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實話

  “所以你和我都不能死在這裏,你要活著回去打敗你的其他師姐妹當上憐香穀的穀主,也要風風光光的回去給你父母看一看,你雖然被他們賣了可卻過的是他們一輩子都過不上的日子。”張靈骨站在石台的邊緣丟了一枚銅錢下去,半天也沒聽到回聲,可見這石台下不知有多深,雖然隱約能感覺到有風,有風就有出口,可從這裏跳下去也沒命了。


  他轉而去看水晶棺:“這裏能成為你師門的禁地,被葬在這裏的也一定是一位高人,說必定裏麵會隨葬了什麽厲害的法器,要不我們看棺看看?”


  “開棺?”秦落落回頭看了一眼水晶棺,神情有些猶豫:“這個水晶棺如此古怪,如果貿然開棺……”


  “顧不上那麽多了,我們都快死了還有什麽豁不出去的?”張靈骨打斷了她的話,他不想坐以待斃的死在這裏:“開棺的確是對這位前輩有所不敬,可如果能幫我們逃出生天,那也是這位前輩的功德呀。”


  秦落落還是有些顧慮:“這裏頭裝的說不定就是當年我師父的心上人,能讓一個女人叛離師門的男人應該也不是什麽好人,如果他並沒有死隻是被我師父困在這裏,那我們一開棺極有可能將一個魔頭給放了出來,如果他出去以後造成生靈塗炭……”


  “那我們就好好修煉,殺了他除魔衛道力挽狂瀾好了。”張靈骨越發的不耐煩了。


  秦落落覺得張靈骨的話似乎有點道理,就算這棺裏真的是個厲害的前輩,那也死了那麽多年了,在這裏是等死不如搏一搏,她不動聲色的走到張靈骨身邊:“嗯,可就這麽開棺太草率了點。”


  她的手伸到背後偷偷取下玉笛,手一轉笛子敲在毫無防備的張靈骨腿上,張靈骨腿一軟對著水晶棺跪了下去。


  秦落落用笛子壓著張靈骨的脖子,逼得張靈骨對著水晶棺低下了頭:“你現在就對這位前輩磕三個響頭叫一聲師父。”


  她很是得意的說:“徒弟不忍心師父一個人孤零零的在這裏,替師父開棺移骨另擇風水寶地安葬那是孝心,想來這位前輩歡喜都來不及,絕對不會怪你的。”


  這麽強買強賣的拜師,恐怕也隻有秦落落能想得出來了。


  “我有師父。”張靈骨沒想到剛剛還沮喪得有些無助的秦落落說翻臉就翻臉,他雙手撐在地上硬扛住玉笛上傳來的力道,秦落落雖然不能調動內息可力氣也不小。


  “你那個師父是肉眼凡胎,眼前這位可是得道高人,多認一個師父有什麽壞處?朋友多了路還好走呢,再說……”秦落落用盡所有力氣也把張靈骨壓不下去,她雙手握著玉笛和張靈骨較勁,說話難免有點咬牙切齒:“這個死了也不知道多久了,你給他磕個頭也當是敬老了,不吃虧。”


  “既然不吃虧,那小丫頭你給我磕三個頭,我收你做徒弟吧。”


  兩人轉頭一看才發現就在他們抬杠的時候,水晶棺上的字跡消失了,而水晶棺裏站著一個人,或者說,站著一個鬼。


  水晶棺的蓋子好端端的蓋著,那個人身形半透明,上半身在棺材外,雙腳在棺材裏,一身文士打扮,看上去約莫三十多歲,相貌稱得上清俊,螢蟲的光給他勾出一層淡綠色的輪廓,讓他的表情顯得有那麽點陰森。


  秦落落嚇得打了一個嗝,蹦到張靈骨身後將玉笛橫在自己身前:“你別過來!要吃你吃他好了。”


  張靈骨隻好跪著不起來了:“晚輩見過前輩。”


  剛剛還一唱一和要開棺的兩人,被抓了個正著都低眉順眼的大氣也不敢出。


  小崽身為半妖雖然還沒顯出什麽過人之處,可似乎對陰氣很敏銳,它撲著小短腿往水晶棺上跳。


  這個文士打扮的鬼低垂著眼看歡脫的小崽:“這個是誰的?”


  “他。”秦落落毫不猶豫的出賣了張靈骨。


  文士鬼雙手攏在袖中,看了一眼水晶棺上的披帛:“這是怕我冷得慌是吧?這被子是誰好心給我搭的啊?”


  “他。”秦落落再次指了指張靈骨。


  “那就多謝了。”文士鬼的語氣有些陰陽怪氣的,說不清是真感謝還是在嘲諷:“剛剛又是誰想要挖我的墳啊?”


  “他。”秦落落回答得幹淨利落:“前輩在此安眠豈容驚擾,晚輩一直拚命攔著他的。”


  文士鬼掃了她一眼:“你口口聲聲叫我前輩……你可知道我是誰?”


