點濕,他忙低頭擦幹:“那邊是你娘遭雷劫的地方,不論如何,她為了生下你不惜豁出性命,總算是個好娘親,你去拜拜她吧。”


  白狼吞了妖丹開了靈竅能懂人語,忙走過去要給自己娘磕頭,可它的爪子剛踏入焦土範圍,地上一道弧光閃過,一個帶著雷光的陣法拔地而起將白狼罩在其中,陣法裏弧光不斷雷聲隱隱,竟是要將陣法裏的活物給劈死在裏麵。


  老八著急的撲騰翅膀:“小心!”


  雷電乃是妖族的克星。


  白狼在裏麵被轟得左躲右閃,還是被劈中了好幾下,其中一下不知怎麽劈到它脖子上的草繩,本就不太結實的草繩頓時斷開,磁石落在地上亂了陣中五行,地麵的雷光止住了,可雷光罩卻並沒有消失,讓白狼不得脫困。


  白狼恢複了巨大的身形,它蓄力往雷網上一衝,卻被上麵的弧光彈了回去,身側撞到雷網的皮毛也被轟成焦黑色,它伏低上肢咧開嘴角發出一聲低吼,打算蓄力再衝一次。


  “白狼,不要!”張靈骨忙出聲阻止。


  “喲。”汪林海慢悠悠的飄出來:“五雷鎮妖,好東西啊。”


  張靈骨沒心情聽他貧嘴:“別廢話了,這個陣怎麽破?”


  “我是你就不急著破陣,而是先挖了那個泥像的眼睛。”汪林海的目光看向大殿。


  張靈骨這才往大殿看過去,大殿裏的神像不知道什麽時候被人給重新立了起來,大殿的門已經歪在了一邊,布滿灰塵和蛛網的神像俯視著整個院子,仔細看它的右眼竟是透明的。


  汪林海說:“把眼珠給換成了印石,隻要這個五雷陣被觸發,印石就會開始記下院子裏的影像,嗯,如果來的不是見多識廣的我,其他人隻怕洋洋得意的破了五雷陣就走,根本不知道一切都在布陣人的算計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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