  秦落落愣了一下,可她從小在師門練出一身溜須拍馬的本事,應對的也是極快:“前輩自然是位高人。”


  “飛花逐葉門什麽時候出了你這麽個嘴甜的小丫頭?”文士鬼麵無表情,讓秦落落不知道自己那記馬屁有沒有拍對地方。


  “晚輩並非飛花逐葉門門下,晚輩是憐香穀憐香仙子座下六弟子秦落落,我們憐香穀就在此地往東十多裏,前輩可認得我師父?”秦落落趁機報出師門,她師父在散修中也算是高手,抬出師父的名號,不管這個鬼是什麽來曆,多少也得掂量一下惹不惹得起。


  “憐香仙子?沒聽說過。”文士鬼的目光掃過她手中的玉笛:“你手握吹花笛卻自言並非飛花逐葉門的弟子……難道我死的日子太久,吹花笛易主,飛花逐葉門不在了?”


  他唏噓完又說:“也是,你若是吹花笛的傳人,此地此境你自有辦法離開。”


  張靈骨聞言看向秦落落手中的玉笛,這隻笛子為白玉所製,尾端有幾團粉紅,被琢玉的巧匠雕成了一朵飛花和三四片飛舞的花瓣,栩栩如生的也不負這吹花笛的名字。


  秦落落雖然不知道自己手中玉笛的來曆,可聽文士鬼這麽一說眼睛一亮,忙問:“前輩可是知道如何用這笛子離開這裏?”


  她單膝跪下:“求前輩指點。”


  “看你嘴這麽甜的份上,我就讓你見識一下什麽才是真正的吹花笛。”文士鬼滿意的看到秦落落乖巧的雙手將玉笛舉起來,他手指動了動,一縷陰風從他手指尖流出,飄過去在笛子中穿梭繚繞:


  “你可聽好了,這首曲子叫做飛花令。”


  一陣悠揚的笛聲從玉笛中傳來,像張靈骨這種不通音律的人,也覺得這曲子活潑輕盈,有種春日花開,萬物複蘇的朝氣蓬勃。


  笛聲雖然好聽,可秦落落並沒覺得自己內息恢複了,她疑惑的看向文士鬼,正要開口詢問卻看到文士鬼示意她禁聲往上看。


  黑暗中有幾縷新鮮的白色樹根垂了下來,仔細看那樹根微微搖晃著,正合了笛聲的音律,竟是被笛聲召喚而來。


  文士鬼看著垂到石台上的樹根歎了口氣:“吹花笛當年在飛花門主手裏,那是飛花令出百花齊放,在我這裏就隻能使喚得動些許老樹殘根了。”


  “前輩你可真厲害。”秦落落喜上眉梢的問:“這麽細的樹根承得住我們的重量嗎?”


  文士鬼笑眯眯的看著她:“你去試試。”


  秦落落遲疑了一下,走過去伸出扯了扯樹根,樹根感覺到人氣快速的卷過來,順著她的手臂纏上了她的腰,將她整個人吊起來往上而去,然後提著她緩緩往上去,她忍不住喜上眉梢的對張靈骨說:“你等我上去以後下來接你。”


  “好。”張靈骨直仰著頭看著,等秦落落消失在黑暗中很久,那些樹根卻沒有再落下來。


  文士鬼咳嗽了一聲:“別看了,不會下來了。”


  張靈骨心中有種不好的預感,卻也隻能硬著頭皮問:“還望前輩不辭辛勞也送我離開吧。”


  “鬼看人和人看人是不一樣的你知道嗎?”文士鬼說起一些不相幹的話:“人看人看的是長相,穿著,氣度,肉眼凡胎容易被外相所迷惑,鬼看人嘛,看的是三點陽火,陰陽兩氣。”


  張靈骨不明白他說這些做什麽,他根本不關心人看到的是什麽,鬼又看到的是什麽,可他還要求著文士鬼送他出去,也就不得不耐心的應上一句:“晚輩受教了。”


  “你什麽都沒聽明白你受教個屁。”文士鬼看著張靈骨:“我把那小姑娘打發走,就是想聽你說幾句實話……那個小崽子咋一看是一條小狗,仔細看其實是條有三寸天生妖骨的幼狼,它必然是大妖所生,怎麽會落到你這個不通道法的小子手裏?”


  不等張靈骨回答,他繼續說:“我問你,這披帛你從何而來?”


  “我是在山裏撿到這條小崽的,當時它身上就裹著這條披帛,我以為是誰不要的小狗,想帶回去看家護院的。”張靈骨把對秦落落的說辭又搬了出來。


  “有膽子開我的棺卻沒膽子對我說句實話?”文士鬼挑了一下眉毛根本就不相信:“你背後有一柄妖骨鑄成的劍,被人用血咒打入了你身體,這劍應該入體還不太久,要知道妖以血肉為食,再等上一年半載這妖骨劍合了你的氣脈,那可就要開始以你的精氣為食了,就你這小身板撐不過三個月就會變成一具幹屍。”文士鬼用一種毋庸置疑的語氣說:“你被正道中人遇到就會被當邪祟給殺了,被邪道的人遇到嘛,他們也不會承認你,畢竟這妖骨並非你天生的,殺了你搶了妖骨劍更劃算,眼下除了我就沒有別人可以救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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